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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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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鹿阳神宫丹露花园

    丹露花园里种满枫树,眼下正满眼鲜红,比牡丹更浓。

    昨夜刚下过雨,水意潮润,折廊里,嘉肆同一位少年正往前走着,比起神宫中文质彬彬的王子们,这少年有着浅铜色的皮肤,肩膀宽阔,天然一段率真野性,剑眉入鬓,仿佛走来时就带着满身炽烈的阳光,一袭海蓝便服,颈上坠着黑色珊瑚长链,昭示尊贵身份,打眼看过去便知是海中人,这是今日抵达神宫的东澜海王子,炎皓霆。

    “之前的春熙灯节,你提议改变这节日的形制,东澜海的春熙灯节,陆地上的人可以去海中,海中人也可以去陆地上。”嘉肆道:“这日子就要到了,进展如何?”

    “从前的春熙灯节只是人们祭祖团圆的节日,但在春熙灯节时,亦是东澜海一年之中最美的时节。”炎皓霆笑:“其实每到春熙灯节时,都会有很多人愿意从海中到堂山郡里去,陆上的人也会来海中,何况陆海同祖。”

    “那这样一来的话,很多商户也必须要持续营业,若是人们都愿意来灯节,那他们的营生也得红火。”嘉肆笑:“是好主意。”

    “有很多商户表示愿意支持春熙灯节,从前不参加灯节的那些商户,也都纷纷做起了自己的彩灯,上次的春熙灯节,东澜道上从入夜至清晨,便一直都是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嘉肆说:“所以现在的春熙灯节,没有宵禁,也能在堂山郡中来去自如么?”

    “是,王子。”炎皓霆说:“为了这个我和父亲争执了好些日子,他总觉得这样的节日,大家就是要在家中团圆,可我都觉得无趣,肯定也有很多人和我一样。”

    “这样年轻的人们都能按照自己的方式过节,也不必拘于礼数,年长者亦能独享一份清静,不然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愿意便在一起,不愿意便离得远些,也少些矛盾。”

    嘉肆说:“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既然春熙灯节能办的这么热闹,人们一年到头地辛苦,至少也可以休养生息,只是现下南风郡如此,东澜海不能掉以轻心。”

    两人在僻静处停下,嘉肆挥挥手,让侍从们退下,折廊之下湖水悠悠。

    “此次南风郡的事情,东澜海虽然没有受到影响,但所有的防备都高了一阶。”炎皓霆道:“东澜海也已经在查。”

    “急召你来,无论我们是否能查出结果,东澜海都不能再等。”嘉肆垂眼:“这次的事情,更要复杂。”

    东澜海在鹿阳的堂山郡中,辽阔至于万里,海王炎赤为堂山郡主,但实则管理的一方水土比一个郡更加复杂,几万年来,太阳鸟毕契之所以能安安稳稳地躺在东澜海中,还要归功于整个东澜炎氏家族尽职尽责的镇守。

    “东澜海地势复杂,海岸线绵延千里,自从南风郡出事之后,东澜海就一直戒备森严,在距离冬境最近的几处口岸上全部都布置了比以往更加严密的结界,对于来往的船只和人员,都进行更仔细的检查。”炎皓霆道。

    炎皓霆与嘉肆立于折廊之下,身前是满目青翠,鹿阳神宫里一年四季,最不缺的就是绿意,飞鸟掠过湖面,同水中的游鱼一同翱翔。

    “那些怪物,没有人看得清是什么,烈幽林本是冬境与南风郡之界,沼泽密布妖孽横生,从无人能越过,连冰雪都无法使那些荆棘枯萎,而这些刺客却冲破了这道防线。”嘉肆道:“依你之见,这些怪物从何而来。”

    “小股盗贼断断是不能如此凶残,烈幽林的另一边就是冬境,冬境妄图火种已久,已经在烈幽郡特派玄衣密使。除此之外,就是极寒荒原上的荒原狼。”炎皓霆道:“这位玄衣密使,是冬境王宫的四王子,容渊。”“容渊?这位王子为何从不曾出席神族议事会。”嘉肆疑惑:“听闻性情冷冽孤僻。”“是有很多人这么看他。”炎皓霆道:“烈幽林横跨冬境,鹿阳和极寒荒原,冬境那边的烈幽林最难统辖,多年以来任其鬼怪滋长,容渊化名暮扬去做守林人,冬境如今民生凋敝,景象大不如前,不过是以权谋私的多了,其中缘由王子定是比我清楚。容渊与我自小相识,他决意做出一番天地,身体力行,少有豪言壮语,天生就高傲得很。我以为冬境没有任何一个王子比得上他。”

    “原来如此。”嘉肆道。

    一阵寒风凛凛,将冬的冷意送至折廊之内,炎皓霆望着远方乌蒙蒙的天边:“毕契在东澜海中,本以为是对开元大陆的好事,却没想到冬境冷成这样,连带着鹿阳也无法幸免。”

    “毕契本为天神,数万年一直在为开元大陆持续提供光热,天神折翼,我们的大陆虽得了安宁,可也要跟着动一动的。”嘉肆说。

    “这些时日,我们在东澜海中发现了好几个荒原狼时常聚集的地方,可那些都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炎皓霆道:“端倪未显,难有下手之处。”

    “嘉肆王子,元启大人请您去一趟灵兽宫。”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侍从远远地跑了过来。

    “何事?”

    “说是与兽灵有关,要您亲自过目。”侍从说。

    嘉肆目光一沉:“即刻便去。”

    鹿阳神宫灵兽宫

    嘉肆与炎皓霆快步出穿过灵兽宫门,灵兽宫人牵着鹿麟兽,飞马,盘旋而上的金羽雁从两人头顶上掠过,这是神宫中最热闹,充满着活气的地方。

    “嘉肆王子,你们来的正好。”两人一路进殿,元启见是嘉肆,立刻上前:“那些偷袭南风郡的鬼怪,十有八九,是荒原狼。”他伸手一指,那一张宽大的石桌铺着草色兽皮,上面摆着嘉和前日捏碎的灵石,余光微烁。

    “这是什么。”炎皓霆上前,正欲拿起来看,被元启轻抬手拦住。

    “王子不可,这碎片会伤人。”元启道。

    嘉肆一笑,转身同炎皓霆略略讲了嘉和屠怪的始末,炎皓霆听着,微微抬眉,连这个见惯各色高阶灵士的王子,都有了些许的惊异。

    “凭着这些碎片,如何断定是荒原狼。”嘉肆问元启:“这只是灵力碎片而已。”

    “王子,卑职为驯兽师,驯兽师的灵力便是通过兽的灵心,听到他们的心语,同他们交流。”元启并不急着说明:“而灵心会随着灵兽的死亡而彻底死去,王子可曾听过不朽之心?”

    “不朽之心?”嘉肆投去质询的目光。

    “是,不朽之心只有灵力极高的灵兽,毕契,凤凰,龙,鹿麟死后才会留下,是为经久不散的灵力结晶,抑或灵力极高的神。不朽之心中带着灵兽这一世的全部记忆,而驯兽师,便是能够进入这记忆之中,看到主人的原貌。本以为灵心已毁,但卑职昨日一试。”元启正说着,手落在碎片之上,嘉肆与炎皓霆只见一道光闪过,在空中晕出一只孤狼形状,不过须臾,隐约还能听得到兵器交错碰撞的声音,而后蓦然散去。

    “可以荒原狼的灵力,如何拥有不朽之心?”炎皓霆疑惑:“即使是荒原狼祭司,也无法拥有如此之高的灵力。”

    “这也正是卑职疑惑之处。”元启走到二人跟前:“这是狼灵,若真从荒原狼身上而来,那么这些狼可以比肩最精锐的鹿麟灵士。”

    嘉肆和炎皓霆目光相点,也已经猜到七八分。

    “王子,这荒原狼,比从前强大了数倍。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重构灵力。”元启放下灵力碎片。

    “那些狼能够化为无形之影,杀人屠戮之疾速闻所未闻。”嘉肆想了想:“既然如此又为何会被嘉和所杀?”

    元启将那不朽之心中最大的一块碎片置于阳光之下:“王子,嘉和公主的灵力奇异,却并不足以杀死荒原狼。”

    嘉肆顺着元启的目光看向那块不朽之心,幽幽绿色斑斑驳驳,夹着其他的杂色,细小的裂纹从内部延伸而出,如此一来,这纯度就少了四五分。

    “这不朽之心也并非全由嘉和公主所破。”他继续说:“而是另有原因。”

    炎皓霆急了:“元大人,但说无妨。”

    “王子,依卑职愚见,不朽之心乃自然所破,不纯净是因其主人的灵力被重构过,虽强劲却并不稳定。正因如此那刺客才会落在所有刺客之后,乃至被嘉和公主所杀,不朽之心破裂。”元启道。

    “这么说来,这就是荒原狼干的?”嘉肆低头看着那些碎片:“可荒原狼与我鹿麟素无交集,如何突然来抢劫火种。”

    炎皓霆一直在旁听者,忽然摇头:“不如再去烈幽林走一趟,只要是发生过的事情,必然会留下痕迹,这怪物还杀掉了南风郡主,抢劫火种。抢劫火种不稀奇,可为何要杀掉毫不相干的南风郡主?如此猖狂,根本不像是荒原狼一贯冷静的作风,这里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没错。”嘉肆抬起目光:“近日我还要再亲自去一次。”

    “你们要去哪儿啊?”一个小脑袋从门口探了出来:“带上我好么?”

    嘉和两三步跑到嘉肆身边:“我保证,这次不添乱。”

    “你怎么在这儿?”几个人面面相觑。

    “神宫之内我还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呀。”嘉和眨了眨眼睛,拉住嘉肆的袖子,还没等他拒绝,便又开始晃着撒娇:“你看,上次我杀了一只怪兽,这次定还能帮的上你,而且我已经听见了,你就必须得带我去。”

    “不得无礼。”嘉肆早已习惯了如此出现的嘉和,淡淡一笑,装着板起脸:“这是东澜海炎氏家族炎皓霆王子,你应叫哥哥的,这样闯进来像什么样子。”

    嘉和这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于是老老实实地松开嘉肆:“见过皓霆王子。”

    炎皓霆打量了身前的这个活泼泼的少女:“嘉和公主在烈幽林中杀了怪物,为民除害,整个东澜海都已经知道了,今日还是百闻不如一见。”

    “哪里哪里。”嘉和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过是碰巧罢了。”

    “开元大陆之内,能手刃高阶灵兽的人不多,公主莫要自谦。”炎皓霆打趣。

    “她那算是什么手刃,运气不好,早就被吃掉了,这是公务,不是闹着玩的。”

    “别说那么多了,你到底带不带我?”嘉和歪着头看嘉肆,像只小鸟。

    “你忘了父王的命令了?”嘉肆似笑非笑:“上次差点晕过去,这次又是什么?”

    “父王那么忙,哪有空管我,你帮我想个办法,带我出去,我肯定能帮得上你。”嘉和开始施魅,凑近嘉肆,甜甜地笑,声音也软了几度:“就算是杀不了怪兽,还能帮你出出主意,我这么机灵,肯定也会保护好自己,况且我也不能永远待在神宫里呀,至少要自己学点本事,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嘛,哥哥。”

    嘉肆抬眼看着妹妹,对她宠着惯了:“容我想想。”

    “对了哥,如果今日不忙的话,我想带你去个地方。”嘉和一脸神秘。

    “什么地方。”

    “我想,带你认识些新朋友。”嘉和笑嘻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