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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这种说法,往往是一种笼统的称呼。店铺的老板往往会被称之为掌柜的,商号车队的主事人会被称之为掌柜的,而某些平日里的主职业是打家劫舍、只是偶尔来到城镇里销赃的悍匪,为了掩人耳目也会自称“掌柜的”。
所以在刀客蓝三看来,自家的这位“掌柜的”,八成应该是后者。
掌柜的身材很高大,从他敞开的衣襟里探出头来的那几道狰狞的刀疤证明了这位掌柜显然不是那种整日拨弄着算盘的普通掌柜。更何况一位普通的掌柜一定不会像他一样将自己的头发剃得干干净净,也不会像他一样在腰间悬上一把九环大刀。
掌柜的手下显然有些硬功夫,他的指关节很粗大,手指间的老茧没个十年功夫恐怕练不出来,并且不论何时何地,他的右手都不会离开腰间的刀柄左近,显然是随时都在准备着拔出自己的九环大刀——虽然蓝三并不认为自己的这位掌柜手底下的功夫比自己更硬,但注意到了这一点的蓝三很高兴,他为自己日渐敏锐的观察力而高兴。
当然,他心中也很清楚,他所观察到的这一切和他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毕竟在戌亥八街做生意的“生意人”,往往都不是真正的生意人。
掌柜的不一定就必须要是掌柜,书生也不一定是真正的书生。
“掌柜的。”
书生的声音响了起来,让蓝三忍不住轻轻皱了皱眉。
曾经的他只是不喜欢书生,而现在,这种不喜欢已经变成了讨厌。尤其是当书生亲眼目睹了自己这个“老江湖”被孙八指耍得团团转之后,他心中就一直在思考要不要找个机会把书生灭口。
掌柜坐在椅子上,微微眯着眼享受着身后侍女轻柔的双手:“说。”
书生向前走了一步,他的身高并不高,甚至在身高八尺有余的蓝三身边显得有些瘦小。他从袍袖中取出了一卷绢纸,在几人眼前的木桌上铺开了来:“既然咱们已经到了戌亥八街,在下以为,对于戌亥八街的那三位爷多少还是了解一二为妙——毕竟接下来咱们的交易对象就是这三位爷的其中一位,而这三位爷的消息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到一堆。”
掌柜终于睁开了眼,他对着书生微微点头,似是在赞许书生的表现,又似是在让书生继续说下去。
“那在下也就不多做赘述了,诸位且听我细细道来。”
书生笑了笑,他指着排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像,直截了当地道:“第一位,天王老子蔺一笑,戌亥八街牌面最大的一位爷。戌亥八街最大的戌亥酒坊,以及大大小小十余户酒家,尽数在这位爷的把控之下。除此之外,戌亥八街之内的两个铁匠铺、四家裁缝铺、街上的马车行、十余家杂货铺、以及近八成街上的小贩,都和天老帮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比起那两位爷而言,天王老子的生意格局要小一些,但论及人多手杂、势力庞大而言,他却是这三位之中的翘楚。”
他微微顿了顿,看着掌柜摇头苦笑道:“掌柜的,如果您那批货要找个脱手的去处,那么就在下看来,这天王老子是下下之选,若非万不得已,最好莫要与他接触。”
蓝三看了侃侃而谈的书生一眼,没有说话。
掌柜的有一架马车,马车上除了他自己,还有他的“货物”,一个上了锁的巨大木箱。
但是没有人知道掌柜的货物到底是什么,因为掌柜从来没有在他们眼前打开过那个木箱,也从来不让他们经手木箱,就算是将木箱从马车上移到现在他们所处的戌亥客栈二楼地字二号间,都是由掌柜亲力亲为的——那个木箱很沉,并且掌柜对这木箱极其珍重,这是蓝三唯二能够看出来的讯息,虽然他不认为自己看出来的这些东西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
现在,这个木箱就在掌柜的身边,和他不到一尺的距离。
“你这厮说话好生叫人难懂,既然这天王老子是戌亥八街牌面最大的一位,为何反而成了下下之选?”
说话的是房间里的另外一人,这人与书生和蓝三一样,都是掌柜雇来的帮手。这人足有九尺开外,生得是环眼豹头燕颔虎须,目中时不时闪过一丝煞气,单单只是站在那里,看上去就宛如一头时刻准备择人而噬的凶兽,显然绝非易与之辈——只是说来也怪,这人虽然生得像个悍匪,身上却穿着一件破旧的袈裟,头发也和掌柜一般剃得一干二净,却又和那寺中僧人有几分相似。
这人蓝三也认识,只是和书生不同,蓝三尚未来到这里之前,他就知道这恶僧的名号了。
因为这恶僧乃是少有的几个被天下大派之首、佛心山无门寺所通缉的恶人,丑金刚。
能够在六山四门两宗一寺之中的“一寺”无门寺的通缉之下活到现在,丑金刚显然不是个吃素的角色。
和尚吃素,丑金刚不吃素。
“因为和这位爷做生意,风险实在是比另外两位爷大出了太多太多——这位爷仅仅只是过去一年之内,就干下了不下十桩黑吃黑的行径。”书生长叹一声,摇头无奈道,“掌柜的,虽然在下不知咱们的货物到底是什么,但显而易见,这东西一定不是什么能够在光天化日之下抬到街上吆喝的货物——显然这笔生意咱们要做得手脚干净不留线索,但换言之,若是咱们被这位爷过河拆桥了,也没地去找人说理。”
书生微微顿了顿,看着那恶僧与蓝三叹息道:“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就算蓝大侠和丑大师武功盖世,只怕也顶不住天老帮数百人的围攻。不说别的,那天王老子蔺一笑就是个扎手的点子——去年‘塞外神拳’马大风在八街之上与其交手,十招之内便被他一拳毙命,这事不少人都有目共睹。”
丑金刚和蓝三的脸色微微一变,皆是面色阴晴不定地沉吟了起来。
掌柜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书生继续说下去。
“第二位爷,就是师爷师十四。”
书生揉了揉眉心,似乎觉得有些头疼:“这位爷的名字拗口,但是他的性子比他的名字更古怪——戌亥八街里充斥着各种江湖浪子和亡命徒,有些人在戌亥八街之外是官府缉拿的要犯,但只要他在戌亥八街老老实实按照戌亥八街的规矩做事,官府对这里也是鞭长莫及。而对于江湖人而言,金钱、美酒、女人、神兵都是他们趋之若鹜的东西,因此师爷的生意在戌亥八街一直都做得很好。”
书生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绢纸上的第二个头像:“赌和色,都是那些亡命徒最难以拒绝的诱惑。师爷的生意就是赌坊、客栈与青楼,同时他和官府似乎多少有些关系,不少犯官的家眷都会送到他手上来,只是这些人后来的下落如何,没有人敢问。”
官府——掌柜听到这两个字时,显而易见地轻轻皱了皱眉。
蓝三忍不住开口道:“既然这师十四是个开赌坊的,应当是一口吐沫一个钉的好汉才是,性子古怪又从何谈起?”
“的确,赌坊坊主自然是个言而有信之人,毕竟没有人会愿意在一个谎话连篇的家伙的赌坊里一掷千金。”书生轻轻地撇了撇嘴,慢慢道,“只是这位爷又太言而有信了些,他说他今日要吃燕窝,那么就算戌亥八街里最后的燕窝已经被天老帮购下了,他也会不惜和天老帮撕破脸抢下这份燕窝;他说他要打断赌坊里出老千的赌客的手,那么就算这位赌客是泰山剑客郎秋风,他也一定找人打断他的手;他说他要把抢他生意的家伙扔进护城河里,那么就算对方是福源赌坊的大人物,第二天也一定会在护城河里喂鱼。”
蓝三愣了愣,旋即瞳孔微微一缩,紧紧地闭上了嘴。
泰山剑客朗秋风,去年忽然隐退江湖金盆洗手,许多人都不知为何。
两年前,“福源赌坊”三掌柜的尸体被人在京城的护城河里捞了出来,同时捞出来的还有他的护卫燕州四虎,而福源赌坊的另外两位掌柜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仿佛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件事一般。
现在,这些问题的答案都得到了解答。
掌柜的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第三位,那位佛爷呢?”
书生扫了一眼桌上的绢纸,点着第三个人像道:“巷尾佛爷,戌亥八街的三位爷里最神秘的一位。佛爷并非真在巷尾,佛爷无处不在,人们找不到他,然而他却能够找到戌亥八街里的任何人——无所不在,无所不知,佛爷不但神秘,而且诡异。”
掌柜皱了皱眉头,没有在意书生前面那一番听上去颇有些不切实际的话:“这么说来,这佛爷应当是个情报贩子了。”
“掌柜好眼力,佛爷的生意的确和情报有关。”
书生笑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佛爷的消息都从哪里来,但戌亥八街之上的每个人都知晓,如果你有什么想了解的江湖秘辛或是谜团,只要你拿得出钱,佛爷就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说来也怪,佛爷手下并没有多少人,平日里也未曾听说他擅自离开过戌亥八街,但就连恶名昭彰的铁龙雀似乎都对佛爷有几分看重,可见佛爷是何等的手眼通天。”
说到这里,书生微微顿了顿,他看了一眼掌柜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道:“实不相瞒,掌柜的,在下今日登门拜访佛爷时,试探性地提了一句掌柜手中的货物......”
两道精光顿时射到了书生的脸上,让书生的呼吸微微一窒。掌柜的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书生一字一顿地道:“他怎么说?”
“说来惭愧,在下虽然是戌亥八街出身的当地人,但是身份低微,说是下九流也不为过,自然是见不到佛爷的。”书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强笑道,“佛爷让铺上小厮传话于我,让我准备好一千两白银再来问他......”
丑金刚冷哼一声:“故作玄虚,装神弄鬼。”
然而他话音刚落,书生的面色却微微一变,盯着丑金刚强笑道:“丑大师,那小厮所说的话还有后半段——他说,您一定会对佛爷的手段嗤之以鼻,并且评价为‘故作玄虚,装神弄鬼’。”
丑金刚的目光一凝,面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他还说,”书生转过了脸,看着掌柜犹豫了一会儿,缓缓道,“我知道你在北疆做了什么,我也知道箱子里是什么东西,不过这些与某家无关。若是要做生意,今夜子时,某家会在店里等你。”
咔嚓!
掌柜一时失神之下,竟是掰断了身下木椅的扶手。他身后的侍女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双手也停在了空中,一张姣好的面容在刹那间变得有些苍白。
“滚出去。”
掌柜回头看了一眼那侍女,犹豫再三才终于摇了摇头,语气不善地下了逐客令。书生的话语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他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叫了这客栈里的侍女来为自己按摩了——他本以为书生不过是收集了些情报而已,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位佛爷似乎早已对自己的举动了如指掌,并且还借书生之口当众道出了自己秘密的冰山一角。
下意识地,他就打算将这背后的侍女灭了口。
只是他看见了书生的目光,以及书生抿着嘴轻轻摇头的动作。
——这里是戌亥八街。
——如果那侍女是戌亥八街的“自己人”,那么自己立刻就会遭到那三位爷的报复。
掌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神情不善地目送着那侍女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房间。
丑金刚似乎并没有想到那里去,他看着那名侍女慌乱之下重重关上的房门,阴沉着脸看着掌柜低声道:“真的不解决掉她?”
“丑大师大可放心,那侍女听到的只会掩藏在她心底,绝不会与外人道——这是规矩,是在这里生存的法则。”书生又一次举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苦笑道,“更何况,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几人在这里不过是几只小鱼小虾罢了。诸位有所不知,在下此前出门之际,甚至在这客栈里看见了好几位江湖上恶名昭彰的悍匪,若是放在戌亥八街之外,这些家伙只怕早就被铁龙雀们登门拜访了。”
蓝三忍不住道:“说一千道一万,为何大魏的皇帝会允许这么一个地方存在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书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扫了蓝三一眼,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因为这里,不过是另一座监狱罢了。”
蓝三沉默,旋即脸上露出了了然之色。
丑金刚忽然怪笑一声,若有所指地道:“原来只是一群笼中鸟而已,难怪这些家伙纵使能通天彻地,也只能龟缩在这一亩三分地之上——看来能从戌亥八街里出来的当地人,也只有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了吧。”
他似乎是在嘲弄书生,但书生却故作未闻,只是看着掌柜低声道:“掌柜的,这三位爷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如果咱们的货物太过抢手,那么不论我们与哪一位交易,都势必会开罪另外两位。”
说话间,书生指着眼前写满了字迹的绢纸,轻声道:“就在下看来,这三位爷之中也就只有佛爷或许好说话些,就算咱们的货物在佛爷那里脱了手,佛爷也会留几分情面送我们一程——而另外两位,说句不中听的,如果咱们做完生意后被人堵在了门口,这两位或许立刻就会过河拆桥。更何况我们不论要在戌亥八街里做什么,都逃不过佛爷的眼睛,不如干脆一点直接登门拜访佛爷为妙。”
他故意顿了顿,似是在给众人留出思考的时间:“因此,掌柜的,在下以为,我们和佛爷交涉或许才是上策。”
书生侃侃而谈,言语间满是自信,理由更是头头是道,就连一向不喜他的蓝三都忍不住微微颔首,对书生的提议颇为认同。而丑金刚更是连连点头,脸上满是对书生的赞许。
“......这位师爷,如何联系?”
就在掌柜开口的一瞬间,蓝三清晰地看见书生的脸色微微一变,一丝恼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掌柜似乎并没有看见书生的表情变化,又或许他看见了,只是故作未见。他缓缓地抬起了头,盯着书生一字一顿地道:“某家准备和这位师爷交涉,若是谈妥,货物就直接在他处脱手。”
——掌柜不信任书生。
——或者说,他不完全信任书生。
蓝三看着书生有些生硬的表情,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虽然他不喜欢书生,但是就他个人看来,书生一路上的出谋划策堪称尽心尽力,甚至他们之所以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进入戌亥八街这样的地方,都是靠着书生出面与街头的天老帮帮众交涉,否则他们还得经过无数的盘问和排查——虽然书生如此尽心尽力的原因和掌柜许给他的银子应该脱不开干系,但不论怎么说,若非书生在,或许他们仅仅是收集这三位爷的消息就得花上好几天。
而戌亥八街这种地方,多待一天都是危险。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书生为他们免去了很多麻烦。
但掌柜的依然不信任他,也许是因为他出身戌亥八街。
“您确定吗,在下不认为师爷是个好选择。”
书生脸上的神色变化了许久,才终于找回了他平日里的气度。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掌柜诚恳地道:“掌柜的,就如在下此前所说,和师爷做生意只能算是中策,还请三思。”
他的语气很诚恳,但显然没能打动掌柜。掌柜依然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他对着书生轻轻地摆了摆手,慢慢地道:“出去的时候叫店小二来为某家换张椅子,损坏的椅子价值几何,某家原价赔偿。”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就和聊天时突然开口说“天色已晚”一样没头没脑。
但两者的意思都一样,它们都代表着送客。
书生看了看蓝三,又看了看丑金刚,见两人都只是低头默然,终于无力地叹了口气,抬脚缓缓转身走向了房门。
他的步伐很慢,比老态龙钟的老人步伐还要慢,或许是在期待着自己出门之前掌柜能改变心意,不再考虑和师爷交易的事情。
所以他还没能走出房门,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
敲门声并不急促,但很有力。
在这样的地方听见敲门声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屋内的几人都是行走多年的老江湖,几乎是在敲门声响起的一瞬间便握住了腰间的兵刃。而距离房门最近的书生则愣了片刻,他回头看了一眼众人,见没人将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便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去为门外的不速之客开门。
这种行为很“雏”,只有初出茅庐的菜鸟或者没有经验的后生才会这么做。
但对于一位书生而言,这种做法显然很理所当然,毕竟听见敲门声就去开门无疑是正常人都会做的下意识反应。
所以他径直走到了门前,抬起双手便准备推开房门。
没有一个人阻止他,不论是蓝三、丑金刚还是掌柜,都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开门的动作。
在他们看来,如果外面有人埋伏,那么开门的书生自然会成为第一个牺牲品。
但这和他们无关,甚至他们还乐于见到书生成为第一个牺牲品——没有人不喜欢钱,少一个人分钱对大家都是好事。
只是他们终究还是失望了,因为书生尚未推开房门,房门便已经被屋外的人打开了来。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颀长身穿墨绿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他们似乎在哪里见过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打量了面色僵硬的书生一眼,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古怪笑意,他似是认识书生,而书生那僵硬的表情也证明了他们彼此之间一定关系匪浅。只是这中年男子却并未与书生多做交谈,而是径直步入了屋中,甚至他路过书生时还轻轻拍了拍面色惨白的书生的肩膀,然后便若无其事地走到了三人之间,坐在了一张无人坐的木椅之上。
“看来某家没有走错。”
中年男子的声音很奇怪,并且他说话的语速也很缓慢,那种缓慢的说话节奏让人总想催促他语速更快一些;而他说话时,他的右手食指又一直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可是那敲击的节奏却又太快了些,快到让人有些心烦。
掌柜紧紧地握着腰间的九环大刀,他的目光很警惕,只是这份警惕显然没有任何的意义。因为中年人的神态实在是太过放松了一些,放松到仿佛这里就是他自己的地盘、是他的家一般。
这种不合时宜的放松往往只有两种可能,一者是这人是个傻子,一者是蓝三几人根本不配让他提起警觉。
这中年人显然不是傻子。
掌柜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死死地钉在中年人身上,缓缓地道:“足下何人?”
“幸会。”
中年人随意地拱了拱手:“鄙人,师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