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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力挫了黎越人偷袭的计划,但同时也暴露了己方兵力不足的事实,段归于是只好收缩阵型,在啸月城外据险而守。
他从陆昭明的信中察觉到了平浪部的伏兵计划,不管这个消息是有意透露还是无心之失,对于他来说都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他却功亏一篑放走了黎越未来的女王,更让黎越匪首米邱侥幸逃生。随后这女人被发现曝尸荒野,不问而知这又是陆昭明设下的圈套,他因此甚是沮丧——好在佳人在侧,每日温言软语不停地抚慰,才让他又打起了六分的精神。
即便此刻升帐议事,他依旧神情落寞,好像一个失落的孩子。
“黎越十二万大军已经逼近到了城外三十里,我想他们很快就会再次攻城,这一次恐怕就是决战...?...”
“大将军不必忧虑,先让我出城挑他几员战将再说!”百里视大踏步地起身走过来请战,不过却依旧带着几分方步的神髓,说不出的怪异。
“百里,此时敌众我寡,他们才不会傻到和你阵前单挑——赢了毫无益处,输了徒耗士气,你就别做那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美梦了~”段归无精打采,因为身边没有宁缃——大战在即,即便升帐议事也必须保证阵前有主事之人。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等着?”百里视反问道。
“毫无新意的老法子,劫营!”这次段归没有吭声,倒是他身边的司徒靖笑着回应道,“对方大军方至立足未稳,不趁此良机星夜劫营纵火,怎么对得起这冬日里的天干物燥?”
“好!司徒先生所言正合我意!但不知谁可担此重任?”段之泓抚掌大笑,询问之际,眼神却在段归和百里视二人之间游移不定。
“末将愿往!”百里视急不可待地抢先回答道。
“...?...请大将军下令,末将也愿同去。”段归起身,走到段之泓面前抱拳拱手,丝毫没有了从前的孟浪无状。
“好!皇叔、百里将军,今夜就劳你们二人领兵八千...?...不,一万出城劫营——司徒先生,接下来就全凭你调度了,请!”
“大将军客气了,这是在下分内之事——黎越营寨,依旧沿用三才阵法,但如今统兵大将三去其一,阵法已经有了破绽...?...今夜二更,两位先各领五千兵马出城迂回至叛军大营的东南待命。三更时分,我与内子领兵八千正面佯攻,届时敌军大部必定往北营门集中,此时百里将军你率兵从东南杀入自西南杀出,敌军必定分兵回师往西南营门阻截;琅琊王你备足引火之物以信炮为号,待百里将军引开东南的守军,放出信号之后再从那里杀入,直奔中营放火,此刻我和突围而出的百里将军会在北营门外接应,你可一路沿途烧杀而出。敌军粮囤失火必然先以救援中营为要,如此行事,我等当可全身而退。”司徒靖成竹在胸,将每一步都计划地井井有条。
“好,妙,痛快!司徒你这才叫读书人,我果然还是适合冲锋陷阵!”百里视挠挠头憨笑道——他也许从来没有以读书人自居过,以往种种只是父亲想要让他活成的样子罢了,而现在这个披甲执锐的悍将,才是真正的百里视。
“百里将军谬赞,在下愧不敢当!”司徒靖微微一笑,学着百里视过去的样子深鞠一躬。
“好,本将和赵将军在城头领兵备战,你们只管撤回城下,叛军若是敢追来,必教他们有来无回!诸位都各自回去准备吧,散帐!”段之泓面露喜色拍案而起,似乎已经看到了叛军大营里冲天的火光。
散帐之后,司徒靖急急去找在后厨做饭忙得不亦乐乎的褚竞雄——最近她迷上了烹饪,虽然手艺差强人意,热情倒是日渐高涨。
“什么?!你要去劫营!你疯了么?!你自己现在什么德行心里没点数么?!”褚竞雄闻言当即就一腔怒火冲天而起,抡起菜刀只一下就把案板剁成了两块劈柴——厨娘和杂役吓得一溜烟都没了踪影,这位姑奶奶的脾气,如今啸月城里几乎无人不知。
市井传言,建康城里来了一位漂亮姑娘,是大官的老婆,一身本事那是当世翘楚,兴起时恨不得擒龙伏虎拔树摇山,来到啸月城没有半年,打过的人已经比过去百年间最恶的混混还要多。
“这...?...城中实在乏人,再说,我是武功进境无望,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况且不是还有娘子你么~你哪舍得让我有个三长两短...?...”司徒靖从段归那里学了一身哄女人的本事,褚竞雄明知实在耍无赖,却偏偏受用非常。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少跟那个姓段的学这些油腔滑调,老娘可不是郡主,吃你们这套——何时出发?”嘴上说不吃这一套,脸上却已是幸福的羞涩。
“别跟哪个姓段学什么啊?”能这么扯着嗓门大咧咧直接进来的,除了段归这啸月城里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
“哪个姓段的,你自己心里没数么?!”缠绵情愫被生生打断,褚竞雄当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后径自走了出去。
“琅琊王,您看这菜里的葱花,是不是特别眼熟?”司徒靖冷着脸看了他半天,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
“嗯?什么意思?”段归不解其意。
“这道菜也有,那道菜也是——哪儿都有他!”
“哦!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对了,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今夜袭营,你千万替我拦住宁缃,我不想让他跟我涉险。”说着他从锅里捞起一块羊肉就搁到了嘴里,一边喊烫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
“我明白...?...敌军毕竟是十余万,身陷其中难测万全——你放心,我一定说服她谨守营寨寸步不离。”
“多谢,除了你这张嘴,我还真不知道谁能干的成这事,现在就跟我走吧~”
“哎哎~我还没吃饭呢~”
“走走走~出城我请你吃烤羊腿~”
...?...
转眼已是二更,夜风凄厉。
段归和百里视隐伏在沙丘之后静待司徒靖发起攻击,随着一声嘹亮的号角撕开静谧,百里视立刻兴奋地从地上窜起来翻身上马,对着身后的兵将大喊“杀敌立功的机会来了,兄弟们,走着!”
身后兵将嗷嗷喊叫着如同出闸的虎狼,百里视虽然不善于用谋,但论勇,恐怕啸月城里无人能出其右,连段归自己也每每望尘莫及——他天生有种悍不畏死的气势,这种气势段归生平仅仅见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平京城中,那个人叫吕奕。
“琅琊王,比比看谁杀敌更多?”
“好,怕你不成!谁输了,所有将士的酒肉全算他的!”
“兄弟们听见了么?琅琊王要给咱们买酒肉!”
“哦哦哦~”
“哦哦哦~”
“哦哦哦~”
“琅琊王,先走一步,驾!”
百里视长枪一横,策马狂奔而去转眼便只剩一队烟尘。
段归默默擦拭着自己的双枪,他忽然觉得有些舍不得这场仗打完,自从荆溪口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了,庙堂之上尔虞我诈和阴谋诡计,实在是令他不厌其烦又难以脱身。
“嗖~啪!”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响箭打断了段归的沉思——百里视已经围着中营杀了一圈引开了守军,该他上场了。
“小子们!跟着我,老子带你们赚酒肉去!”他把双枪往鞍鞯旁一插,随即山呼海啸之声如雷贯耳。
东南营门果然已经不剩几个人,仅存的守军见又来了一哨人马也是大惊失色,慌忙之间想要鸣钲示警,却已经被一箭穿了咽喉。
“杀!”
“杀!”
“杀!”
喊杀声震天动地,随后铁蹄踏过柔软的沙土,卷起无边的尘埃。
段归一路高歌猛进,遇到的抵抗简直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一路之上逢营纵火遇帐焚烧,不消片刻东营已经是火海一片,中营的守军被这阵势吓得惊慌失措,开始像蚂蚁似的四散奔逃。
中营之内守军本就有限,经过司徒靖和百里视两次调虎离山如今已经几近是空营——除了如山的粮囤之外,还有大批的牛羊,这些活物也是黎越人的军粮。
段归思索片刻计上心头,指着牛羊喊道,“全体听好了!将松明火油都泼在这些牛羊的身上!”
随着他一声令下,牛羊圈里瞬间就成了一片火海,随后他掣起双枪挑断了牛羊圈的门闩,受了惊的牲口们立即变成了奔腾的火球。
“拆篱笆!快!”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但五千人一起,只需要几刀就可以把篱笆砍成寸断。
瞬息之间,烟炎弥天,整片天空已经染成了血红。
“跟着我,回去吃肉!”段归大喜过望,眼下的状况比之前预想地还要好,奔跑的牛羊把火势引向了其他的营盘,这一战不仅烧掉了粮草,十几万大军若是指挥不当,怕是也要死伤不少。
“哦!”
“哦!”
“哦!”
紧随其后的兵将一个个欣喜若狂,大胜仗本身笔任何奖励都更能刺激当兵的情绪。
段归一路听着哀嚎声不断,噼啪声不绝,眼前的火头按下一个又冒起两个,而黎越大军大军忙于扑救根本无暇他顾——所以他简直就像一根刺进了布袋的锥子,直欲脱颖而出。
北方营门近在眼前,依旧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脚步。
百里视和司徒靖的旗号已经隐约可见,忽然间背后却是一阵罡风袭来。
一柄弯刀斜斜劈下,险些要了他的命。
“琅琊王小心!”司徒靖本能纵马上前,褚竞雄慌忙跟上。
持刀者眼见来了个文弱书生,当即撇下段归冲上前去兜头便是一刀。
结果反而是他大刀脱手虎口发麻。
“动老娘的男人!老娘宰了你!”褚竞雄一双杏眼瞪得滚圆,堪比手里那对本来属于中行尧的锤子。
凝霜流萤,司徒靖说这兵器最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