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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视换了一身戎装,果然这才是最适合他的样子。
只不过他那一摇三晃的君子步却一时半刻难以更改,所以他伫立不动的时候倒也一身的英风锐气,一旦迈步而行却显得有些滑稽。
这些天他几乎什么也没干,每天除了日常作训,干的最多的事就是陪狐康和中行尧喝酒。
“百里兄弟,你这酒量不行啊?论武艺我们哥俩甘拜下风,可是论酒量么...?...啧啧啧~”中行尧举着酒壶面露嘲讽之色,一边说一边往百里视的酒樽里倒。
“你...?...你少来这套,我、我知道你使的是激将法...?...但是、但是我不怕,我实话跟你说...?...我、我没醉,而且、而且我很清醒!”百里视已经趴在桌子连头都抬不起来,勉强举着的那只手里摇摇欲坠地捏着一只酒樽,看着随时都有翻倒的可能。
“是是是,百里兄海量,不过咱们得先歇一会儿,你还有量,可你得体谅一下我们老哥儿俩不是?这上了年纪,喝不动急酒,缓一缓,聊聊天儿?行不?”狐康从他手中拿走那只酒樽,又伸手在百里视面前晃了晃,百里视不耐烦地挡开了狐康的手,呓语了半天,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狐康对中行尧点点头,两人合力架起他九尺的身躯,扶到一边的胡床上躺下。
“嗯~你们两个废物...?...喝酒也不行...?...武艺也不行...?...打仗更不行...?...”百里视烂醉如泥却并非不省人事,依旧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叨叨着。
有的人喝多了哭,有的人喝多了笑,有人喝多了语无伦次,百里视应该就属于第三种。
“是是是,我们哥俩不过是在兵部衙门混口饭吃,哪比得上百里兄你少年英雄,别看我们哥俩岁数比你大,可这本事就...?...惭愧!惭愧得很哪~”
“那是那是,百里兄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来我们这老弱之军,真是屈才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略一点头,继而一唱一和,有一搭没一搭地套起了百里视的话。
这些天以来百里视无所事事,既没有四下打探也不见窥视来往信笺,甚至来中军帐都很少进入,除了每日点卯之时会出现,其他时间不是在和士卒比武较技就是一个人在校场上挥舞着刀枪。
可越是这样狐康和中行尧越是不安,段之泓绝不可能真的仅仅为了让这个知交好友捞个功名而把他安排进来,以这个傻大个儿的身手,赵俨不要他才是怪事。
对弈这种事,敌暗我明是必败之局,总要知道对方想干什么,自己才好见招拆招。
“是!我、我也这么觉得,我说我要去赵俨麾下!可横山王不让,他说有任务交给我,非要、非要我到这儿来...?...一群老弱残兵,都是别人裁减下来不要的破烂儿...?...嗝~还是两个窝囊废领兵,能、能立个屁的功...?...”百里视一席话说的狐康和中行尧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谁说不是呢...?...话说,横山王让你来,是有什么重要任务交托?”狐康凑近了问道,生怕接下来的回答他听不清。
“那不能说...?...横山王说过,跟谁也不能说...?...”百里视翻了个身,似乎马上就要睡着了似的声音越发地低沉。
“跟谁不能说,我们哥俩又不是谁,喝酒聊天儿么,说说不碍的,啊~说说~说说~”中行尧怕他就此昏睡过去,那再想套出半个字都难了,情急之下他抓着百里视的肩膀使劲摇了几下,对方长出一口气又翻身转了过来。
然后忽然坐起身,对着中行尧就呕了出来。
“你他妈!”若不是被狐康死死抱住,中行尧的刀恐怕已经砍上了百里涉的脖子,好在他吐完后又悠悠躺了回去,中行尧扯过百里视的衣襟擦了擦胸口的污渍,强忍着恶心又坐了下来。
“到底是什么紧要任务,非得你百里公子不可?”狐康掩着鼻子问道。
“我、我只跟你说...?...舍龙部那边最近不太平,赵、赵将军的人要移屯城外防备黎越人...?...城里空虚...?...嗝~横山王怕狐康和中行尧趁机夺城...?...他俩是太子的人...?...横山王说他们没安好心...?...”
“所以让你来盯着?”中行尧眼睛一亮,贴近又问。
“嗯~嗯...?...”随后百里视便鼾声如雷,沉沉入了梦乡。
两人相视一笑——难怪前些日子起,段之泓就以戒严为名施行了宵禁,一入夜便城门紧闭,原来是为了防备他们趁机偷城。
二人无话,中行尧一脸莫名所以地看着狐康,而狐康却低着头蹙眉沉思。
“狐兄,接下来怎么办?”中行家的人喜欢动手胜于动脑,他自然也是一脉相承的秉性。
“你先别问这么多...?...你,想不想出人头地?”狐康生性谨慎本不愿多事,但良机难得,况且他一直想要向狐纯证明,他不止败事有余,成事更是有余。
“...?...妈的,老子早就被他们压够了,说吧!怎么干”中行尧是个莽夫,但不代表他傻,看着狐康阴郁刁毒的神色,他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更何况他对段归的毒打一直怀恨在心,片刻不曾忘怀。
“好,那你我兄弟今日便歃血为盟,从今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生不同生,死必同死!”
二人各自割破中指,随即抱拳拱手三拜九叩,再起身时俱是一脸的三生有幸,仿佛那一起挨过毒打的区区缘分,真的成了同生死共患难的情义。
“大哥,怎么干,你说吧!”
“兄弟,依我之见,他们既然派了这个没脑子的蠢货来做眼线,那就说明对咱们还不放心,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掉以轻心——接下来,咱们每天就带着这个蠢货去逍遥快活!”狐康一边说一边搓着自己的两撇八字胡,一双好像永远睁不开的小眼睛里此刻凶光毕露。
百里视躺在一旁喃喃自语且手舞足蹈,似乎是在梦乡里又和人切磋了起来。
“呦~三位大爷真是好体格儿啊,这都连着来了七天了,俺们这儿最精壮的汉子都不敢这么勤快地播种儿~要是哪天您三位不好使喽~可别赖暗门的姑娘们啊~”老鸨子一脸的谄媚,身后姑娘们立刻拥上来揽住了三人的胳膊。
这些姑娘们虽说也是花容月貌万种的风情,可那一身远胜于中原女子的力气却让百里视都有些招架不住。
“哎~老规矩!今儿你们谁要是能让百里乖乖地跟你们上了床缴了械,看见么,这一袋子,五十两!就是谁的!”狐康拿出一袋银子,随手扔在了桌上,引得其中最风流的姑娘直接坐上了百里视的大腿,搂着他的脖子不住晃动着柔弱无骨的丰满娇躯。
“狐将军,这...?...”
“百里兄莫非想临阵逃脱?须知这风流阵有时也如同修罗场,若是不愿与我等一往无前,那又谈何生死与共——之前几次你不是喝醉就是尿遁,这一次你要是故技重施,那就请另谋高就吧!”
“狐兄所言极是!这一次百里你若还是借故逃避,那就是看不起我们哥俩——不过我们也不逼你,你只要能任由这些姑娘们即兴施为一夜,若是还能坐怀不乱,那便算你过关,从此我们便是至亲骨肉一般!”
二人说完各自搂着心仪的姑娘上楼,临走还不望丢给姑娘们一个充满了鼓励的目光说道,“一直没跟你们说,这位,是堂堂太傅百里涉大人的公子,若能和百里家的独子春风一度,那日后姑娘们可就有了吹嘘的资本了!”
百里涉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也好,是逛窑子也不忘克己复礼的腐儒也罢,总之他在世人眼里是个比常人更有自制力的人,而他的儿子自然也该有乃父之风。
而能把他拉进风流帐的,则必然是样貌、身材、学识乃至于取悦男人的功夫样样都顶尖的花魁娘子。
顶着这样的名号,身价也会跟着倍增。
所以狐康和中行尧甫一离开,姑娘们就急不可待地簇拥着百里视进了房间。
而这一幕自然也是狐康盘算好的,百里视的家风,注定了他最大的弱点就是这烟花巷里的莺莺燕燕。
“好了,你们下去吧...?...”
“是~”
狐康给足了银子,姑娘们自然知趣地退下,房间里只剩他和中行尧后,对方才目光灼灼地说道,“大哥,依照你的安排,咱们最后一批人今天也都乔装入城了,只等今夜子时一到,即可行动!”
“确定段归今晚和赵俨等人留宿城外?”狐康微微有些紧张,这从他略有颤抖的手就能看得出,但那双眼睛里更多的是希冀——他的目光穿过中行尧,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封侯拜将的风光。
“万无一失,咱们的人一直盯着府衙呢,段归白天出了城再没回来过,里面应该只剩段之泓和那个小白脸~”
“好!今晚,咱们就来个瓮中捉鳖!等下你我分头行事,你带五百人去南门埋伏,子时一到依计夺门,切记事成之后绝不可放任何人入城——大势未定之时,任何人都能掉以轻心...?...”
“大哥你放心,今晚甭管是谁,都得乖乖地在外边儿呆着——实话实说,这啸月城建的真他妈结实,那城门吊索一放,五六百人只要粮秣充足,守它个成千上万都不在话下!”
“接下来,只要宰了段之泓再拿出这个,赵俨也就无力回天,只能乖乖地听咱们号令了...?...”
狐康说话间从怀中摸出一件东西捏在手中——那是一卷缠在黑色犀角轴上的黄绢。
圣旨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