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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纸和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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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我什么时候睡觉?

    八条毛绒枝干悄然浮现于梦

    瞳孔中映射着蛛网

    我将永远困于这梦境

    如临死的飞虫般无力

    蜘蛛可不在夜晚入睡

    你将永远

    无法醒来

    .

    .

    源稚生站在黑暗里,身边都是雪白的丝,仿佛巨大的蜘蛛巢。天上地下都是雨,雨水洗刷着地上的血。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是紧紧搂在一起的两个人形,仿佛永远无法分开。

    这是哪里?

    不知为何,他好想看看那两个搂抱在一起的身影。他走上前去,伸出左手来想要撩起两人遮住脸的长发。白皙的手掌笔直的插进两人的身体,他诧异的将左手拔出来,用右手拍了拍。

    穿堂而过。

    哦...我是在做梦。源稚生看看穿过身体的雨滴,恍然大悟般明白了过来。

    可这是哪啊?是过去的记忆吗?他开始观察周围的景象来,搂抱一起的人影不远处,一个穿着小西装的男孩跪倒在地上,他佝偻着腰背,脑袋重重的垂在胸膛前。

    就像个乞怜的狗。

    更远些的地方,一个透明的茧中,一个女孩的身影依稀可见。

    好安静,就像一场定格的电影,源稚生皱起了眉,凭借他皇级的血统,他本可以清晰地听到方圆百米的心跳。但此时他什么也听不到。

    这些人好像都死了。

    源稚生走上前去,想要好好地看看那个埋在茧里的姑娘。

    呼——呼——呼——

    呼吸声响起,就像暂停的电影被启动了。与此同时,源稚生也走到了茧的面前。

    “……sakura……sakura……sakura!”

    女孩还活着!她在念着某个人的名字。

    sakura?樱花?

    源稚生的心突然剧烈的抽动了起来,是因为这一听就很虚假的名字吗?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源稚生拼命地探出手去,想要将那个女孩从茧中解救出来。但他根本无法做到,白皙的手掌一次次的穿过茧的白色外皮,深入女孩的身体。他无法触碰到她!如此近的距离,却仿佛挎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女孩的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当哭声快要消失的时候,一个纯白的身影凭空突然出现,就像一直在那里,只是源稚生却没有注意到一般。

    它从裂口中猛地腾起,在空中张开了白色的膜翼。借着照亮黑暗的白光,源稚生看清了它的身影。它曼妙优雅,头角狰狞。

    狂风席卷了舞台,它冲天而起,消失在落雨的夜色里。

    与此同时,粗重的呼吸声在身后响起。源稚生回过头去,他发现那个跪在地上的男孩站起来了。

    源稚生注意到他的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描绘的绝望,任何修饰都无法触及。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来,用手生生地把那些白丝扯开。他从茧中挖出了源稚生无法触碰的女孩,脱下自己那件闪亮的小西装,裹住她赤裸的身体。

    他紧紧地抱着她,很久很久之后,无声地痛哭起来。晶莹的液体划过脸颊轻轻落下,源稚生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泪珠穿过了他的手掌,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

    源稚生呆呆地看着,他注意到男孩的嘴唇不断地抖动着。

    他突然想起了杜宁画在纸上的线。

    .

    杜宁将源稚生抽动着的身躯放在了副驾驶上,从他怀里掏出了白色外盒包裹的七星牌香烟,点燃。

    烟雾袅袅升起,向天空飘去。在两米左右的空气中消散,就像从未来到过世上。说真的,烟雾是很美的不是吗?虽然它来自于损害身体的烟草,但它仍旧执着的绽放。

    噗噗噗噗

    螺旋桨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他们的身边刮起了狂风,吹得源稚生的长风衣猎猎作响。源稚生紧紧地皱着眉头,就像在睡梦中感受到了寒意。

    直升机在头顶停下,抛下了一支长长的软扶梯,一个穿着白麻色西装的男人爬了下来,在距离地面仅有两米的地方跳下,落在地上。

    宛如一只落在地上的秃鹫。

    “橘政宗”男人微微弯腰,伸出一只布满皱纹的手来。

    杜宁没有去握那只手。他吸了一口七星,吐出烟雾,暗红色的左眼瞟了一眼男人的白麻西装。

    “杜宁”

    橘政宗尴尬的站在原地,保持着伸出一只手的姿势。杜宁面无表情的抽着手里的香烟,盯着他白麻色的西装,就像在欣赏一具博物馆里的标本。

    “如果杜宁先生喜欢的话,我可以送您一件。”

    没有得到回应的橘政宗脸上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反而流露一副穿搭被人夸赞的欣喜。

    “不必。”杜宁将只剩过滤嘴的香烟扔在地上,狠狠的用脚踩灭“白色太纯洁,谁都能在它整洁的身体上涂上不属于它的色彩。我不喜欢。”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颜色会让它更加漂亮,不是吗?”橘政宗认真盯着杜宁的眼睛,就像是要从那只暗红色的眼球中找出一箱宝藏。

    “是吗?那只是因为画上去的人觉得很漂亮,而白色本身并不喜欢自己变成那样。有人玷污了她的身体,用不属于她的颜色装点了她,使她变成了一件所谓的艺术品。他把她挂在墙上,尝试去打通最上层的阶梯,只为了那权与力。”

    “能被称为艺术品的作品一定很优秀。”橘政宗说“还请杜宁先生告诉我他的大名,我好瞻仰...”

    话语被打断了,橘政宗突然发现杜宁笑了,笑声越来越大,近乎盖过了他们头顶直升机螺旋桨制造的噪音。

    “你看,你只在乎那个艺术家”杜宁用近乎嘲弄的语气说道“你只在乎那个艺术家画出了什么样的作品,却不在乎白色被镶嵌进了墙里。”

    “这明明是白色的故事啊,那个所谓的艺术家只是我们在对话里突然穿插出来的角色,他有什么资格引起别人的注意?”

    “多么可笑啊...”

    世有三千刑,言语最伤人。尖酸又刻薄话语充满讽刺,仿佛阵阵寒风。

    但橘政宗还是没有生气。

    “杜宁先生是个有哲理的人啊”橘政宗看着杜宁。

    “若是有机会,定要和您好好地交流一番,很可惜今天不行。”

    “也对。”杜宁回过头来,看了看正在熟睡中的源稚生。然后又看了看不远处昏暗的大海。

    “天色已经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