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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
那人正站在一楼中央对宁安次城那位近月里才新晋的花魁大吹大擂,突然整个人身子一扭,竟是被一巴掌抽飞了出去,一连串撞倒了数张木桌,汤汤水水扣下来淋了他满头满身,好不狼狈。
客栈里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人看清是何人出手,又是怎么出手,只能看到那被打飞的人脸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火红火红,像是烙在了上面。
“哒”
一锭银子被放在了桌上,轻抬的手白皙如雪,当是从未沾过阳春水的模样。
“够赔了吗”这声音在寂静一片的客栈中格外清晰,幽深飘荡,轻柔中却带有一分鬼气,非但不亲近,反倒让人无端生出一股惧意来。
众人皆是一惊,循声看去,只见大厅角落里的一张大桌上坐了一个人,身着淡紫长裙,其上有银线数缕,走线飞针,轻纱遮面见不清容貌,一头黑发以一枚金环束了,露出颈项间那一抹动人心魄的雪白,小腰不盈一握,看那模样该是一位妙龄少女。
那一张桌子所在的位置有些偏,几乎要与那遮了半面桌子的黑暗融为一体,不知为何,众人这一眼看去便觉有幽香扑鼻,馥郁宜人。
“够了够了。”店家赶忙跑过去收好了银子,点头哈腰地赔着笑,那少女似是不喜如此,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滚开,又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有一筷没一筷地吃着菜。
这见客栈传到如今这位掌柜手中已是第五代了,能在这仙凡混杂的地界屹立数十年而不倒,做掌柜的子额安要有些眼力才行,断不会因为只是一个姑娘家就把人看轻。
需知修士修为高低绝不能以外貌度之,这少女看似只十六七岁的年纪,可保不准这就是个修炼了一两百载性情古怪的老妖婆。
那人被一耳光扇飞,身后的那几桌食客就无辜遭了殃,这少女只自顾吃菜,似是被扰了兴致,几筷子下去后就欲起身离开,没有半点赔礼道歉的意思,那一锭银子说是赔,现在看来更像是一种施舍,出门在外的人从来都是钱财第二,颜面第一,好几人都是面色铁青,却都不敢先做那个出头鸟。
可日后要说起来,某某被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一下掀翻了桌子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可真是丢尽了脸,没法见人了。
少女已长身而起,终是有一条汉子按捺不住,挥开了同伴阻挠的手,一拍桌子,怒道:“你这小丫头好不懂礼数,打翻了大爷们的桌子连半句话都不给就想走,也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楼上,叶枯心道这人还不算笨,心中没多少底气就把那些同样被掀翻了桌子的人拉过来给自己撑腰壮胆,只那紫衣少女已是修出了那一口本命真气,种下了仙根,莫说这几条汉子,便是整个大厅里的人一拥而上只怕都会被她打的落花流水。
紫衣少女长身而立,冷笑一声,瞥了说话那人一眼,眼中大有讥讽之意,“我赔了银子,你若还不服大可不必如此恼怒言语,你,你,你,还有你一起上便是了。但可要想好,动了手,不见血可不行。”
观那雪魄般的肌肤便似可透过那一层薄薄的紫纱见到那清丽无双的容颜,身材称不上火爆,可绝对也是玲珑有致。
这少女一袭紫衣便又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道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才是最好,只这话一出,大有目空一切的意味,着实混不讲理不讨人喜欢,就连叶枯听了也是皱了皱眉头。
大厅中那几个被打翻了桌子的人心中本就有怒,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出来混不就是争这一口气,就算是死也万万不能留下孬种懦夫的骂名,被一个小姑娘如此羞辱,哪里还有忍的道理
“刷”
凡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修士的存在,这紫衣少女虽然出言不逊,但身手确实不凡着实有说那些话的资本,几条汉子抽出兵刃便一齐扑杀过去。
单打独斗决计不成,合力攻杀或许才有零星几点获胜的希望,这紫衣少女说了出手要见血,那此番就定然不是点到为止的切磋,而是关乎身家性命的生死相搏,到也没人会取笑他们,毕竟跟那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溜走的人相比,这几人还算有些骨气。
有刀身燃烈火,当头劈下,有枪刃起青气,自握枪的手而上整条手臂都被青气包裹,困龙出渊,撕扯而来。
紫衣少女葱管般的玉指轻挽,手背上扣着一道紫纱,恰做了一只振翅欲飞的紫蝶于指尖而起,那双露在薄纱之外的眸子平淡如水,全然没有那几条汉子的身影。
仙凡之别,其实几条人命就填的平的她那一巴掌多是率性而为,听不惯那人说的话,打了也就打了,只是不至于下杀手而已,而现在则是真正的针锋相对自是不会留什么情面,还真当她在意几条凡夫俗子的性命不成
细长白皙的食指挽出一道动人心魄的弧度,刀刃逼身,紫衣少女的衣裙在劲风中摆动,她却犹似不觉,掌指间却已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紫意。
“铿!”
紫衣少女手背绷紧,正欲出手,忽有剑鸣乍起,冰蓝剑光破空而至,裂势斩形,还不待众人回过神来,只听见呛啷啷一阵响,斩向紫衣少女的兵刃就尽数落地,再不见什么骇人声势了。
冰蓝剑光意在相阻而非相杀,这几条扑杀过来的汉子也都是有凡骨三四品境界,只觉虎口发麻,惊骇不已,登时就蹭蹭蹭地直往后退。
紫衣少女在冰蓝剑光炸开的刹那就急掠飞退,砰地一声玲珑身段就撞在了酒楼里设下的栏杆上,惊疑不定地盯着自己原先所在的位置,只见砖地被剑气斩出一道丈许长的深槽,深槽里凝出了万千碎冰渣。
杀势已止,天蓝色剑影才现出真形,三十五把玄冰小剑如滴滴玉魄,寸许长短,玲珑剔透,此时齐齐倒转,化作一道剑河飞上了二楼。
紫衣少女顺势抬头向玄冰小剑飞回方向看去,眸中染着淡淡的紫意,竟也丝毫不为被坏了好事而着恼,神色恬静,道:“姐姐既然决心出手干预,又何必如此羞涩,不肯现身一见”
一把玄冰小剑出现在她手中,竟是她于方才那等千钧一发之际出手夺下了道剑一把,一股芳香自剑上窜如琼鼻之中,故而她才能知道出手的是一位“姐姐”。
楼上。
“师妹这一手玄冰剑的功夫可比那日在宗门大比上使的要厉害不少,看来我当时能胜得那般轻松,其中必是承师妹相让许多。”岳丘由衷赞道。
荀梅似没听见岳丘的夸赞一般,放下手中碗筷,将飞回的三十五柄玄冰小剑收了,身形一晃便到了栏杆处,俯视着楼下的紫衣少女,冷冷道:“我倒是肯现身,只是某些人不愿露面,不愿以诚相见。”
客栈中的人莫不侧目,许多人当即就是一呆,心中惭愧,荀梅与这紫衣少女都是难见的佳人,肌体生辉,似有烟霞轻笼,只是一个是冰清玉魄,一个是深邃紫冥,却都是身负玄法,修为过人,怎么不让这群凡夫俗子自相形惭
便是场中几位初见荀梅心生了几点妒意的妇人,此时都低下了头去,心中的嫉妒也都消了,凡人嫉妒仙人,那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荀梅这话说的自然就是那少女轻纱遮面之一事,眼下我肯出来,你却仍是紫纱遮面呢。
“哧”
紫衣少女见荀梅现身,也不多说,手一抖便有绚烂紫芒破空,冲向荀梅。
“砰砰砰”
客栈中霎时杯盘尽碎,汤汤水水四散迸溅,呜呜声刺的人耳膜生疼,众人皆是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不济者甚至七窍流血,红白横了满脸。
紫芒中却是一柄寸许长的小剑,剑身剔透,紫衣少女行的正是“物归原主”之事。
这紫衣少女着实太过目中无人了,以紫气掷剑而回,挑衅之意不言自明,荀梅冷哼了一声,手掐法诀,来势汹汹地玄冰小剑来到她身前三尺之处,便即停住不动,颤颤而鸣,冰清湛蓝自剑上绽放,不消片刻便将紫意反吞压下,一闪,便被荀梅收了回来。
这道剑毕竟是荀梅之物,紫衣少女就算能夺剑,可这一时半刻却绝对做不到将荀梅留下的印记全部抹去。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那人满口青楼风月,你出手教训无可厚非,可也是确确实实扰了他们吃饭,不赔礼道歉也就算了,还不知收敛,动不动就要杀人见血,实在是,实在是……”徐客见荀梅出去,生怕她有什么闪失,也顾不得面前珍馐,快步抢出到了荀梅身后半步的位置,义正言辞地斥道。
紫衣少女正想在说些什么,却忽然收住了话,眼中有欣喜满溢,紫影一动便出了客栈,或许也根本没将方才那些小事放在心上,再也顾不得与荀梅争执了。
客栈中寂静仍旧,紫衣少女走了,却又有出了一个荀梅,仙人面前,凡人自是不敢高声言语。
“这饭也吃不成了,我们也走吧。”荀梅转过身,看了了徐客一眼,转而向叶枯与岳丘招呼道。
叶枯看了看面前满桌的好菜,方才那紫衣少女掷剑而来时他便以黑白气将它们都护住了,心想你方才是吃好了,我可还没动几筷呢,罢了罢了,走就走吧。
四人一齐出了客栈,岳丘本打算直接再在隔几条街上寻一处地方落脚,叶枯却把他们拉到了一座民宅的厨房中,以他们四人的修为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这样的地方自是轻轻松松。
一顿乔装打扮,叶枯的易容之术算不得高明,可几人都有修为在身,稍稍改变些容貌也算不得难事,有了这层配合,再抓些面煤灰,在脸上这里涂那边抹,不消片刻功夫几人就都大变了模样,配上几身好衣裳,俨然就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贵公子和千金小姐了。
只是这般粗浅的易容术蒙一蒙凡人还行,对上凡骨七品以上的就禁不住细瞧了。
“没想到师弟还有这一手。”岳丘看了三人一眼又不住的打量自己,啧啧称奇,新奇难掩。
出了宅院,四人便向着岳丘所说的地方行去,岳丘此前也到过宁温,倒是比三人人生地不熟的来的好一些。
“咦,那家店里……”熟料,半途中徐客突然停下了脚步,惊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