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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压过他的腿,腰腹,脸。整个脑袋。
项景驾着车往后退,轮胎上满是温热的血,在地上拖出来混着灰尘的车辙。
很快,他猛踩油门。
车又从刚才的摩托车车手身上碾了过去。
他后退,踩油门。
后退,踩油门。
惨叫声由大变小,直到消失。
轿车还没有停止这样的回撤运动。
直到地上的人已经被碾成一滩烂泥,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但也不是主动停下来的。
这是一家大型商超的入口位置,摩托车大概是要进商超的停车场,在正要减速的时候被后面的轿车追上。这里有摄像头,还有巡逻的悬浮车。就在商超顶上飘着,探照大灯对准了那一辆没有车牌的黑色轿车。
悬浮车车腹打开,两名执法警将枪对准了地上停着的那一辆车。
车头还在来回播放着喊话。
喊话不是机械音,很熟悉的声音。
方见霖。
那个执法队的队长。
方见霖“监狱长,我们也不是主观故意的。您上次那辆车的车牌我早就记下了,记得滚瓜烂熟,但您这个没车牌的新车当然,我绝对没有怪您的意思。这纯粹是我的问题,这绝对是我们执法队的问题”
方见霖喋喋不休地阐释自己的无心和清白,眼见那位以“暴力”“冷血”著称的最高管理人并没有表现出要惩罚他的意思,松了一口气,调转话题,说“监狱长,那个混账是怎么惹到您了,您要开车呃对他进行依法制裁”
项景不答。
方见霖没问了。
车已经被另一名执法队员开走去洗了,项景直接上了方见霖指挥的悬浮车。现在悬浮车正在b区打转。
悬浮车比项景的那一辆新车更快天上飘的总是快一点。
监狱长又换了一辆新车。
上次那辆撞坏了,这一辆还没来得及挂牌,他开车去改造营视察,顺便试一试新车的性能他这么说。
性能很稳定。
至少碾人的时候没有一点问题。
轮胎轧过,回来,车表现出了异常的平衡,跟车里头坐着的那个人一样,刚杀完人,脸上什么过激表情都没有,好像只是吃了个饭,简单的餍足。
餍足。
方见霖打了一个寒战。
悬浮车很快就要驶过b区和a区的交界线了。
他们要先送项景回去,接着再回b区执法。
这不算什么以权谋私,因为岛上一切都听监狱长调动,这里跟外面不一样,来到这里的都是不服从法律和规则的人,监狱长的权力必须被放到最大,大到逾越法律和规则,这些野兽们才会在这种原始的惧怕之中低下头颅。
绝对服从。
所有员
工手册的第一页,写的都是这一句话。
“绝对服从监狱长的一切指令。”
就快要越过交界线了,但总有人那么的不长眼,在这时候跑出来挡路。
悬浮车的大灯照亮了底下一间大型商超的露天停车场,一个改造人枪手,对着超市的出口和入口“砰砰”开枪,出口在右边,入口在左边,他拿着两把枪。
夜里九十点钟,正是这座城市最热闹的时间段,提着大包小包从商超出来的顾客,以及正准备进商超购物的顾客,现在在停车场抱头狂窜。
“砰砰砰砰砰”
子弹不长眼,有人被击中了,倒在地上。
一个,两个,三个
电子眼传输回来的图像显示,中弹的至少五个人,其中两个人躺在地上不动弹了。
这种事情放在外面的世界,少不了得连上三天的社会新闻头版头条,但这里是垃圾岛,相比于事情发生后表达对枪手的谴责,这里的“民众”更喜欢自己动手铲奸除恶。
有人掏出了枪,跟那个赛博疯子对射。
不过很遗憾,没打中。
枪手还在往商超里面走。
方见霖表情尴尬地看向项景。
这种紧急情况,按道理是需要执法警出面的。
但是不知道领导会不会觉得他的事情比较优先时间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他怎么可以藐视监狱长的权威。
项景“枪给我。”
监狱长公务优先,深明大义地决定先处理b区的赛博疯子。
他不仅让悬浮车悬停,还亲自上阵,拿起冲锋枪对准超市大门就是一顿突突。
声音震天,在悬浮车内的所有执法人员都惊了一下。
打中人了。
但不是那个枪手。
是在超市外面之前被那个枪手击中,但还在跑,还没有倒在地上,没有死掉的三个路人。
现在他们都被打中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死掉了。
他不知道是打歪了,还是故意的。
要不是他们坐在执法车内,很难让人相信他们跟那个随意在公共场所开枪的赛博疯子不是同伙。
方见霖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个正要闯进超市大门的“双枪”改造人就在这个时候回了头没办法,动静太大了,他慌慌张张地往枪声传来的地方看。一边看一边擦着墙后退。
方见霖发现项景笑了一下。
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笑。夹杂着痛快、不屑、以及兴奋。
方见霖心头一跳。突然之间,他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想
项景根本不在意这一场混乱。
他停下来的目的不是阻止这起突发事件的扩发。他接过枪,更像是跟是那个发疯的枪手比试,好像两个跃跃欲试的猎人,钻进森林里面,比谁能猎杀的猛兽更多。
他要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猎人。
谁才是这片土地之上真正的主人。
“砰。”
“砰砰砰砰砰。”
子弹如雨点,又密又急,那个刚抬起枪要冲着悬浮执法车瞄准的赛博疯子就这样站在墙边,摇摇晃晃地被打出满身弹孔,血全都溅射到了灰色的墙面上。
他往前倒去。
没有声音。
悬浮执法车还没有完全落地。太远了,太空旷,听不到声音。
项景收起枪“通知人善后。”
善后的人不是自己人,是清洁工。这种地方死人很影响生意,而且尸体躺着不解决,很容易把事态扩大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
死在商超外面的人也跟商超一样拥有被处理的优先权。
一路上,方见霖都没有再敢开口说什么。
从别人耳朵里听说,和自己亲眼见到完全是两码事。虽然这些罪犯确实打死不亏但项景杀完人之后也太平静了吧
听说他曾经上过战场。
也许他也有战后创伤应激障碍。
悬浮车很快抵达岛府的行政楼。
就在送项景下车的片息之间,方见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今后绝不在交通肇事车辆的车主钻出来之前架枪。
回家之前,项景先去了一趟办公室。
他从改造营里面带出来了一些文件,签字归档。办公楼里面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大多是值班的,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普通的工作人员每日工作时长不会超过8小时,但办公楼还亮着灯,灯火通明,好像里面还有很多人似的。
柏知行的死给岛府笼上了一层阴影,虽然他死在岛府外面,但他是自白银共和国接管西嘉岛以来第一个死在这里的工作人员。他们自己人。那一团浓厚的黑雾,就这样越过界限,被所有人吸进了鼻腔,融在肺腑。
他们也知道害怕。
新年还发生过入侵事件。
办公楼现在加强了巡逻强度,一十四小时不关灯,亮如白昼,以免任何一个可疑的苍蝇在暗夜里飞进来。
西嘉岛不是一个太平的地方,这里的苍蝇都比外面的毒,传播疟疾的概率更高。
项景突然觉得杀掉柏知行的决定还是太仓促了。
虽然他预估了岛府的反应,但现在的情况还是超出了他的意料。这些工作人员太“普通”了,他们藏在这里面,尚还没有对这里和外面有真正的划分,尚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危险。
岛上每天都在死人,改造营每天都在死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或许知道,但隔得太远,偶尔看见,也只是一串数字。
不过很多事情总是这样,参与商量的人太少,就很难有较为全面和客观的结果推测。
因为偏见来自经验,经验是把双刃剑,裁决的人只能用自己的目光去看待别人。
希望这件事不要被闹到外面去。
叫上面的人也来横插一脚。
项景拉开办公桌右侧第一格抽屉,抽掉手上那一双已经沾了灰尘的白手套,很快地换好了一双新手套,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办公桌上一份叠在最上面的文件。
昨天他离开的时候,印象里是没有这份文件的。
项景伸手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