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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力降十会。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三戟过后,铁怅总算是明白这两句话到底是两句多么正确的至理名言——吕第一的大戟之中没有多少巧妙的招数,与当年的卓非凡不同,卓非凡只是提着剑随意地站在那里,他浑身上下便似乎浑然一体毫无破绽;吕第一浑身上下似乎都是破绽,他挥击的动作也直白到仿佛全无章法,但他够快,并且够狠,任何人想要正面给他造成威胁,只能比他挥动大戟的速度更快,或者力量更狠。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或者说天下间都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所以铁怅接了吕第一三戟,于是整个人便半跪在了地上。
“刚才那几招还不错。”
吕第一面无表情地站在铁怅眼前,大戟的枪尖距离铁怅的面门不到一尺:“你的出招非常大胆,但修为却太过稀松平常,甚至就连寻常的江湖汉子都有所不如,天下间似你这般内力浅薄而剑法卓绝的高手还真不多。”
铁怅喘息着微笑道:“卓非凡?”
“卓二的确是个另类。”
吕第一微微点头:“但除了你俩之外,本将军再未见过第三人。”
铁怅猛然起身,提着春蚕便打算再与吕第一交手,然而吕第一却已经没有那个兴致了。大戟骤然转动,铁怅甚至未能看清楚方天画戟行动的轨迹,那大戟便已经将自己手中的春蚕剑抽飞到了一旁,下一个瞬间,那冰冷的锋刃便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咽喉处。
铁怅咽了口唾沫,看着自己下颌处寒光闪闪的画戟苦笑道:“将军果然功夫卓绝。”
吕第一面无表情地看着铁怅,漠然道:“这就是你的最后一句话?”
铁怅想了想,忽然让开了吕第一的画戟,盘腿坐在了地上叹息道:“我确实还有几句话,不知道将军愿不愿意听上一听。”
大戟指着盘膝而坐的铁怅,吕第一轻轻地眯起了眼睛,看着铁怅一言不发。
他不认为铁怅能够从自己的手下逃出生天,莫要说他现在盘膝而坐手无寸铁,就算铁怅全神戒备手持神兵,那也不过是让自己多耗费几招的气力罢了——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听铁怅那些还算是有些意思的胡言乱语,这些年来已经很少有人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了。
“第一点,将军。”
铁怅虽然被那大戟指着,但脸上的神色却轻松自如至极,仿佛眼下性命攸关的根本不是自己一般:“在下现在也不想知道要杀我的是谁、以及为什么要杀我了,在下就想知道,将军这八荒功到底是从哪里修得的?”
吕第一扬了扬眉,漠然道:“与你何干?”
“或许是在下说话的方式有些不太对。”
铁怅举起了双手,叹息道:“铁某人的意思是,将军的八荒功虽然登峰造极,但为何修炼的却不是真正的八荒功?想来将军也知道,八街里的天王老子蔺一笑修的便是八荒功,江湖之中一直有传言,称他乃是当年从那场大火之中幸存的萧南顾的幼子——别的不提,至少在铁某人的眼里看来,蔺天王的八荒功虽然不及将军之霸道无匹,但却更多了几分韧性,而不是如同将军一般,只有霸气与刚强,而无刚柔并济的道理。”
吕第一沉默了一会儿:“眼力不错。”
铁怅苦笑道:“在八街里过日子,自然得要有一双好眼睛。”
吕第一的嘴角微微撇了撇:“但还是方才那句话,与你何干?”
大戟骤然扬起,似乎准备给予铁怅最后的雷霆一击。然而吕第一还未来得及动手,铁怅却又一次高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大喝道:“将军!!”
“你的话真的很多。”
吕第一皱了皱眉,又一次缓缓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大戟:“给你最后一句。”
“将军是不是以为,自己已经赢了?”
铁怅右手举拳,轻轻地放在嘴边咳了咳:“在将军眼里看来,铁某人是否已经败在了将军的大戟之下?”
吕第一微微愣了愣,旋即脸上闪过了一丝笑容,他是被气笑的:“本将军只知道,只要我手中方天画戟劈下去,你败还是未败就都不重要了。”
铁怅的脸色微微一白,旋即摇头道:“将军,您还不明白吗?虽然您的大戟天下无双,在下手中软剑根本不是您三合之敌——只是纵使您挑飞了在下手里的软剑,纵使您眼下已经获胜,但在下也未输。”
吕第一饶有兴趣地看着铁怅:“本将军赢了,但你也未输?如此说来,本将军赢的到底是谁?本将军从未打过无胜无负的仗,你若是能把这话解释清楚,倒也不是不能让你再多说两句。”
“将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铁怅叹了口气,支撑着站起了身,一脸讨好地笑道:“将军手中的大戟自然是胜了我,将军的方天画戟在下根本无力阻挡,三招便能让在下缴械投降,实在是可怕至极;但将军,您手中的方天画戟再强,您始终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当年温侯便是因为寡不敌众被曹丞相所擒,将军......”
“你在说什么?”
吕第一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阴冷:“你是认为,本将军也会与数百年前那个三姓家奴一般,朝秦暮楚,目中无人?本将军乃大魏虎豹骑大统领,铁怅,你龟缩于八街之中,犹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居然敢如此妄言?”
铁怅咽了口唾沫:“将军,您有些着急。”
吕第一轻轻地眯起了眼睛,看着铁怅缓缓地道:“本将军生平最恨的,便是只会逞口舌之利、唇枪舌剑离间乱心的说客。”
“我不是说客。”
铁怅看着吕第一,忽然叹了口气:“将军,您想多了,其实在下刚才那句话之中并没有那么多弦外之音。”
吕第一扬了扬眉,缓缓道:“本将军想多了?”
“在下的意思是,”
铁怅咂了咂嘴:“将军始终只是一个人而已,而这里是八街,是在下的地盘。将军在武艺上自然是能把在下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但将军可莫要忘了,只要在下未死,似乎都是算不得输的。如若将军方才.......”
他后面的话语,吕第一没有听清楚。
因为他现在没有多少时间继续去听铁怅在说些什么了。
剧烈的劲风骤然自自己的身后袭来,吕第一的瞳孔微微缩了缩,整个人骤然转身,右手一挥便将那道袭来的暗器握在了手里。他心中微微一沉,正打算回头抢先一戟取走铁怅的性命,然而三道劲风伴随着一道不输自己分毫的魁梧身形自黑暗之中骤然袭来,逼得吕第一不得不回转了自己的方天画戟!
“阿弥陀佛。”
黑暗里,一个平淡沙哑的声音骤然响起。
“吕居士,某家若是你,在铁街吏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某家就一定会砍下他的脑袋,然后第一时间割下他的舌头。”
锵!
大戟与巨斧交错在了一起,吕第一面色一沉,因为那方天画戟之上传来的力量,竟是逼得自己都向后退了半步!
“你说得对。”
吕第一抬起了头,与魏人的瞳孔色泽略有些不同的眸子里闪动着奇异的光:“等本将军解决掉了你们,一定先砍下他的脑袋。”
黑色的袈裟,红色的孔雀。
黝黑的巨斧,狂暴的巨汉。
以及将两人带领到这里来的,从来没有人留心、也从来没有人发现它消失了的,黑色的大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