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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呼起风声,江面结起冰。
月光之下,红发如瀑。
郝进抬头,看着天空。他的脸色突然变的很冷,比这寒风还冷。
他背后的剑,嗡嗡作响。他面无表情,但他身后的剑透露出了极强的杀意,酝酿了十七年的杀意。
剑十七年未出鞘,他的心酝酿了十七年的杀意,他的剑也蕴藏了十七年的剑意。
他的气势瞬间达到巅峰。
但他没有立刻出手,他只是看着前方、等待那人来临。
他没有把握一剑重敌,他想把握机会。
一击杀敌的机会。
他有这个机会,因为此时、他就是一把剑。一把杀意与剑意并存的杀剑。
杀剑,只为了杀人而存在。
李傅与叶望、阿月三人一脸迷茫,不知为何会突然来到此地。
卢明月紧咬嘴唇,丝丝红血渗入嘴中,腥甜滋味、却觉得只有苦涩。她一直担心的,终于来了。
她的心依旧很坚定,就算是那个人、也不能伤了李傅。
几许浪花、溅射而起。
那抹红,降落下来。
红发披散,邪媚如妖。
陆危楼抿嘴一笑,微微看了卢明月一眼、然后看向郝进,四目相对,没有言语。
四周的空气、粘稠起来。
“你为何将我等转移此处?”
“杀你。”
简简单单两字,显得如此坚决。他说的很是平淡,却又很是沉重。
两名九州站在巅峰之位的高手对战,谁也没有把握击杀对方,但他依旧如此自信。
他觉得他能杀了郝进,以及仇人之子。
他想让仇人也尝一尝失去最重要的人,是如何滋味。
一如同十七年前,与他一样。
郝进大笑起来,问道:“你觉得你能杀得了我吗?”
陆危楼闭起一只眼睛,歪起头来。想起当年那个人,也如这般问他。
“从前、有一位友人,他也是如此问我。但他还是死了。”
“哦?那人是谁?”
“秦玉。”
郝进不再说话,心中起了一丝涟漪,他有点难过,他觉得大师兄要更加难过了。
秦玉果真死了,但大师兄这几年来却一直无法相信。
站在世间巅峰的人,怎么可能会死呢。
但还是死了。
秦玉死了,所以他今天也有可能会身死消亡。他要立马调整好状态,回复巅峰状态。
他觉得他也能击杀陆危楼。
因为他有一剑。
最巅峰的杀剑!
还因为他是郝进。
年少时、号称纯阳双龙,与李忘生齐名的郝进。
只要付出代价,不惜两败具伤。
也能击杀!
郝进不再想跟陆危楼对话,反手抽出一把剑,带着剑匣的剑。
当初他与李傅分别,独自离去。就是为了这把剑,准确来说,是因这把剑的剑匣。
一把能使剑意更纯粹的剑匣,而它的原料便是当年太华山上掉落的九天星辰。
陆危楼察觉到了这把剑,微微皱眉。他也看出了剑匣的不凡,就像一个山洞内,有着一只沉睡的雄师。
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但他还是没有太多在意,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人来此,他的修为也比八年前更为深厚。
所以,他还是有信心将郝进斩杀与此,一如八年前的秦玉。
从某些意义来说,与郝进一战、对他意观重大。他需要拿郝进为磨刀石、来计算出他与李忘生到底孰强孰弱。
陆危楼也没有急着动手,而是把目光移到卢明月身上,他忽然觉得事态更有趣起来。
他看着卢明月,看了许久。
郝进等人也察觉到了陆危楼的视线,向着少女看去。
皆是一袭红衣。
李傅忽然慌张起来,他心中浮起一丝不安。他早已猜测出了对方是什么人物,他从八年前就知晓父亲有一个死敌。常年一袭红衣,那人便是当代明教教主,陆危楼。
李傅看着卢明月和陆危楼,发现他们二人眉眼如此相像。
陆危楼轻笑起来,任谁也能看出他笑的很开心,真正的开心、不带丝毫假像。
叶望觉得那人现在疯了,他也猜出了红衣男子是谁,他非常的厌恨。
因为自己姑姑的死间接与他。他本想开口破骂陆危楼,但那邪魅的神情、令他不敢妄动。
陆危楼停止笑容,用手抓住自己额头,对着卢明月柔声道:“月儿!还不向为父问好?”
陆明月满是苦涩,终究是瞒不住了,没有开口。
陆危楼微笑点头,只是玩味的看了眼李傅。
李傅不敢去相信,但他下一刻心入坠无底深渊般。
比那无尽深渊还要深的深。
他爱上了父亲死敌的女儿?而那死敌便是灭了父亲义弟满门的人,杀了秦叔叔的人。他害怕起来,再害怕的是、他不知道卢明月是不是真的爱他,还是刻意接近。
郝进杀意更浓了,不是对陆危楼,而是对那红衣女子。他向来对妖物有着极深厌恶感,更何况明显是当年那只万年妖狐之后!明教圣女!
陆明月的一颗心被雪覆盖一般,如此冷凛,她觉得此时,已经被世间给抛弃了,只剩下她一人了。
郝进的杀意、叶望的嫌恶、李傅的猜疑。
原来,世间男儿都会无情。
她很难过,但并不后悔。
这几个月的时间,是她觉得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所以,她依旧要坚持原有的想法。
用命护他。
一只白狐跳到了她的怀里,手心忽然一紧。
陆明月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瘦小男孩牵住了她的手,倔强的站在她的身旁。
她笑了起来,原来并不是一无所有。
站在她这边,相信她的竟是只有八岁的孩童。
她又高兴,又失落。
她多么想李傅如初见时,如那时一般,站在她的身前,用身躯护着他。
陆明月看了李傅一眼,又对着陆危楼平淡道:“虽然你是我的生父,但自从那时,我便不把你当成父亲了,父亲?只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她自嘲了一番,她现在只是一颗棋子,随之可弃的棋子。
郝进的杀意收敛了下来,他一向嫉恶如仇,但对李傅从小慈爱。他能看出李傅对这名魔教圣女的情爱,不想在李傅面前将她当场击杀。
所以他需要一个解释,却没想到她说的如此直接,但这个解释却如此合理。
所以他没有杀她的理由。
郝进衣袖一挥,将陆明月和阿月甩到十几米外,不再与他们一列。
李傅内心一颤,看了郝进一眼,又看了陆明月一眼。挪了步脚,又叹息一声,没有动作。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父亲与陆危楼有着血海深仇,自己也该恨他,但此时他却在想如果能一笑泯恩仇、该有多好。
他还爱上了对方女儿。若是父亲知晓,会愤怒?还是对他失望?
他不知如何。
父命为天,他是多么敬畏父亲。
自幼便想成为父亲那样的男儿。
他不想让父亲对他失望。
李傅想起,那日与虚云师徒分别时,虚云对他所说的话语。
原来一切早被虚云看破。
原来一切后事早已注定。
这便是天命吗?
李傅默认了,他二人已无结果。
有缘无份,如天上飞鸟与那水中的鱼。一生只有短暂的相处。
明明近在咫尺,却是最遥远的距离。
陆明月苦涩一笑,低头不语。她能明白李傅现在内心的挣扎。
所以她并不恨他。
她只是在想,为什么不再给他们二人一点时间、就算一天也好,却是来的如此突然。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来不及接受。
水珠滴落,天又下起雨来。
陆明月抬头,目光所及之处、遍是雨水。雨珠滴落在她的脸上、一滴又一滴。雨开始大了起来,顺着她的脸庞流淌着。
泪水顺着雨水滴落着。
陆危楼看着自己的女儿,与自己爱妻相似九分的脸庞。冰冷的心微微触动了一下,但还是瞬间被冻结起来。
他只想复仇,不惜一切。
就算是搭上他的命!
一道波涛拍打上江岸,他大笑了起来。
然后、他开始动了。
他动了,他在这片空间中消失了。随着雨滴落大地,消散于天地之中。
雨消失了,它渗入地底,流向江河。
他消失了,却依旧还在这片大地上。
也没有流向江河,而是去往一人之处。
李傅的方向。
他要杀李傅!
不知是雨水的扭转,还是风的旋转,这处空间看似扭曲起来。
扭转的空间内探出一只白晳的手。
李傅眼瞳猛然一缩,那只看去细嫩瘦长的手、却让他感觉蕴含着无穷力量。
他有这样感觉,如果被这只手抓到,会瞬间丧命!
风声,雨,都快不过这一只手的啸声。
陆明月脸色刹那煞白,她没有办法赶去抵挡。
叶望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见了空气中只出现了一只手。
那只手的速度太快、太快。刹那来临!
李傅一惊,全身冷汗。屏障也在这时一惊消散,雨水顷刻将他打湿。
他没有闭眼,而是睁大眼睛看着那雨中无助的女子。
第一次见到她如此模样。
惊慌、无助的模样。
他还想多看陆明月几眼。
但那只手来临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李傅下意识的闭上眼睛,那只手久未袭来。
“叮”的一声。
他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只后退的手,又在雨中消失了。
他还看到面前停着一把戴着剑匣的剑。
还有一位头发不再雪白,有着半头黑发的中年男子。
他知道这名男子。
名叫郝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