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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三是死是活呼延叱不知道,但是丑金刚肯定是死了,这一点非常明显。
一个脑袋都变成了一堆红白之物的人,自然不可能还活着的。
呼延叱从一开始就不意外,虽然丑金刚功夫不错,可是在他刚才见识过了师十四那令人腿软的杀气之后,他就知道这戌亥八街的三位爷的确都是一群不好惹的家伙——但他还是忍不住感到意外,因为丑金刚死得太快了一点,快到他本以为两人之间会有一场大战,但他这个念头在心里甚至还没转完,这一战就已经结束了。
丑金刚只出了一拳,蔺一笑则出了两拳。
丑金刚右拳挥出,蔺一笑左拳与其相交,于是丑金刚的右臂便当场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惨叫声也从他的喉咙里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然后蔺一笑再接一拳,这一拳,就让丑金刚的脑袋变成了被打爆的西瓜。
这场呼延叱本以为会持续些许时间的交手就这么突兀地完结了,丑金刚一身的硬气功在蔺一笑的面前宛如花拳绣腿,他引以为傲的金刚掌甚至连一招一式都没能使出来,就这么被蔺一笑那干脆利落的两拳打成了一具无头尸体——再往后的发展呼延叱已经不敢看了,他现在只恨自己只生了两条腿,不能跑得更快一些。
因为蔺一笑已经将目光投向了他,而他现在才只跑出了十丈远。
肝胆俱裂的呼延叱此刻将自己的轻功催用到了极致,他的轻功并不好,马匪自然也不需要用什么轻功之类的手段。但眼下,他那粗通皮毛的轻功却成为了他最大的救命稻草,因为蔺一笑的动作并不快,像他这样体型的人自然也很难掌握什么轻功,因此他只能一步一步直冲向呼延叱的方向,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追逐着自己的猎物。
虽然简单粗暴,但却并不慢——甚至不是不慢,而是奇快无比。
他在地上跺了一脚,于是他的身体便直直地冲出了数丈之远,地面上也留下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大坑。
他再跺上一脚,于是刚刚转角逃向另一条小巷的呼延叱便听得背后一声巨响,那是蔺一笑速度太快直接撞穿了石墙的声音。
——逃。
——必须要逃!
阴寒如刀的春雨之中,呼延叱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抓着书生,几近疯狂地在小巷里狂奔着。出生近四十载,呼延叱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恐怖与畏惧——他想起了自己在草原上看到的羊群,从羊群里掉队落单的小羊总会像这样被野狼追逐着,当时的他看见这一幕只觉得有趣,但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被追猎的羊羔。
春雨愈发冷冽,落在疾行的呼延叱身上,也落在满是青苔的地面之上。呼延叱已是不止一次因为这青苔脚下打滑了,但他不敢停,就算是手脚并用连滚带爬,他也不敢停下脚步来缓一缓身形——身后的轰击声愈发接近自己,蔺一笑的大笑声已然近在咫尺,在这样的重压之下,他不敢,他真的不敢!
“掌柜的,向右!”
一个人被追逐的感觉是极其可怖的,但如果这个人身边有一个同伴,那么就算这个同伴是个老弱病残,恐惧感也会受到极大的削减。因此当书生那微微有些颤抖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呼延叱总算是找回了些许自我,些许残留的理智也在刹那间回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手中还有一个人,并且在那一刹那,他的脑海之中不可抑制地涌现出了将书生抛下充当诱饵吸引蔺一笑的想法——只是他立刻甩开了这个念头,且不说自己抛下了书生之后佛爷会怎么想,单单是这四通八达复杂无比的小巷,自己就绝不可能在没有书生的情况下逃出生天。
书生或许并不知道呼延叱刚才脑海之中闪过了对自己颇为不利的想法,他紧紧地抱着呼延叱的手臂,用听上去似乎极其紧张的声音大吼道:“不远了,再穿几条胡同,咱们就能到佛爷的地盘——佛爷一定已经知道了我们现在遭遇的险境,他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老子现在无比希望你家那位佛爷真有你说的那么神通广大!”
生死攸关之际,北疆悍匪那悍不惧死的凶性猛然自他的心底激发了出来。呼延叱怒吼一声,脚下的速度再一次加快——此时此刻,呼延叱的身后是如同奔雷一般的撞击声,那肉体与石墙的撞击声近在咫尺,甚至呼延叱已经能够感觉到有碎石击打在了自己的后背之上。然而现下他已无所畏惧,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如同之前一般面色惨白,甚至他的面孔微微有些泛红,目光之中闪烁着犹如饿狼一般的凶光,因为他很清楚,怕死的人永远死得最快,只有不怕死,才能活着逃出这片蔺一笑的猎场!
他现在连死都不怕,又如何会畏惧背后那头横冲直撞的蛮兽?
“帮主,我们来助您!”
有道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就在呼延叱和蔺一笑之间的距离正在逐渐拉开之时,一个声音却骤然自呼延叱的前方响了起来。呼延叱抬眼望去,却只见得此前那个道破了自己等人行踪的飞贼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自己等人的前方,他的手中握着一柄短小袖珍的手弩,而那手弩之上,一根显然不是什么正常弩矢的黑色箭支,已经对准了呼延叱!
“他娘的,老子如果能活着出去,这辈子也绝不会再来这鬼地方!”
呼延叱气急败坏地大骂了一声,他一手是箱子,一手是书生,如果他还有第三只手,他尚且能够拔出自己的九环大刀挡住这一箭——但他既不是孙行者也不是三太子,三头六臂的功夫也不是他一介凡人能够学会的东西,此刻这飞贼手中的手弩,无疑已是成为了压垮他这头狼狈不堪的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难道老子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
呼延叱双眼赤红地盯着那飞贼,狰狞的面孔由于愤怒和绝望而显得又青又白。他又有些想把书生扔出去挡住那飞贼的箭矢,但他不敢,他很怕那位佛爷正在暗中观察自己,虽然他不知道佛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但看看和他齐名的师十四与蔺一笑,他就多少能够猜出这位佛爷到底有多么可怕。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佛爷不介意自己把书生当成挡箭牌,没有书生的情况之下,自己怕是也到不了佛爷的地盘之上——而就自己现在的情况而言,不论自己抛下书生还是不抛下书生,似乎都对于现在的局面毫无帮助。那飞贼手中的弩箭必然还有第二支,而身后的蔺一笑也不会因为自己抛下了书生而停下脚步,自己已是无计可施、无路可走!
呼延叱的脚下没有停,但他的手却轻轻地抓紧了自己的木箱。
——他娘的,看来最后,还是只能带着几个混蛋陪老子一起见阎王。
呼延叱深吸了一口气,他死死地盯着那飞贼手中的手弩,以及飞贼那根放在手弩扳机之上的手指——只要飞贼的手指一动,他就会狠狠地将手中的木箱砸碎在地上,让他手中的这一箱雷火弹在戌亥八街的小巷里展现出它那令人畏惧的威力!
他的目光中已然透露出了一丝疯狂,因为他知道,在自己手中这雷火弹的威力之下,就算是自己身后的蔺一笑,也恐怕难逃一死!
只是也正是因为他一直在盯着飞贼的手指,所以他没有看见许多东西。
没有看见飞贼脸上比他还要紧张的神色,没有看见身后蔺一笑那凝重的面庞,也没有看见手中书生那正在四处张望毫无半点慌张的表情。
“阿弥陀佛。”
就在飞贼的手指一动、呼延叱也同时怒吼着举起了手中木箱的那一刻,一声并不嘹亮、但却压过了所有声响的佛号,骤然自小巷之中响了起来。
呼延叱的动作,也因为这佛号微微一顿——于是错过了摧毁木箱的最佳时机。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之间一道乌光自飞贼手中破空而来,呼延叱只是微微一愣,那乌光便已然来到了他身前三尺处,显然飞贼已经扳动了手弩的扳机。然而他甚至还未反应过来,第二道乌光却自他身侧的不远处后发先至地来到了自己的身前,无比迅疾且极其精准地命中了飞贼射出的弩矢,并且干脆利落地将那根弩矢打成了两截!
——不是切,不是射,而是打。
因为那第二道乌光不是任何的暗器,而是一颗念珠。
僧人们手中最常见的木质念珠。
虽然见过了师十四的杀气与蔺一笑的狂暴,但这一幕落入呼延叱的目光之中时,还是让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缩成了一个点——因为就连懵懂无知的黄口小儿都能明白,要以一颗木质的念珠自远处精准地打断一根弩矢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那需要无可匹敌的指力、精妙绝伦的手法以及惊世骇俗的准头。这人显露出来的这一手虽然远没有师十四与蔺一笑排场大,但对于呼延叱而言,其震撼程度却尚在他两人之上!
“蔺居士,久违。”
一个身穿袈裟的老僧人不知何时骤然出现在了小巷的尽头,那是真正的不知何时,因为呼延叱甚至连半点声响、半点气息都未曾察觉,这僧人便骤然出现了。
这是一位相貌普通的老僧,他一手拿着一根禅杖,另一手则是一串念珠,那串念珠之上空了一段,显然刚才飞射而出打断弩矢的念珠就是从这之上来的。乍一看上去,这就是一个普通至极的老僧,甚至若是把这老僧放进一间普通的寺庙里,那么绝对没有人能够再把他从寺庙里找出来,因为每一个人似乎都和他生得一样。
当然,前提条件是他得先换一件袈裟。
他的袈裟,居然是一件黑色的袈裟——比墨更黑。
袈裟上绣了一只孔雀,红色的孔雀——比血更红。
“老和尚,这里好像不是你的地盘。”
蔺一笑的脚步也停住了,他的语气有些凝重,显然老僧的出现让他有些警惕。
老僧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但这里似乎也不是蔺居士的地盘。”
呼延叱却看着老僧轻轻眯了眯眼,他见过和尚,他也杀过那些在北疆草原还想让人放下屠刀的家伙,但那些和尚都是单手行礼,这老和尚却是双手合十。
——这和尚不是无门寺的僧人。
呼延叱的脸色微微一白,喉结也忍不住上下滚动了一番——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这件事让他甚至有些想回头去找蔺一笑,而不是走向这个刚刚救了他性命的老和尚。
“某家只是来迎接两位朋友而已,这两位朋友似乎和蔺居士有些小矛盾,因此某家才不得不亲自赶来。”
以某家自称的僧人呼延叱还是第一次见,并且这老僧说话实在是和普通的和尚有些不同,他说话实在是太自在了一些,与呼延叱过去见识过的那些僧人截然不同——但这也让呼延叱更加确定了老僧的来历,因此他的双腿也更软了几分。
因为他知道,和这老僧比起来,丑金刚犯下的那些事情就像是三岁的小孩打碎了家里的瓷碗一样,简直不值一提。
只是显然,他现在想要逃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老僧已经将目光投向了他,双手合十微微一笑,露出了洁白的、但在呼延叱眼里却有些森然的牙齿。
“呼延施主,久仰大名——某家便是佛爷,无名宗自在寺,‘八丈佛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