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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地位越高,办事风格就越收敛,这可能和树大招风有关系。现在的刘备不过是一个小小县尉,与后世的三国霸主相差甚远,因此不必顾虑太多利益干系。整个幽州敢于跟黄巾党正面叫板的县尉,除了他还真找不到其他人。凭着敢打敢杀的魄力,以及结义兄弟关羽的威武,在周边各县煞威十足。
他和关羽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一支八十人组成的兵马。一副硕大的刘字军旗迎风飘展,甚是嚣张。
小股流窜的黄巾贼,得到消息,今天会有一支运粮的队伍从安喜县开往范阳县,可远远的看到刘备的军旗,立刻就打消了念头。
队伍行至城下,刘备勒住马缰,抬头冲站在城门楼子上的李斯大喊:“安喜县尉刘备拜见伯来兄。”
李斯低头扫了一眼粮车:“可是一千石?”
“一石不差。”
“开城门!”
刘备关羽二人带着粮车进入,其余兵马在城外原地驻扎。将粮食全部卸下后,在李斯的带领下,二人直奔县牢。隔着牢笼,见张飞头枕着木桶,双臂抱胸,鼾声震天,刘备不由得松了口气,调侃道:“三弟心也太大了,闯了这么大的祸,竟然还能睡的这么安稳。”
关羽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笑,伸手敲了敲栅栏:“三弟,莫睡了,大哥来了!”
张飞吧唧吧唧嘴,眼睛很不情愿的睁开一条缝,见到站在牢外的刘备和关羽,顿时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哥二哥,你们咋才来?这几天在牢里吃也不好,睡也不好,连口酒都没得喝,嘴里早就淡出个鸟来了,可拿了酒来?”
关羽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将刘备和赵逸的交易告诉张飞,想要骂上两句,这粗大汉也定然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索性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听说刘备用一千石粮食保自己,张飞气得眼睛瞪得像牛铃铛:“那赵逸小儿可真黑,张嘴竟然就要一千石粮食。还有大哥你,也太好说话了,他要你便给吗?要说,你直接跟二哥一起,带人冲进府去,宰了这狗娘养的,一了百了!”
旁边监守的牢头老张,听到这话直撇嘴。刘备从袖子里掏出五铢钱塞到老张手里,借故把他打发出去。
待牢中没了耳目,这才敢放开心思说话。
“三弟,休得胡言。那赵逸我见过,年纪轻轻,办事却甚是老练,绝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堪。前阵子袭扰范阳县的刘奎被打得大败,我看也是出自赵逸之手,这种人宁可为友,不可为敌。”
旁边的关羽点点头:“大哥说的极是,赵逸虽然满身铜臭之气,却也有些能耐,否则你也不会被关在这。”
提到这茬,张飞就气不打一处来:“他那是偷袭我!也不知道使了什么鬼手段,一被他碰到,像是三伏天打摆子一样,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要是再来一次,我绝不会给他碰到我的机会!”
刘备摆了摆手:“来之前,县令与我说,黄巾小方将要南下,我们安喜县、范阳县以及涿县,全都在黄巾贼兵锋所指之处。郭勋非但没有出兵镇压,反倒继续招兵买马,根本就没打算理会我们。将来,我们必定要与范阳县联手,一同抵御黄巾乱贼,共保大汉天下。现在正是跟赵逸结交的好时机,三弟切记顾全大局。”
张飞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大哥说什么便是什么,只是我这心气不顺,这么些日子了,张茹那死丫头却不知来探望我。”
闻言,关羽和刘备对视一眼,眼中不约而同浮现出一抹疑惑。
张茹那丫头的脾气跟张飞一模一样,张飞被抓,必然会大闹范阳县,这也是刘备最害怕的。毕竟赵逸连哥哥都能抓,更何况一个妹子?到时候赵逸借机再要千石粮食,刘备就算砸碎骨头卖脊髓也拿不出来了。
见二人眼神不对,张飞立刻察觉到有蹊跷,赶紧询问:“大哥,二哥,你们俩眉目传情个什么劲啊,有啥事,赶紧跟我说。是不是赵逸那厮找我妹子麻烦了?若真是这样,我出去,非让那赵逸小儿吃不了兜着走!”
关羽疑惑道:“这倒没有,来的时候,路经县府,我和大哥倒是见到小妹了。说是帮忙把粮食送到府库,然后再来寻我们。”
张飞眉头一皱:“把粮食送到府库?一千石?不好!”
“三弟,你急什么?”
张飞猛拍大腿:“大哥,二哥,你们快去找小妹,这丫头要闯祸!”
东汉末年的业余生活十分匮乏,在长安时兴许好点,约上几个高干子弟,背上弓箭,骑上良驹去城外骑射一番,猎了山猪野狗,直接在乡间起火烧烤,倒也能感受到几分张狂潇洒。可自打来到范阳县,每日也就只能跟梅兰竹菊这四个丫头玩玩‘院外丫鬟’的游戏,日子久了就觉得乏味。现在唯一能让赵逸提起精神来的事儿,恐怕就是看着票子进自己口袋时的快感。
得知刘备如约带着一千石粮食来了,赵逸最近飘忽不定的心思这才稳了稳。本想亲自去府库看看,临出门之前却被程寅给拦住了,随行的还有一个四十来岁,脸色蜡黄,身穿上好布帛衣服的男子。
这男的赵逸认识,刚上任的时候举行‘混脸熟大会’,这男的也在其中。叫周平,范阳县有名的大财主,家里良田百顷,还有两个织布的大作坊,据说有表亲在长安当差,算是有点背景,历任县令没人敢轻易动他,发展至今,有多少资产不好说,反正肯定比赵逸有钱。
“大人,您拿了张飞的事儿,在下可是有所耳闻。历任县令,也就您能治得了这黑厮,在下佩服。”
“哪里哪里,今天是什么风把周先生吹来了?”
周平扭头看了一眼程寅,见程寅点头,便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陶瓮。赵逸一眼就看出这是用来装纯露的,对周平此行的目的,多多少少也有了点眉目。
“大人,这纯露,你还有多少?可否再让给我一些?我不白要,给钱。”
眼巴巴的等了这么久,生意终于上门了,赵逸忍着心中的欣慰,笑道:“怎么,周先生喜欢?”
“呵呵,大人说笑了,在下一介粗人,哪里用得上什么纯露。先前,大人赠与一罐,贱内用过之后,容光焕发,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惊呼天底下任何胭脂水粉也抵不过这纯露十分之一,恐怕只有皇宫贵妃才能用到。如今,这纯露已经在范阳县传开了,女子只分两种,用过的和没用过的。别的不说,就算是南楼的那些女乐倡优,用过之后生意都一日千里。大人出自长安,令尊又是尚书右仆射,自然是有路子弄到这些,钱不是问题。”
赵逸心里发笑,别说是东汉皇宫,就算再推迟几百年的盛唐皇宫也绝对找不到这种护肤品。
一旁的程寅轻笑:“周先生,恐怕你还不知道吧,这纯露乃是大人亲自研制,天底下独在咱们范阳县有,就算是皇宫贵妃也绝对没用过。”
周平精明的眼光射在赵逸身上:“当真?”
赵逸不置可否,随便从袖子里取出一陶瓮递到周平手里:“周先生,只要你想要,别说是三瓶五瓶,就算是十瓶八瓶我也能送你,钱就不必了。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觉得这纯露除了让女人脱胎换骨之外,还有什么用?”
周平眉头紧锁,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手中纯露:“难不成,纯露还有其他神效?”
“咱们范阳县,能用得起纯露的富贵人家有百余户,女乐倡优也有百人,这便是二百个消费潜力。若一罐纯露卖四十铢,也就是四顿饭的价值,对于大户人家来说不算什么。一罐能用一个月,一年就有九万六。若再把纯露推广到整个幽州,且推出价格更便宜的平民装,一年的净收入可有多少?”
周平虽然是地主出身,但干了这么多年纺织业,早已是一名合格的商人,凭借商人的敏锐嗅觉,他立刻意识到小小一瓶纯露里面蕴含的商机非常惊人。最关键的一点,这纯露出自赵逸之手,全天下独此一份儿,算得上垄断,更让这份利润提升到可怕的地步。
周平艰难的咽了下口水:“大人,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赵逸伸手拍了拍周平的肩膀:“我既然把这些话告诉你,自然是想跟你合作。”
“合作?”周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简直就是平白无故被大馅饼砸在脑袋上,赶紧接住话茬:“大人想要多少钱将配方卖给我?”
赵逸轻笑:“先生觉得多少钱买下配方合适?”
虽然这是在跟范阳县令做买卖,但这年头做生意的,哪个不是虎口夺食。周平左思右想,伸出一根手指:“十万铢如何?这可相当于幽州一年的销售额。”
听到周平的报价,旁边原本只是‘引荐’,没有半点兴趣的程寅,稍微有些佝偻的腰板猛地挺直了起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笑而不语的赵逸。
十万铢是什么概念,寻常的五口之家一顿饭也不过五铢钱,而吃的稍好的地主顶多十铢钱。范阳县的所有人口加在一起,有万户,城内不过千户。遇到战乱年代,城门封闭,只供应城内居民,足够吃十日!若开支节流,效果发挥更佳,对于现在入不敷出的府库来说,这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从城外随便斩获的野菊花,摇身一变成了真金白银,这对于程寅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恨不得立刻让赵逸谈下这笔买卖。可不知道为什么,赵逸始终一言不发,现场一度安静了下来。
“怎么,大人觉得少了?”最后周平打破了现场安静的气氛。
“先生家里在范阳县经营生意也有三代了吧?家资雄厚,也不差这小小纯露的买卖了,要我看就算了吧。我有些累了,今天就这样吧,程寅送周先生回去。”说完,赵逸头也不回的往内府走。
眼瞅着赵逸越走越远,程寅心急如焚,如今府库短缺,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却不知道珍惜,这赵逸究竟是人才,还是蠢材?程寅越发的看不懂。可就在程寅以为这笔好买卖吹了的时候,周平却猛地往前买了一大步。
“大人,且留步,刚才是我不对,还请大人海涵。”
程寅自打当上县丞,整个范阳县就没有说他短处的,治理偌大的县城尚不在话下,偏偏眼前的二人却让他一头雾水。明明是赵逸眼高于顶,怎么反倒是周平先认错?在程寅的注视下,赵逸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先生既然是生意人,自然明白生意人最看重的是诚意二字,到现在为止,我可没见到先生拿出半点诚意。这纯露虽是个小玩意,但只要我开门招商,天南地北自然有人挤破了头往我这送钱,先生开口给出十万买我的配方,是觉得我蠢,还是故意羞辱我?”
周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赵逸看了个透彻,更是小瞧了这个从长安下基层的纨绔子弟。
“三十万,这是我能开出的最高价。”
程寅心里咯噔一下,三十万?全都买成粟米,足够安阳县百姓吃上一个月!若黄巾来犯,守城不出,光凭这些粮食,耗也能把那些黄巾贼耗死!
“大人,这笔买卖做得!”程寅激动地浑身颤抖。
赵逸没搭理程寅,缓缓转身,看向周平,心里不禁感慨,这年头的地主老财果然是富得流油,不压榨不知道肚子里这么多水儿。而且像他们这种人,城破人亡跟他们半毛钱关系没有,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总能抢先一步卷铺盖跑路。只要有钱,到哪都是大爷。所以对于这种人,赵逸从来没有半点怜悯。
“三十万够了。”
闻言,周平紧绷的脸缓和了一下,可还没等松口气,赵逸的声音却又传入了耳中。
“但这三十万买的不是配方,而是幽州的销售权。以后,我每个月会按时派人把纯露送到你府中,你只管按照我们约定好的价格卖出去即可。净利润,我七你三。”
周平脸色惨白,刚要开口,赵逸却抢先一步:“先生心里比谁都清楚,光是咱们范阳县,一年就有将近十万铢的收入,只要销路广,三十万你不用一年就能回本。之后,哪怕是一分利对你来说都是赚的,更何况这三分利?若是周先生接受不了,我也不强求,我觉得同样是做布帛生意的刘东家兴许会感兴趣。”
周平叹了口气,苦笑道:“大人也太会骗人了,纨绔子弟,太平县令,骄奢淫逸,这些称号,跟您可是半点边都沾不上。在下折服,这就回家筹集现钱,及早给大人送来。”
“对了,还有一事要给你提个醒。这纯露你只需要操心每月卖出多少货,其他的一概不用你管。若是有半点辱没了纯露名声的事,我不光要废了你幽州总代理的头衔,在律法上,我也要制裁你,明白吗?”
看着赵逸不带半点玩笑味道的严肃脸色,周平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是跟什么样的人在做生意,连忙拱手作揖:“大人放心!”
在旁目睹了整个经过的程寅完全僵住,眼前的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活这么大,什么奇人奇事都见过,可是像赵逸这么随便说几句话,三十万铢就到手了的事儿,他却闻所未闻。当初的纯露,在程寅看来,不过是赵逸打发时间搞出来的小玩意儿罢了,而如今却换来金山银山,何止是出乎预料。
“大人,小小的一瓶纯露,不过是女儿家往脸上抹,给人看的小玩意儿罢了,为何会这么值钱?”
程寅不是商人,看不懂,赵逸不怪他:“现在这年头,遍地是黄金,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捡起来了。别说是纯露,就算是最常见的谷粟卖的好了,仍旧可以赚的金山银山。像垄断、推销、宣传这些东西,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生意方面程寅的确不是强项,但在阅人方面他却自认有把握,眼前的赵逸,他绝不相信仅仅是从长安下来‘镀金’的高干子弟这么简单。一战大败黄巾、轻描淡写擒获让历届县令头疼的张飞,以及现在的纯露,每一件事,都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出来的。
除了看不懂,程寅更是觉得赵逸的可怕,幸亏不是敌人,否则后果不敢想象。
而就在程寅啧啧称奇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李斯的喊声:“大人,不好了,粮车被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