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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回 当战,既战,且死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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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枪出如龙,刀芒似电。

    当红缨大枪与偃月刀交错的一瞬间,卓越便屏住了呼吸。

    他从未见过齐不周全力出手,但他知道齐不周的实力绝不是寻常的江湖人所能够抗衡的——他是虎豹骑的副统领,而虎豹骑则是大魏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精锐,不论是曾经的虎豹骑大统领许当先还是现在的吕第一,都是天下间登峰造极的高手,甚至已有人将吕第一与于无声楚狂人相提并论,认为吕第一手中的方天画戟比起于无声的剑和楚狂人的刀更加可怕。

    而在吕第一之下,便是齐不周等四位副统领。

    但同样地,大鼓也是过去的四位副统领之一,他是多年前与许当先一道从北境边关出发、杀到北辽的金帐王城再全身而退的虎豹骑精锐之一,单论战功之显赫杀敌之勇猛,齐不周在他的眼前不由得便逊色了几分——虽然战功并非武功,七家之一的郭家家主甚至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他却是大魏最为可怕的几位将军之一。然而大鼓当年能够在虎豹骑这样凶险至极的军队里攥取到这般显赫的战功而不死,这自然是一件极其惊人的事情。

    “霸王枪?”

    偃月刀犹如奔雷一般地重重劈下,但却恰巧斩在了急刺而来的大枪枪尖之上,大鼓不由得轻轻地眯了眯眼,摇头喃喃道:“几十年了,虎豹骑的绝学从来未曾变过,永远是这么几套,就不怕被人寻到了破解的门道吗?”

    齐不周手中长枪一抖,错开偃月刀便直刺向了大鼓的面门,另一手的朴刀也同时出手,精准地招架住了偃月刀的刀锋:“你用的刀法是走单骑,很好笑。”

    大鼓低喝一声,偃月刀在手中一转,当即便从下劈变成了挥斩,将齐不周手中的大枪压到了地面。与此同时,大鼓左手骤然松开了偃月刀的刀杆,一手握拳重重地挥向了齐不周的面门:“好笑?”

    枪尖点地,红缨大枪的白蜡杆骤然弯曲,下一秒,枪杆所带来的巨大弹力带着齐不周整个人都跃到了天空之中,不但让手中大枪脱离了大鼓的控制,更是巧妙至极地躲过了大鼓的那一拳。他随手便将朴刀插回了腰间,双手握着大枪一往无前刺向了大鼓:“你用了几十年的虎豹骑刀法,可曾被人找出过破绽?”

    锵!

    刀枪再次交错,齐不周与大鼓几乎是一模一样地半跪在地面上向后滑了出去,两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对方,但眼中尽皆是一片漠然。

    “的确。”

    大鼓缓缓站起了身,微微颔首道:“我已不再是虎豹骑,但却还在用虎豹骑的刀法,的确很好笑。”

    齐不周冷哼一声:“但我不想笑。”

    他虽然不想笑,但大鼓却轻轻地笑了笑:“那便不笑。”

    “......霸王枪,走单骑?”

    包厨子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了一丝疑惑:“卓公子想来要比洒家更为了解虎豹骑几分,洒家方才看了许久,实在是未曾看出大鼓与齐兄招式之中的奥妙,只看出了几分以命搏命的惨烈——卓公子,这霸王枪与走单骑到底是怎样的招数?”

    卓越咽了口唾沫:“那不是招数,虎豹骑没有招数。”

    包厨子愣了愣:“没有招数?”

    “霸王枪舍我其谁,走单骑一往无前。”

    卓越目光里满是震撼,喃喃道:“虎豹骑从来没有招数,他们只有厮杀的门道。不论是霸王枪、走单骑还是恶来戟,都只是为了杀敌而练成的诀窍而已——这三门武艺,还有最后的定军弓,都只是一种‘诀窍’而已。”

    包厨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这么说来,岂不是每个人练成的武艺都全然不同?”

    “不错。”

    卓越看着齐不周与大鼓再一次厮杀在了一起,忍不住抬手指着他们道:“包先生,你看他们的动作,可有任何为了躲闪而躲闪的时候?可有任何为了毫发无伤而拆招卸力的时刻?——没有,都没有,虎豹骑是大魏的精骑,是大魏的军士,军士在战场上没有闪躲腾挪的时候,只有一往无前的胆气与奋勇杀敌的决心。”

    锵!

    又是一声巨响,齐不周的肩膀上骤然多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痕,那伤痕若是再深几分,或许他整只胳膊都会被大鼓方才的那一刀斩下来;而大鼓的侧腹处也多了一个血窟窿,虽然他的身上罩着一层盔甲,但那盔甲实在是太过古旧了些,此刻他腹部那片原本便有些破损的甲叶此刻已经彻底地被齐不周所摧毁,而齐不周那势大力沉的一枪也几乎将他的身体贯穿。

    “好枪法。”

    大鼓缓缓地向后退了两步,捂着腹部面色平静地笑了笑:“不比大统领差。”

    “许当先领前军,使的是偃月刀才是。”

    齐不周面色漠然,仿佛根本感觉到肩上的痛楚:“看来他的枪法使得也不错,却是不知比起我们大统领如何。”

    大鼓再一次双手握住了刀杆,缓缓地道:“吕第一,很强么?”

    齐不周轻轻眯了眯眼,单手握着大枪,冷冷地道:“我走不过五十招。”

    纵使是稳重如大鼓,此刻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了一丝错愕。他缓缓地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听说过他,但如此看来,他比许当先强。”

    齐不周漠然道:“辽人。”

    大鼓轻轻地皱了皱眉:“辽人?虎豹骑的大统领,居然是个辽人?”

    齐不周脸上闪过了一丝不悦:“陛下信他,我们信他。他是同袍,你不是。”

    大鼓叹了口气,叹息里带着些许落寞。少顷,他猛然抬起了头,旋即又一次抬起了自己的偃月刀!

    锵!锵!锵!......

    刹那间,两人再一次齐齐动身,手中的兵刃也伴随着他们的动作再一次与自己的对手厮杀了起来——他们彼此都给对方带来了不轻的伤势,但那似乎根本没能影响到他们的动作,他们手中的大枪与大刀的碰撞,甚至比此前更加迅猛,那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令得卓越的手心都渗出了汗水!

    “爹,您难道不去帮帮那位齐先生吗?”

    柳红妆忽然拉住了包厨子的广袖,有些焦急地道:“以您的功夫,纵使是单枪匹马,那个叫大鼓的家伙也不见得能拿下您。若是有您与齐先生联手出击,那大鼓只怕连二十招都撑不过去,我们也能从这里脱身了!”

    包厨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头道:“不行。”

    柳红妆面色大急:“爹,您——”

    “不是爹不想出手。”

    包厨子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轻轻地点了点大鼓的身后:“大鼓不是一个人,是一支军队。”

    “就这么几个人,难道还能是爹的对手?”柳红妆咬着嘴唇,总算是回头看了一眼卓越——虽然卓越感觉她像是回头瞪了自己一眼,“更何况还有卓公子,卓公子的身手可不差,今日晨时我可是看到了卓公子出手的。以卓公子的身手,只怕就算是您也不见得能够轻易言胜!”

    卓越顿时脸上有些羞赧,连忙拱手道:“柳姑娘实在是太高看卓某了,只是包先生,晚辈却觉得柳姑娘所言并无不妥之处。”

    包厨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苦笑道:“阵前斗将,插手者死——这是大鼓的规矩,至今没有人能够破坏这个规矩,因为那些插手的人果然都和他规矩里所说的一样,都死了。”

    柳红妆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包厨子却缓缓地转过了身,指着两人身后苦笑道:“红妆儿,你没感觉到也就罢了,但卓公子未曾感觉到他们的气息,这却实在是令洒家有些意外。”

    卓越微微一愣,立刻转过了身——只是他尚未完全转过身来,面色却已经变了。

    因为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三人的背后正有数十道并不怎么绵长的气息,正一动不动地站在自己身后!

    “小板有五十人,大鼓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么几个人。”

    包厨子看着几人的身后,看着那三十多名同样身穿盔甲的军士,苦笑道:“他们的实力和大鼓背后的那几名军士一样,同样算不上什么好手。但你们仔细看看他们手上的家伙,你们便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敢破坏大鼓的规矩了。”

    拉弓搭箭的声音,骤然齐齐响了起来。

    他们身后的那三十余人,手中持着的并非刀剑,而是长弓。

    真正的长弓,五尺长的长弓。

    “大魏铁律,若无兵部允许,魏人不得持弓才是。”

    卓越咬了咬牙,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三十余名持弓对准了自己的军士,低声道:“该死的,这些军士是真正的军士,他们持弓的动作之标准,比起十三营的军士也不遑多让——八街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难道兵部的官员们对于这些人的逾矩之举完全一无所知吗!”

    包厨子叹息道:“卓公子,这里是八街。”

    卓越尚未说话,包厨子继续苦笑道:“纵使是在这里杀人,也不会有任何人管的。”

    卓越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仰天长叹一声,无奈道:“您说得对,这里是八街,这里本来就是由死囚、江湖人与亡命徒组成的世界,持弓而已,只要不是神机弩和火铳,兵部自然是懒得过问的。”

    柳红妆抿了抿嘴,低声道:“那——我们该如何是好?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

    包厨子嘴角微微抽了抽,勉强笑道:“我们能做的事情倒也不是没有。”

    柳红妆眼睛一亮,拍手笑道:“我就知道,爹一定有办法的!”

    “前些年,有一位欧罗斯的修士来八街短住过一段时日,洒家从他嘴里学到了一个词。”

    他略一犹豫,忽然抬起了双手作合十状,闭着眼睛苦笑道:“那个词叫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