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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旬,汪鸿瑾离开了北平,率众亲部去了河北保定。汪祈虞已经不再掌握汪系的军务,每日只在保定官邸接见几个旧部,政务接二连三交托给一些新系将领,或者是从前的心腹爱将。从前代表汪祈虞意思,去过曾家博望的满月酒席的老七,委任的职权十分微妙,表面是挂着微不足道的后备之职,却是权系着军旅的潜财。
汪家兄弟之争过后,陈翔,老七,涂世安,岳明强四个军中赫赫有名,功勋不凡的将领渐渐浮出了水面,这样的结果皆在意料之中。陈翔本就是汪鸿瑾的副官,军中毋庸置疑有他的一席之地。涂世安仰仗的不过是多年在军中的年岁和资历,能久伫多年,仍旧不倒的原因,凭得不过是他顺风吹顺势倒的功夫。
老七不似涂世安的软骨头,对汪祈虞毕恭毕敬,对汪鸿瑾上位也未表现出违逆。
至于岳明强,比汪鸿瑾大上十岁,与汪祈虞可谓是患难之交,汪鸿瑾敬重他是在于北伐之时,奉系旧部对南京模棱两可的暧昧太多,唯有他一人劝汪祈虞当断则断,韬光养晦,低调行事,又私底下和张作霖父子密谋对策,最后成就了北伐胜利之后,汪系的一大转折。这样的局面,似乎有力之处偏向了汪鸿瑾处儿。
远离了北平,似乎也远离的麻烦,至少心月是这样认为的,这个丫鬟每日都会从报纸的间隙里找寻关于北平的丝连关系,小至不能再小,芝麻绿豆的事情,她亦能乐此不疲的在姚晟澜耳边话聊。
姚晟澜淡笑不语,自回了北平,姚晟澜接受这份感情之后,汪鸿瑾能与她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很短。他们之间的交谈,只在于文学生活,以及家庭伦理的琐事,姚晟澜有意回避他政治上的作为,毕竟两人之间都不喜那些残酷的影响。姚晟澜理解他有不得不做的道理,杭城的一声枪响,休养数月的蛰伏,无人问津的生死,她抗拒却也清楚,内忧外患的国内形势,弱肉强食的自然规律,真正能保留汪系实力,走出被动局限的人,只有汪鸿瑾。
所以,汪鸿瑾和她聊起的更多的是军旅生涯,武器装备,甚至是作战兵法。
姚晟澜并不会铺张奢华,汪鸿瑾就是送她什物,也会冥想半日,古董书画,他不在行,再者姚家也不缺。衣裳饰物,他挑选的目光往往搭配起来,还没有晟澜半层随意的心思。便是择选一些西洋的器物,姚迪非见他送的八宝音乐盒,不由得嗤笑,连南洋都寻常的事物在他那里却成了宝贝。
姚晟澜诈意未闻,仍旧放在柜子里宝贝的锁好。
地转星移,日月如梭,相识相知再至相恋,姚晟澜捧着音乐盒也觉得时光如此之短,光阴匆匆,韶华难留。他终于要登上那位高权重的地位,冒领着千夫所指的指责,演绎起他命运里壮观的战歌。路人只会说,欲达目的,不择手段。又有几人能知道,他在生死边缘挣扎,等不得破晓的痛苦。
杭州的冬天,雪伴随着寒风悉悉索索的落了一夜,他行动不便,只留在屋子里。猴子和紫笛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那时的姚晟澜痴迷着忘川河畔决裂般迟缓却沁骨的痛,她未走出那片名叫做欧阳于坚的阴霾,身披着羊绒的披肩,抱着汤婆子怔怔倚在门框边看雪,雪舞中高挑瘦削的身姿别有一份凄美黯然和楚楚动人。
他在二楼的木窗,由上至下,姚晟澜看着雪景,却也变成了别人欣赏的一幅图画。画面平静却遗憾,两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心事。汪鸿瑾的心下怒而生悲,他不能陪着她一起看雪,这个女子应该笑偎在怀,不谙世事,那黑白分明的倔强清澈之眸,应充满了倾恋和仰慕,天地之间,只能有他们。
汪祈虞命汪鸿瑾来见他,这是汪鸿瑾对汪鹏瑜下手后的第一次,也是汪鹏瑜失踪十五日里的头一次。父与子在多年的勾心斗角后,单独在屋里密谈了四个小时,汪鸿瑾出来时,脸色深沉,眼底波涛滚荡,强烈的不满,不解,渐渐变得不安。他急急的换来陈翔,“明日后日给盯紧了火车站,务必不……”
一句紧张的话,到嘴边却不可自拔的停住了,汪鸿瑾回头看着汪祈虞所住的官邸富丽堂皇的屋顶,眼眸抖闪,似乎不知道该作如何的抉择。陈翔立在汪鸿瑾身后,也是一动不动的眺望着河北官邸后一片浅色的天空。
“要权利,还是要女人,这个不需要我帮你选。”
姚晟澜坐在南京即将启程的火车上,亦是抬头去看那一望无际的天边,几只鸟奋力的飞,拼命的飞,到底成为了天边瑰丽霞光的几粒飘渺微小的黑点。
金道之前几日有丈夫来接,夫妇二人一齐回了南京的原来的小公馆,道别时,金道之别有深意的和姚晟澜说了一席话,“姚妹妹,前缘的事情,我们谁也莫再提起,到底是要遗忘的。朝花夕拾,却是如何也找不回当初的美感。我羡慕你有牵肠挂肚的人,不顾一切的许诺,这一点,你必是比清秋幸福。假若有天意,我希望你能看着那些过往的份上,轻饶他们,也饶过自己。”
姚晟澜呆呆站在月台上,耳边充斥着满满的列车的愤怒的汽笛声,一腾升起的白雾消散在清冷的晨曦的空气里,一切虚无缥缈,如同那如烟的往事。金道之夫妻告别的身影渐行渐远,心月兴奋的对他们招手。
列车开启了轰隆隆的轨迹,南京和北平,欧阳于坚和汪鸿瑾,冷清秋和自己,似乎随着这空间里的行驶,开始了最激烈最疼痛的撕扯,记忆与爱情,青春与友谊,为何遭遇这些之后,她选择放弃心结,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审视过曾经的友情,爱情。
那些美好,那些背叛,那些欺瞒,那些痛不欲生,那些自己珍之慎之的宝藏,在撞见欧阳于坚与冷清秋的纠缠,在欧阳于坚狠心懦弱的说出,“我不敢要”时的话语。
时间轴崩裂,现实和虚幻交织,姚晟澜眼睁睁的看着微凝狠狠的扇了鉴于一个耳光;鉴于在医院的墙角蹲下抱头痛哭;珲春大声的对微凝哭喊,以致于跑到了大街上,一辆车措不及防的将她卷入了车底,鲜血淋漓;嬴太太挂下了珲春死讯的电话,继续笑如繁花的在客厅的宾客间来回穿梭……这些是《微凝》里的故事,结局鉴于没有交代下落,他在微凝的心里已经是个死去了的人,而微凝的青梅好友珲春却是真的死在北平的街头,嬴太太继续她的风光,在上流社会做着最骄傲的孔雀,一切都似从未发生。
现实中并没有嬴太太这个人,是姚晟澜将冷清秋的身份拆开成就了两个迥然不同的人物,冷清秋还是她少女时代的挚友,嬴谐音是银,银暗喻了金。珲春对称的是清秋。
也许在姚晟澜的意识里,金家的七少奶奶不可能代表冷清秋这个名字。金七少奶奶分明是个陌生虚荣而歹毒恶劣的女人,那个女人不是冷清秋,不是她少时可以倾诉的好友。
要恨她,姚晟澜做不到。
而要恨一个嬴太太却简单得多。
有些事情,姚晟澜只能在小说里找到解脱。
姚晟澜意识有人手势轻柔的抚过她的额头,便挣扎的睁开眼睛,只见汪鸿瑾坐在床沿边,面容蜡黄憔悴,两颊深凹,胡茬恣意的生长。姚晟澜弱弱的摸上了他的手,反掌一瞧,大小不一的裂痕和血口凝结。
“鸿瑾……”姚晟澜好不容易说出声,喉咙火辣辣的疼。
“你醒了,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现在不行,以后再和你说,好么。”
姚晟澜如同中蛊一般,浑浑噩噩的阖上眼,一下子便沉睡过去。
待到再次醒来时,汪鸿瑾已经不在了,有小护士来检查她的吊瓶,随便叫来了医生。姚晟澜见到柳春江,精神一下子就松懈了下来。柳春江笑着说,“姚小姐,您和医院一定很有缘,每次见到你,总会是在医院里。”
姚晟澜精神恢复得不错,便说,“你是医生,在医院不想见到你也很难。”
柳春江淡笑不语,看着手中的病例道,“年前你因为淋了雨,差点烧成了肺炎。这次却在火车上发起烧来,精神却是要好好休息。”
姚晟澜低下头,轻声问,“心月呢?”
柳春江从病历里抬起头来,“这次进医院的是你,她会有什么事情。不过就是一些惊吓罢了。你在火车上烧得和一块炭一样,汪少帅亲自到火车去接,等了半日,还没见你们主仆,派人去寻你们,那丫头怎么也唤不醒你,只好去找乘员。”
姚晟澜犹豫再三,问,“是他赢了么?”
柳春江停住了动作,道,“这次我也略有所闻,这场战汪鸿瑾赢得不可厚非,汪鹏瑜如今身上带着不单单是私运军火的案子,还有几条人命案。汪鸿瑾已经在曾家和姚家分别派人保护了,你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如何不用担心,真正回到北平,她便是病倒了,还有好些人好些事,都还来不及面对。
柳春江扶了扶眼镜,临出门前对姚晟澜说,“恩,清秋前几日早产生下一个儿子。”
姚晟澜任由着这个消息如同无形无色的漠北的寒风,往自己的灵魂的深处吹透。
姚晟澜直到从医院出院回府,也没有细问汪鸿瑾的事情。回到王府花园,姚太太一直照拂着姚晟澜,嘘寒问暖,忍不住淌下几滴泪来。黛芬赶紧扶过伤心的姚太太,在一旁休息。姚迪非则一直暗沉着脸色,见到姚晟澜和汪鸿瑾回府,本是兴冲冲的欲说些什么,姚思安一声咳嗽,他也不发一声。汪鸿瑾搀着姚晟澜,两人一如既往的十指紧扣,对视一眼,沉默中必有一丝信任和平静。
待回到姚晟澜的房间,姚晟澜不愿说话,汪鸿瑾意图打破沉默。
“晟澜。”
“恩?”
“这次,我赢了。”
“恩。”
“你不问我其他事情了么。”汪鸿瑾眉宇轻蹙,皎洁的明月当空照耀着巍峨顶峰一般。
好一会儿,姚晟澜才抬起头来,轻声问,“你开心么?”
汪鸿瑾一怔,声音坦然,“你没事,我就很开心。婚礼会按计划进行,我会挽着你的手,和全北平的人说,你是我汪鸿瑾的妻子。”
姚晟澜满脸通红,别过脸去,“我……”
汪鸿瑾揉了揉姚晟澜的耳垂,蹲在她的面前,道,“你是答应了的,临了没有后悔的。”
姚晟澜笑容有些疲惫,只点了点头,“我不会后悔的,我只是觉得太快了……”
汪鸿瑾没有回答,只是心事迭起,重复了一声,“太快了。”
姚晟澜一下子担忧起来,反握着汪鸿瑾的手掌,忧心忡忡的望着他。
汪鸿瑾笑了,故作轻松道,“你如果觉得太快了,我们可以推迟一个月,等你姐姐过了产期,带着小外甥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一瞬间,姚晟澜想到了许多,这世上即有人生,便有人死,有人悲伤,则有人欣喜,白骨横野,血流成河。汪鸿瑾会走着这样的路,踏着无数人的性命,累累的哀嚎和呻、吟……突然,姚晟澜抓住了汪鸿瑾的手臂,失色的说,“鸿瑾。”
汪鸿瑾愣了下,极为温柔的看着她,说,“怎么了。”
姚晟澜口中的半句话,再也说不出口,最后笑颜道,“我是睡不着了,你带我在院子里坐坐吧。”
一轮圆月照应着整个古老的北平城,蛐蛐的叫声藏匿在草丛和树梢间,不时又一两只迷路的萤火虫经过。
汪鸿瑾背着姚晟澜在桃园后面的草丛里坐下歇息,草叶上露珠一颤一颤,措不及防的跌落到黝黑的土壤里,其余的一眼望去,晶莹剔透的光华,细碎的包裹着这片草丛。汪鸿瑾坐在姚晟澜的身边,自然而然的由背后拥入她。姚晟澜心底下的绵绵一如月光下快融化的玉湖池水。
“晟澜,你想知道的话,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告诉你。”汪鸿瑾附在晟澜侧脸道。
“我不想知道,真相有时太过残酷,我不想因为这些和你再有争执。如果你真的想告诉我,就告诉我一些美好的吧。”姚晟澜仰望穹苍皓月,吐气如兰,幽幽丝丝。
“你总归是要知道的,我发誓不再伤你,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因为再从别人口中说的真相,再真也好,终归不是我对你想说的。”汪鸿瑾侧面硬朗的线条,托着黑夜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