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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那华翔真人去得远了,云峰真人盯着俞和问道:“这地脉元水,你倒还有多少藏着?”
俞和一笑,从腰间玉牌中再取出一只玉瓶递给云峰真人,云峰真人拿在手里一掂量,便知又是百斤之数。
“你小子,莫不怕我没了元水,便日日找你来要么?”云峰真人歪歪嘴,将玉瓶抛回给俞和。
俞和嘻嘻笑道:“那倒要看师尊拿什么来与弟子交换了。”
云峰真人闻言佯怒,抬掌欲打:“你这不肖的劣徒!”
俞和装作满脸惊恐,连连告饶,给云峰真人满满的斟上了一杯茶。
“师尊,二十斤地脉元水,加上八万符钱换那地火银霜,可有些贵了。”
“贵是略贵了一些,但你不知其中关窍,这地火银霜与金线藻不同,地火银霜虽然药性平平,但产自深海火脉,采撷殊为不易,要凑足十六斤之数,委实有些困难。要知火炼的地火银霜玄砂,一般可值得符钱三千一两,但水炼的地火银霜白灰,一般也就一千二百符钱一两,因而水炼白灰常被视作鸡肋,更加难寻。而此番前来南海,定有丹崖门等一并也来寻药,我们先人一步,让华翔真人得了些好处,将地火银霜都留给我们罗霄,就让他人寻药徒增波折,我们早一步合成药散,便早一步送交给扬州府供奉阁,到时功德自然归我罗霄剑门,而扬州府的丰厚馈报,也为我一家独享,这才是大计。”
俞和点点头:“师尊既然已有地火银霜与金线藻各半斤,何时回转门中试药?”
“事不宜迟,现在便启程回山,开炉合药。”云峰真人一拂袖,收起了桌上的茶具,只把尚有半壶茶水的泥壶捏在手中,“你暂且留在南海,少五天,多则十日,我便回来。你留在此,等我玉符传信,若肃降祛邪散药性无误,十日后,你便去恒鼎园与净阙岛取足灵药,我自会接你带药回山。另有一事,你这几日中,留意交坞附近可有扬州修士出没,尤其是恒鼎园附近,若有人来寻药,必去那处。你如发现扬州诸门修士出现,速速隐匿,并传信宗华师兄,请他定夺。你且把衣衫换了,玉牌收起,谨慎行事。”
云峰真人取出个小小的金匣子,塞给俞和:“仔细收好了,里面有符钱十万,南海是非之地,切莫露财。”
俞和郑重的点点头,将金匣子放进玉牌中,又把玉符从腰带上解下,挂在胸前:“弟子遵命,师尊放心。”
云峰真人一笑,伸手拍拍俞和的肩膀:“自要保重,一切且是身外物,真有何意外,保命为上。为师去了!”
说罢云峰真人推门而出,将身一转,便化作道白烟,扶摇而上。
云峰真人一走,俞和独自回到房中,顿觉得有些冷清。身在南海,人生地不熟,离山门也不知几千里之遥,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当真有些寞落。
唤来客栈小二,赏了一锭碎银,那小二自欢天喜地的谢了,不多时就给俞和拿来一套海南边独有的短衣短裤和草履,衣裤以细软丝麻编制,穿在身上凉风通透,好不舒爽。俞和除下靴袜,换上草履,再把道髻拆了,随意扎起头发。除了一身肌肤雪白,倒有几分南海渔夫的样子了。
俞和取出胸前玉符,对陆晓溪说了一通海边的奇景奇物,可陆晓溪却笑了起来:“俞大哥,你倒忘记我在海外仙门修行了么?我这屋子,窗外便是大海,那海景早看得厌了。”
俞和闹了个老大的没趣,草草又说了几句,便收起玉符,翻身上了床榻,也不盘膝,就靠在床头,好似小憩,其实吐纳调息起来。
炼气士调息最耗时光,俞和两眼一闭,杳杳冥冥的,就到了夜里子时。
灵台忽感有冷光刺入,俞和眉毛一跳,微微睁开了双眼。
窗外月影斑驳,被夜风一吹,细碎的摇摆着。
忽然风停了,一片枝叶好似以淡墨绘在了窗纸上,有道人影自树叶中飞起,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俞和的窗边。
这人呼吸声极轻极长,显然也是个炼气之人。他唯恐在窗上映下人影,只是侧身躲在一旁,静悄悄的站在窗户边上。
俞和心里一惊,这南海可不是太平盛世,云峰真人才刚走,便有人深夜潜行来窥探,也不知是什么用意。俞和故意放缓了呼吸,好似还在入定神游,可暗中丹田真元翻翻滚滚,一缕神念贯注胸前紫宫中的白玉剑匣,剑匣中一赤红一湛蓝两道剑光吞吞吐吐。
可窗外那人也不知怎的,只是轻轻按了一下俞和的房门,便再没了动静,默立在门外足足有一炷香时间,又纵身一跃,不知去哪儿了。
俞和一皱眉,满心的疑惑,刚略松了口气,可才过了不到一刻,门外竟然又来了一个人。
这人依旧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俞和凝神去听,隐约有些轻微的声响。又过了一会儿,隔着房门竟透进来一股怪异的香气,像是门外的人点燃了根线香,插在门边。
半夜里为何有人焚香?俞和才一闻这气味,登时好似被个千斤大锤砸在了后脑上,两耳边“嗡”的一声,眼前发花,几欲晕过去,幸好他不是盘膝坐着,而是靠背在床头上,木床沿子撑住了腰脊,这才没倒下去。
俞和顿时明白这香气必是一种迷神的灵烟,有心去拿玉牌里面的丹药,可浑身酥麻脱力,手臂已然不听使唤。俞和心中急念清净坐忘素心文,力保一线灵智不散,默运真元流转诸穴百骸,想把体内迷烟化解。
可门外那人却已经知道屋里的俞和必定没有了反抗的气力,“铮”的一声轻响,似乎拔出一把短刃。
俞和心里大急,收摄脏腑中的先天五行真炁,扫荡通身血肉。期望在利刃临身之前,能聚起一点反抗逃命的力量来。
可门口那人却突然好像惊觉到了什么异状,急急一拧身,便上了房顶,脚尖再一点瓦片,便又没了踪影,可紧接着便有一道风声急掠而过,好像有人追着那施放迷烟的人去了。
俞和逃过一劫,可此时手无缚鸡之力,他只能全神导引五行真炁运转,靠那水炁荡涤血脉,再以火炁炼化烟毒。
可这烟毒煞是难缠,而且屋外那灵烟还燃着,依旧有香气一缕一缕的溢进屋中,俞和运功盏茶光景,虽说堪堪抵受住了烟毒,不至于失神昏迷,但身子依旧没法动弹。
俞和心中正惶急无措,房门木闩突然“咔”一声自行脱落,半扇屋门从外面无声的推开,有两个黑衣人影滑步进来。俞和浑身不能动,眼睛似闭非闭,脑中心思电转,霎时间连闪过七八个念头。
当先一人是个男子,身形健硕,即便是穿着夜行黑衣,依旧是龙行虎步,颇有气势。这一推门进屋,右腕翻转,便有道寒光直扑俞和的咽喉而来。
俞和也没法躲,只觉得喉间的肌肤一冷,脸上寒毛倒竖。那男子手中一柄五尺乌柄*,明晃晃的枪头直抵在俞和的咽喉上。男子一身杀机隐而不发,可只那枪尖处,便有层层寒气逸散,几乎能隔空就能将血脉冰封。
这男子背后闪出一人,也穿了一身黑衣,不过身形窈窕,却似个女子。
这女子看了看俞和,眼中忽闪过一丝惊奇,伸手在那男子臂上轻轻一按,抬步就走到俞和面前。先试了试俞和的鼻息,然后在俞和腰间摸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可俞和腰带上空空如也,这女子眼神一转,探手去按俞和的胸口,以小指在俞和颈间一勾,就将俞和藏在胸口的玉牌和玉符,一齐扯了出来。
眼见这女子目光一闪,露出了喜色。用指甲轻轻一划,便割断了丝线,将玉牌和玉符抓在手里,侧身对那男子轻轻一点头。
那男子一抖手中的*,对女子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可那女子思量了一下,摇了摇头,翻手取出一颗淡绿色的药丸,塞进了俞和的嘴里。
这药丸入口微酸,女子伸手在俞和下颌轻轻一捏,“咕噜”的一声,药丸就混着涎水落进了腹中。
女子再不耽搁,一拉那男子的衣袖,男子将手腕一抖,长枪好似条细蟒,缠着他手臂一旋便隐入了袖中,两人轻声退出房间,又合拢了木门,纵身而去。
或许是两人临走前踩灭了迷香,屋里的烟毒渐渐散去。
俞和瞪圆了眼睛,直直的盯着房门,脸上涨的通红。
无论是装了符钱、元水玉瓶的门派玉牌,还是那块与陆晓溪通信的玉符,都是他万万丢不得的东西。这两人随手全盗了去,也不知下落如何。可偏偏自己依旧动弹不得,要知每迟上一刻,寻回玉牌玉符的希望,便渺茫了一分。
俞和心急如焚,心火旺则火炁更盛,屋里的空气渐渐有味焦糊的气味。
也不知那女子临走前,给俞和吃下的是什么药丸,腹中有股清泉荡漾,身上的烟毒竟消散得极快,眼见俞和亦竭力运动化毒,只不到一炷*夫,左右肩膀一振,竟又能活动肢体。
双腿一弹,俞和跃下了床榻,三两步急冲向屋门,就要推门上房去找那两人的踪迹。可木门一开,登时心生警兆!俞和抬头一看,远处的一丛阴暗树影间,忽有道细小的寒芒一闪,眨眼间便如流星似的由远而近,直向自己的面门飞刺而来。
俞和本就心中急怒,这时又遭人飞剑来刺,一道心火直贯头顶。
他也不躲,张口一喷,丹霞与寒池双剑化作两道十丈的剑芒,厉啸一声,朝那道飞来的剑光绞杀过去。
寂静的夜空中,骤然发出刺耳的锋刃嘶鸣声。俞和不料那细细的寒芒上,竟含着一道庞然真力,三柄飞剑一斩,丹霞与寒池双剑虽然将那道剑光搅碎,但也被远远震开。俞和只觉那反震过来的暗劲如山如潮,脚下站立不住,踉踉跄跄的连退了四五步,跌坐在房中的木床上。
那寒芒升起之处,离俞和的房间足有一百多丈之远,如此距离,一剑飞来,竟那有这般威力,那出剑之人究竟是何等高深的修为?
可此时俞和根本不及想那许多,身形才一稳,足底猛发力,便如弹丸般穿门而出,半空中双剑剑光一旋,朝那树影直斩而去!
在他身后黑暗中,也不知藏着多少道视线,紧紧追着俞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