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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许多年前,是在《上海舞台》影片结束的庆功宴上,上海大亨顾业成端着一杯红酒走到了母亲的身边。在那座不夜城里,顾业成宛如皇帝一般的尊贵,而我的母亲在那时是什么身份?顾章叔叔多年后和我笑称,那夜,我母亲美艳绝伦,仿佛一个王妃。
其实,有那么一段时间,顾章叔叔和俞叔叔,舒舅舅一些人想的一样,他们以为母亲真的会成为一位浮华环绕的王妃。男人便是那样想,这般富贵奢侈,哪个女子不会心动。
可庆功宴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破坏了一整场好戏。
那次之后,母亲和那位不识趣的程咬金不但没有一去不回,反而大肆操办,招摇过市。当夜,顾业成再没与母亲有任何联系,此事一度成为上海各大报刊的版上头条,沸沸扬扬,好不热闹。顾业成小事化了之举,更成坊间成人之美的美谈。
顾老板有一句话,母亲津津乐道多年,“一个男人遇上一个女人,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姚子初做客90年代香港蔡澜金庸倪匡主持电视节目《今夜不设防》叙事。
时过境迁,姚晟澜一个人站在上海至高的钟楼房顶,出去上海层峦叠嶂般起伏的建筑屋檐,只会看见澄明清辉的圆月,和月下向东流淌的黄埔江水。黄埔江流向东海,东海流出便是大西洋。
人回不去,只会继续往前走,停滞不前的除了障碍,就是回忆。
五年前,姚晟澜第一次来上海时,她还不懂,即便她有坚定的信念,可是世界有太多事情由不得她决定和掌握。譬如,化名安氏兄弟,曹丽华第二胎生产的孪生兄弟之一的死去。孩子的丧礼很简朴,安利花园的所有的孩子都穿上了黑色丧礼服,表情或是沮丧或是悲伤或是茫然的站着小棺材面前。自然有幸灾乐祸的,红色头发的亨利朝墓地吐了一口唾沫,受到了明管家的斥责。那时,韩如冰和姚晟澜一并走来,身后跟着威仪不变的卢佳玲。亨利没敢说什么,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的三兄弟手拉手由卢佳玲带到了姚晟澜的面前,卢佳玲还未说什么,最小的十二,先对姚晟澜用稚嫩的童声回答,“阿姨好。”
双胞胎存活下来的另一个,害怕似的退后,用眼睛瞄着沉默的姚晟澜。最大的孩子高昂着头颅,眼底有着姚晟澜无比熟悉的属于牛家的轻蔑与无畏,便是这样毫不拘束的对望着姚晟澜。
姚晟澜嘴角微笑,很好,他们都成长得非常好。
“国栋,国梁,国轩,她就是你们的资助人,快叫姚阿姨。”
孩子们的眼底滑过疑惑,也许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资助人,可是他们清楚他们自己是孤儿,却不知道,眼前的美丽女子是让他们变成孤儿的人。
总之,他们在她的面前没有放肆的机会。
姚晟澜却是嘴唇发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刚刚失去了手足,那个孩子原本可以死在母亲的坏里,安详的睡去。她不想面对牛怀玉和曹丽华生下来的孩子,特别是安国栋,他不似子初,一眼就知道那是谁的孩子,可自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的气质,让人觉得有着牛家肆无忌惮的血统。
她很久回不过神来,血缘就是源远流长,隔了一辈,即便他的父亲已经得到报应下了地狱,自己也远离了牛家罪恶滋生的家庭,她却无法忘怀国栋身上令人厌恶的气质。
双胞胎的另一个哭红了鼻子,姚晟澜想哄哄他,却怎么也伸不出手。安国栋看着她的眼睛直勾勾的,最后居然说,“漂亮阿姨是你一直给我吃的穿的,还供我们上学的吗?”
卢佳玲掏出手绢,拭了拭鼻尖,悄无声息地走了。
姚晟澜在孩子们面前蹲了下来,“你们只要活着,好好地活着,让我看见不一样的你们。”
十二用稚嫩的小手摸着姚晟澜的脸,“阿姨,你怎么哭了?”
姚晟澜没有去理会脸上何时流淌的泪水,只问,“你叫什么名字?”
十二纯真的笑容,干净无比,“我叫国轩。”
姚晟澜置若罔闻,就像七岁的牛怀玉在她面前说,“我是牛怀玉。”
模糊的视线,有个人想极了思念深渊里的一个人,奇怪了怎么会那么的像,然而声音也一般清冷,“哈逊夫人。”
哈逊夫人?
卢佳玲款款而来,迎到了那人面前。姚晟澜抹干眼泪,才发现那人不单单是相似,可他表情却异乎寻常的诚恳与尊重。姚晟澜站了起来,思绪清明了不少,韩如冰这是过来扶她,悄声说,“你没看错,还真是他。佳玲怎么会让他来到这种场合。”
哈逊夫人的义子的葬礼,姚晟澜便是这样和汪鸿瑾来了第二次的不期而遇。
姚晟澜轻叹,转过身去,对孩子们说,“你们记得阿姨吗?我是姚晟澜,以后我会常来看你们的。”
汪鸿瑾匆匆从她身边经过,一时也踏碎了流年。
卢佳玲走过来,竟然见到姚晟澜的笑容,笑得如同释怀却又苦涩,突兀地没有由来的说,“这一下,我便是真的放心了。”
韩如冰道,“孩子们你尽管放心,有我和佳玲呢。”
卢佳玲却半日不响,拍了拍姚晟澜的肩膀,并无他语。
“多年不见,姚小姐,您可好?”
“远游英伦,置身学术,唯学识见长,心境坦然,甚好。”
多年重聚,原来他们只剩下这般陌生人一般的客套的问候。他竟然称她为姚小姐,姚晟澜心底有说不出的怅然,原来她在他的生命里也只是一位姚小姐罢了。
离开了墓地,姚晟澜带着一身疲惫和静默,来到俞乐平的病床前。医生对姚晟澜已经很熟悉了,姚晟澜询问俞乐平的病况时,医生如实说,俞乐平的伤势早就痊愈了,只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康复,还居住在医院里可能是由于有心结。
姚晟澜重新回到俞乐平病房的时候,无意听到护士在说,“刚刚有个那么高的男人就站在窗户那边,也不晓得在看什么,楼道没灯没火的,我走过去才发现,吓死我了。”
第二日,顾章来探望姚晟澜,《上海舞台》已经拍摄完毕了,顾业成突然提出要在大上海举办庆功宴。顾章对看着姚晟澜,无比愧疚的语气,“晟澜,对不起。”
姚晟澜被这肺腑之言动容了几分,最后也只是付之一笑,“顾章,你言重。”
顾章走后,姚晟澜也准备出门,老阿妈打扫着书房时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像是瓷器被打破了。姚晟澜进屋发现,原来是多少年来,她在英伦收到的家书,以及一些和友人的来往的书信,这些本该放在一只梅瓶之下,可是梅瓶碎了,这些信也散落了一地。
老阿妈在一边手足无措,姚晟澜挥了挥手,她也就出去了。
姚晟澜开始收拾一地的信件,拿开碎片,拂去尘埃,一封封旧信带着来往的名字,清清楚楚的记载了姚晟澜在英伦多年居住时,每次收到信件的欣喜和怀念。这些信如雪花,飘舞在姚晟澜远离中国空白的黑白背景之中,遗留一束灯光,姚晟澜如同一个舞者,在灯束中跳着回旋的舞蹈。
来往的信件中最多的是俞乐平,也许从心底她最值得信任的人,还是俞乐平。姚晟澜在时间里慢慢融入了英国的生活,阴霾多于晴朗的天气,康河里拖着水纹滑动的天鹅,帝国图书馆里的浩瀚知识殿堂,现在看来都有一种莫名的惆怅,她真就在寂寞和孤单里渡过了那些年孑然的岁月。
后来信就渐渐的少了,一月一份变成了不定期,可节假日仍旧会有明信片和相片寄来。
可只一封,和别的信显得不一样的,居然有两份暗黄色的信封包裹着,信封打开还有另一封,里面一封是姚晟澜自己隽秀的笔迹,外面一封却是完全不同的字样,两封都写着同样的地址,只是外面一封贴着英国统治的香港殖民地才有的邮票,而信里本该有姚晟澜多年前在英国康桥寄给俞乐平的一张相片却不翼而飞,独剩下一张薄薄的信纸。
这些信是俞乐平后来送回给姚晟澜的。
姚晟澜站起身,看见书桌旁的相框里有着自己在北平的一张相片,突然醒悟了过来,宛如石破天惊,时间和距离里,他竟然也如此霸道地守护了一段自己毫不知晓的情愫。很多,她以为他已经完全不在意。
杭州时,芝林馆。
天上的月亮很圆,倒影倾斜在园里的竹林密叶里,雪把竹叶压得很低很低,稍稍有所动静,就会垂落一地的雪。姚晟澜披着斗篷伫立在竹林里,仰头痴迷的看头上的月。
“这么晚了,你也不曾害怕。”汪鸿瑾那是才刚刚恢复行走。
姚晟澜没给他好脸色,“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汪鸿瑾笑了,“我还以为你会怕我。”
姚晟澜想了想,道,“又要下雪了。”
说罢,便要走,汪鸿瑾不由分说的捻住了她的衣角,“陪我坐坐。”
雪地里,能坐什么,唯有到亭子里去。
姚晟澜不待见他,便背对着他,唯望月露出一丝动容。
汪鸿瑾说,“你好似很喜欢风雅的事情,踏星望月,由你来做也是件美妙的事情。”
姚晟澜“呵”的一声笑,“我与他相遇在春雪消融之时,那天的月光真的很好。”
汪鸿瑾听出姚晟澜在激他,漠不在意地道,“我见过另一夜的月光,更甚美好。那是在北平,我从一个宴会出来,看见一身萤光般的女子,步伐像迷路的孩童,却空灵闪耀。我就这样跟了上去,很奇怪,我觉得那天晚上出了月光会发亮之外,她更媲美月光的清美。我是军人,不善文辞,却觉得她是我这一生最美的月光。”
那是他头回和她吐露心中的飘渺的情意。
姚晟澜却偏开脸,“月光再好,天亮了就没有了。”
汪鸿瑾继续道,“是啊,不止是天亮了,很多东西本来就会没有了。像权势,像感情,你苦苦寻觅的,人最后留得住多少?我向来只会抓住眼前的。”
姚晟澜心里一阵哆嗦,凄苦委屈顿生,他必是需要她似一个奴隶一般守着心底的不甘不愿,却永世不能离开他。
大上海的是上海最璀璨的星光里最夺目的夜明珠,这夜也一如既往绽放着她非同寻常的光芒,她的光芒属于远东的这座城市,凌空傲视,俯瞰芸芸。
道路旁停满了各色香车宝马,几乎将路口堵塞。衣香鬓影,熙熙融融,一条流光溢彩的河流,倾洒在大上海的必经之路,如同系绑着夜明珠的彩色丝带。
黄肤黑发的亚洲人,金发碧眼的白种人,肤棕健硕的非欧裔人士,衣冠楚楚,浮华奢侈,在水晶旋转门口言笑晏晏地走进大上海的会客厅堂。顾章亲自为姚晟澜打开车门,姚晟澜梳起了高髻,一袭水钻闪烁的流苏晚礼服,法兰西经典的蕾丝花边,巧妙的点缀在领口和吊带上,裙袂迭迭,步步生莲,迤逦无限。
今夜的宴会,熟知内情的人都知是顾业成为博红颜一笑,不惜一掷千金。姚晟澜一身派头自然不同寻常,华贵至极。有特定的侍者为他们引路,一扇扇的雕花长门为他们的来到而打开,且不提那仙乐飘飘的丝丝入耳,水晶灯灯光晶莹夺目,光亮如镜的瓷砖地面,素来自诩见多识广的顾章亦觉得缤纷缭乱。
姚晟澜浅吸一口气,几疑这一切不现实至跌入仙境。
偌大的大厅,顾业成身边随行带着几个身姿挺拔的人,一路带笑地朝姚晟澜和顾章的方向径直走来。姚晟澜迎着顾业成的目光,呼吸深长,嫣然温婉。顾章扫过大厅里各行各色的宾客,除了几位上海滩交际场的名人,实业家,便是华人政界英法政界的人也来了不少。回首时,循着姚晟澜的视线,暗声道,“今日,悉数是难得的大人物,晟澜……”
姚晟澜保持着笑容,答道,“我等的就是今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