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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催夜雨 第七十五章 段之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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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者被人以暗劲贯入太阳穴,以致颅脑尽碎,这等认穴贯劲的功夫,确实是中原手法无疑!”段归和赵俨看过尸体后,得出了相同的答案。

    “可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太多,在场的人之中,除了我和赵将军、司徒先生,恐怕褚姑娘都可以轻松做到,更不必说大将军身后那二位了~”段归眼神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负手立于段之泓身后的祁玦和祁环身上。

    目光如刀,盯得祁玦脊背发凉。

    “可是能悄无声息越过城墙,出去行凶再返回的人却寥寥无几……”不等祁玦分辨,司徒靖抢先开口道。

    “这二位不就正好有这能耐么?”段归依旧不依不饶,因为他从那个死去的武卒尸体上看到了一丝虐杀的痕迹——死者被拧断了颈骨,明明只要再偏个三分便会立时毙命,可不知什么原因,凶手却偏偏没有这么做,恰到好处的留力,结果是让那个武卒死于漫长的窒息。

    “殿下是怀疑我们兄弟?”祁玦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语气中适当地带了些百口莫辩的冤屈。

    “不是怀疑,而是几乎肯定——‘百病缠身’轻功卓绝,再加上天生神力的‘一息残存’,联手上下十几丈的城墙简直易如反掌,而且,你们一路尾随而来,动机实在成谜,若仅仅是为了求一个安稳而托庇于横山王门下,离开建康后何不一走了之?”

    “人言横山王礼贤下士求才若渴,且在建康时曾容留我兄弟于危难,是以我等才倾心投效……如今既然琅琊王见疑,求殿下赐我兄弟一纸文书!我们这就离开便是!”祁玦和祁环二人走到堂下抱拳拱手单膝跪倒,祁环一双铜铃样的大眼捩向段归,好像真的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二位义士何必如此激动?小皇叔他只是一时情急罢了,起来起来~”段之泓走下来搀扶两人,祁玦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他正想借此得到一纸关防飘然离去,好逍遥过完他的下半生。

    “大师兄,怎么?不打算落井下石么?”祁环目光灼灼地盯着司徒靖,语带讥讽道。

    “...?...琅琊王,依我之见,此事未必与他们有关——祁环,你没必要阴阳怪气的,当年你兄弟二人因何受师傅责罚,你心知肚明,”司徒靖从入帐就沉吟不语,似乎不愿面对二人,但此刻祁环出言挑衅,他也不得不开口,“琅琊王,他们若有歹意,早该直接对横山王下手,千里万里地随行到这啸月城,只为残杀几个平民士卒,如此行径实在太过愚蠢,除非...?...他们是打算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把这残害黎越百姓的污名嫁祸给横山王~”

    司徒靖的余光扫过祁玦和祁环,言语间像是在为他们开脱,但似乎又像是在语带双关地提示着什么。

    祁玦强装一副古井不波之态,心中却是茅塞顿开——这才是陆昭明的真实目的,挑起争端只是开始,最终当他们罪有应得之日,就是这近万黎越人和啸月城彻底反目之时。

    或是真心不知,或是佯装不晓,总之此刻他们绝不能是凶手。

    “死去的武卒断不会是黎越人所杀,什么巫蛊之术都是无稽之谈,所以依我之见,重点还要放在和他一起巡夜的人身上;至于舍龙人遇害的事,郡主,就劳烦你详加询问了。”

    “嗯,我明白,此事一日不了结,啸月城就一日不得安宁,人心不稳则无力出击瀚海...?...此事,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眼神交汇之时,司徒靖略一点头,宁缃当即会意。

    众人就此分头探查,宁缃带着褚竞雄往城外舍龙营寨,司徒靖陪同赵俨询问当晚值夜的士卒,段之泓和段归两人研究如何排兵布阵。

    百无聊赖的人,只剩祁玦祁环,和自从离开建康就和一行人若即若离的狐康,中行尧。

    “哥,今晚继续么?”祁环神神秘秘的四下环顾一圈,确定连个活物都没有,才带着一脸期待问道。

    “继续?你没听出白天他们话里有话么?我觉得,不,我肯定咱们的大师兄已经盯上咱们了...?...不过他说得对,嫁祸才是那个陆昭明真正的目的——妈的,这些人肚子里都是九转十八弯的,咱们兄弟不是对手,还是静观其变吧...?...”祁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三指不停地敲打着桌面,?一脸进退维谷的苦涩。

    都是心怀鬼胎,但相比于愁眉不展的祁玦,狐康和中行尧倒是颇为惬意。

    自从离开建康,他们就一直和中军保持着距离,抵达啸月城之后,段之泓更是连城都不让进,直接安排他们在北门外扎营。

    不过此举倒是正和二人的心意,毕竟他们很清楚,离段之泓越远,就是离麻烦越远。

    最好永远没有可乘之机,那就必定不需要险中求胜,至少狐康是这样想的。

    “二位将军,好兴致啊~”段之泓进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两人对坐饮酒,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语气难免生硬。

    “这...?...大将军来为何不提前说一声...?...末将、末将等也好出寨迎候啊~”中行尧并不把段之泓放在眼里,他真正担心的是他身后那个一脸笑意直接走过来切了一只羊腿自顾自吃起来的段归。

    中行氏接管了段归的岚江大营,所以他比狐康更清楚段归的手段有多厉害——五万将士,分别来自越州、滁州、荆州和翼州,区区不到十年,便几乎忘了自己出身于何地何家,只记得自己是段归麾下的骄兵悍将。

    如此御下之术,让中行赜常在他们这些子侄辈面前感叹自愧不如。

    狐康却对段归表现出了狐氏一脉相承的不屑一顾,好在包括中行尧在内的人大多都习以为常——狐家的人,除了皇帝和太子,从来都很少看得起任何人。

    即便是之前已经挨了段之泓几顿好打,如今依旧可以由内而外散发着不服不忿的气势,仅就骨气这一点来说,倒也颇为难得。

    “哦,大将军来了,请上座~”狐康颇有些不舍地放下酒杯起身,拍了拍自己手上的肉渣,伸手示意段之泓坐下。

    “不必了...?...二位每日就是这么处理军务的?”段之泓的脸色愈发凝重,不觉话里已经带了刺。

    “哎~大将军少历军旅有所不知,我当年在岚江大营,每日里也多是如此——军营之中当劳逸结合,只要不犯七禁五十四斩,闲暇时饮酒消遣也无伤大雅,来来来~大将军上座,上座~”段之泓一句话令狐康和中行尧面露尴尬之色,倒是段归一手抓着羊腿,另一只手直接扯上了段之泓的袍袖,生生把他按到了坐北朝南的位子上。

    “小皇叔~你~!”

    “现在又不是点卯升帐,不碍事~不碍事~”

    “是是是~琅琊王说的对,连日想请殿下入营一聚都不得空闲,今日正好,相请不如偶遇,请请请~”

    段之泓勉为其难地坐下,狐康和中行尧见状互相递了一个眼色,各自举起酒樽向段之泓走来。

    “大将军~不不不,殿下万金之躯连日劳苦,我等早该为殿下设酒洗尘却苦无良机,今日以此薄酒略表寸心,望殿下不弃~”两人说完就一饮而尽,继而翻过酒樽以示点滴不剩。

    段之泓却忽然间把稍稍舒缓的脸色又冷了下去,瞥了二人一眼道,“怎么?二位言下之意是说,本将百无一用,对军中之事不闻不问?”

    狐康和中行尧面面相觑,果然这个段之泓如传言一样性情乖张,明明是好话,却偏偏被他曲解成语带讥讽的调侃。

    “不不不,我等只是说殿下久居富庶之地没受过这罪...?...不,不是这个意思,我们是说殿下和我们这些粗人不同,殿下就该是锦衣玉食,出则马,入则榻...?...也不是,殿下恕罪~”中行尧说得越多,段之泓的脸色就越是难看,他就越是紧张,最后索性跪地不起,战战栗栗不再吭声。

    狐康也不得不跟着跪下,低垂的脸上却是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他正在心中摔杯为号,幻想着一众刀斧手冲进营中将这叔侄俩砍为肉泥的场景。

    这一幕他梦了许多天,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就被鸡鸣惊醒。

    “大将军,你看看这...?...哎~这酒还怎么喝?起来吧,起来吧,其实我和大将军此来是有事找二位商议。”段归一脸地委屈,边说边掣过一把酒壶往嘴里倒。

    “大将军有事尽请吩咐!”狐康极会顺坡下驴,一则是暂时翻不得脸,而来恐怕也是摄于段之泓手里那把寒光凛凛的匕首。

    “今日前来,只为一事——百里,进来吧~”段之泓招呼了一声之后,帐外就走进来一个满脸胡子的书生,百里视。

    “晚生百里视,参见二位将军!”百里视依旧是一身儒生打扮,可简简单单地屈膝一跪就腾起了阵阵烟尘,狐康和中行尧面面相觑——即使是老相识,每次看到百里视依然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如今他们一身戎装,可眼前这个白衣如雪的汉子倒比他们更像是个耍大刀的。

    “这位是百里涉大人的独子百里视,这次瞒着他父亲出来,便是想在军中搏个功名,可赵大人那边一口咬死了要从兵卒干起...?...所以么...?...”段归两手一摊,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白。

    “殿下放心,这事包在我们身上,何况百里公子的武艺在建康也是小有名气的——百里公子,暂时屈就偏将如何?”二人对视一眼,心道原来不过是这等小事。

    建康城里谁不知道这百里视和段之泓情同莫逆,段之泓此举,无非是想安排个眼线在自己身边而已。

    狐康并不在意段之泓假公济私,这种事在他看来简直太理所当然了,但若是对方另有所图,那他就不得不有所行动了,因为离开建康时,狐纯就曾对他说过十八个字——

    成事可不足,败事需有余。

    人欲犯我,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