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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修只觉得眼前一阵风飘过,站在他面前的章驰就已经闪身到了床前,伸手一把在空中抓住了什么东西。
快得跟个鬼似的。
章驰收回手,张开拳头。
她捏得很用力,按照她的力气,别说是个虫,就算是块铁,那也得“冰消雪融”。
掌心中有湿润的水滴。
虫已经死了。
化作了水一样的东西。
章驰有一点想闻一下,但她克制住了谁也不能保证这种东西不会在死后通过呼吸道传播,毕竟刚才外头的人在虫子死后还狂喷着消毒液。
很多生物肉眼不一定可见。
它们可以飘在空中,随着空气一起飘荡到下一个倒霉蛋的体内。
章驰屏息冲到床对面墙壁上悬着的小型洗手池,扭开水龙头,挤压了至少三泵杀菌洗手液,疯狂揉搓某一寸手指上的皮肤,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洗了大概有三分钟,她关上了水龙头。
顿了顿,她又按了一泵洗手液。
现在她开始搓洗水龙头。
目前的信息可以得出三点结论
第一,这家医院不是第一次发生虫污染的地方从刚才军车上搬出来的大号消毒“喷瓶”来看。那些士兵训练有素,他们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要用什么方式来处理。
第二,虫跟人是寄生关系。一种非常奇怪但又真实存在的寄生。人死了,虫也会跟着死。
第三,虫污染很可能没得救。如果可以救治,那些士兵不必要等到虫子将人啃噬完毕再喷消毒液他们应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杀虫,那些医生和护士根本没有对那个躺在担架上的男人任何医疗,他们没有剔除他身上的白虫,也没有清创,他头上的伤口和被虫啃出来的断口,一直都没有被人为地改变过什么。
这些人“无动于衷”的可能有两个,第一,虫子根本无法被消毒液杀死。他们只能在虫子自己死亡之后进行善后。第二,他们能够杀掉虫子,但虫子还是会长出来他们无论如何也救不了那个男人的命,索性什么也不做。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个男人身上掉下来的虫会在五秒内死掉,而她刚才抓着的那一只虫,在天花板上待了不止五秒,依然能活蹦乱跳
水龙头清洗干净。
章驰刚关上水龙头,医院广播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声。
有别于之前四平八稳的机械音,这一次的声音打着颤,语气愤怒又惶恐
“他们要把我们所有人杀死在这里,他们根本不会救人,在这里待着就是等死,我们都被骗了那些虫子那些虫子会感染我们所有人,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他说的是世界语。每个人都会世界语,甚至80的情况下,大家都说世界语。卡斯也有很多移民过来的外国人,即使拿着卡斯国籍,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说卡斯话。人们着急的时候会自然而然跳出来母语,他要么是完全不会卡斯话,要么还
有另一个用意
他要保证这一条信息让每一个在医院里的人听懂。
他又重复了几句意思差不多的话,围绕着“我们都会死”医生不救人”这两个论点,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广播就被掐了。在广播断掉之前,所有人都听见了广播间传来的脚步声,以及另一个男人愤怒的一句“快把他抓起来”。
医院安静了不到半秒,整栋楼都跟丢进油锅里的水一样,炸得四分五裂。“咚咚”的脚步声响在天花板上那是楼上的动静。至于楼下,一样,响成一锅煮沸的乱粥,尖叫声和吵嚷声通过狭窄的楼梯口直接传上了二楼。
他们所在的楼层人不是很多,但走廊外面也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右往左涌那是楼梯的位置。
尤修一个箭步冲上去要开门,章驰抬脚就越到了他的身前
她对着尤修摇了摇头。
尤修的手从门把上放了下来。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外面的人聚到一堆,发生传染的概率会变得更大。他们即使要走,也要等人少的时候再走。
“噼啪”一声巨响。
像是玻璃碎了。
医院的大门就是玻璃做的。
章驰和尤修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走到了窗边。从窗户口往下看,医院门口涌出了一大批人,章驰拉开了一点窗缝,叫嚷声争先恐后地升入上空,不分前后地从窗逢里钻了出来。守住医院连接街道入口的三个士兵同时掏出了枪。
人群有一瞬间的安静,有人开始后退,但这股后退的力量被后面涌出来的人又推了回去现在闸门打开,水只能往外流。人群受到鼓舞一般,比刚才冲得还快。
士兵朝天放了一枪。
人群传来尖叫。
没有人后退,反而窜得更快了。
就在这时,有人指着那个士兵尖声说了一句“看他的手”
话音落下,一半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个举枪的士兵。
尖叫声跟不要钱一样往四面八方放送,人群以大门为基准呈现出一个“v”,缺口的位置就是那个士兵所在的中心点,两边的人群,有些脸上腿上还流着血,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一个个下饺子一样翻过高达两米的护栏,汇入街道之中。
那个士兵没有开枪,他也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
他的枪掉在了地上。
尤修“那那是”
章驰“虫子。”
虫子已经啃掉了他的半边手掌,可他竟然毫无知觉。
周围所有士兵愣了片刻,开始以那个被虫污染的士兵为圆心往四周散开。
“啊”
空气中突然传来了呻1吟声,这声音很轻,不是从楼下来的。
章驰和尤修同时转过头。
奇良捂着脑袋睁开眼睁眼对他来说好像是什么高难度动作,脸部的肌肉都近乎扭曲了,他的头上打着绷带,人本来捂着
的是额头,好像不小心扯到了后脑勺的伤口,龇牙咧嘴又呻1吟了一句。他转过脸,看见章驰和尤修跟看什么稀罕似的把他盯住,怔了一下,然后问
“这是哪儿”
在人群正冲破关卡的时候,尤修三言两语给奇良讲完了来龙去脉。其中他被医生判定很可能成为植物人的情节最为浓墨重彩。
“哦,你这么说,我好像是想起来了”奇良按了按太阳穴,从床上坐起身,他闭上眼,眼皮在滚动,过一会儿,睁开眼,说,“好像没什么问题。你说的昏迷,大概率是休眠。”
章驰“休眠”
“冲击力太大,”奇良伸手比划,“误触到了休眠系统。”他顿了顿,又问“我昏过去几天”
尤修“你昨天被送进来的。”
奇良点了点头“那应该是碰到断食程序了。”
章驰“断食程序”
奇良“断食,就是一天不吃东西。以前很火的,排毒疗法。我总忍不住吃,就给自己设置了个休眠程序,直接昏死一天。”
章驰“”
尤修“”
当我们遇见生活的剧本不如人意时,不应该总是责问命运,而应该先观察一下是不是当事人脑子有点秀逗。
众人没在“植物人”和“休眠”的话题上再多做讨论,奇良从床上起来,人凑到窗口也去看外面的情况,尤修负责给他讲解“白虫”事件,声情并茂,说到那虫子即将掉进奇良嘴巴的时候,他干呕了一声,尤修心满意足地住了嘴。
现在医院楼道里的动静已经小了很多,人大多数都已经疏散到了一楼,士兵没有朝人开枪,他们吼得声嘶力竭,但也没有任何人停下。
章驰“走。”
这是最好的撤离时间,没有第一波人潮的密不透风,还拥有“法不责众”的混乱自由。
三个人按照章驰最前,奇良中间,尤修殿后的顺序冲出了房间,人还没到走廊,就听见一声虚弱的喊叫
“救救救我”
这声音竟然是从地上传来的。
众人动作一致地转过头,只见在他们房间后面的那一间病房门口,趴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头上一根毛没有,锃亮的脑袋艰难地抬起,两眼灼灼将他们一行人盯住。他的上半身在门外,下半身在门里头,说话之间,还在竭力往外爬动。
章驰蓦然觉得这人有一点眼熟。
她向前走了两步,那男人也同时在往章驰的方向爬,在章驰抬脚要落下第三步的时候,他的半条腿就已经从门框里面出来了。
没有下面半条腿了。
他的右腿只剩下一半。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着,像一根巨大的年糕。
众人都愣了一下。
章驰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那个给了五百万急救费叫担架车的男人。
但这瞬间的呆愣似乎被他解读出了不一样的情绪,他急得满脸通红,“带,带我走
,我有钱,我可以付钱我可以给你们很多钱”
他的指甲在地上扣得“嘎吱”作响。
“救救我我不想死在这里”
他做了截肢手术,在跟奇良来医院的同一天,也就是昨天。能够从病床上爬下来,跑到走廊上,算是毅力卓绝。
奇良“你真的有很多钱”
他说话的声音略带一点沙哑也许是许久没有进水的缘故,原本温和的声线莫名变得有一些沉郁,这使得趴在地上的男人又多了一层解读
如果给的钱少了,这群人会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
是了,在这种生死时刻,没有人会乐意带一个拖油瓶他断了腿,必须要被人抬着下楼。此时此刻,大多数人都已经从楼里撤离,他不太可能碰见别的什么人,更何况像他们这样的一群人
一群人,比一个人更容易驮着他离开。
这近乎是最后的希望。
“我有,我有钱你们带我走吧”
奇良看向章驰。
他的眼神闪烁,根据章驰跟他这么久的相处经验,大致推断出他想要说的应该是“这家伙这么有钱,我们拿一点点也没什么的吧”
章驰“”
奇良的目光继续闪烁。手藏在袖子里面,伸出一根手指往那个男人的方向指了一指。
意思是“是他主动要求付费的,我们这不算趁火打劫。”
章驰“”
毫无疑问,他们现在缺钱到家。
无论战争时期还是和平时期,这个世界永远是没钱寸步难行他们连10万卡币的偷渡费都拿不出来。
趴在地上的男人读不懂他们眼神交锋的真正内涵,但他至少不是个瞎子,站在自己的角度,解读出了又一番意味
这个小团体出现了内讧。有人同意带他走,有人不同意。
他诚惶诚恐地仰起头,试图在最终结果出来之前干扰裁判的判断“我真的有钱,你们开价,你们随便开价”
奇良伸出五根手指。
那男人“五十万”
话音落下,站在他面前的一排人都变了脸色。
他心头一抖,觉得自己真是财迷到家,在这种时候还敢往小了喊价。
“五百万”
站着他面前的一排人脸色又是一变。
“原币。”他竭力喊道,手指紧紧扣住地板往前面爬,“五百万原币。”
卡币兑原币是101这还只是战争开始之前的汇率。
奇良“”
“咳,虽然跟我们预期的有一点差距,但我们还是勉为其难救你一下吧。”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