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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切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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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里有一位诨号天魔指的独行侠,这人的右手双指当年被仇家斩下,令得原本使得一手好刀的他从此再也握不得兵刃——然而这位天魔指却另辟蹊径,用精铁打造了两根铁指戴在了自己的右手上,靠着自己苦心修炼而成的指法终于杀死了自己的仇家,成为了江湖里名动一方的怪侠。

    但是铁怅不想当怪侠,他也不想成天带着两根精铁手指招摇过市。

    双指骤然回收,铁怅就像早已料到了方破虏的招数一般,于千钧一发之际从指戳变成了掌拍——他那双指之中原本便没有带上多少力道,因为他知道方破虏绝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自己戳瞎双眼;但这一掌却不同,他这一掌里几乎蕴含了自己全身的力道,纵使方破虏体魄惊人,也绝不可能在这一掌之下毫发无伤!

    然而他还是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对手是方破虏。

    中计的方破虏虽然被铁怅压制住了一瞬,但那不代表他与铁怅之间的鸿沟就会被如此轻易地跨越。

    脑门重重地锤在了铁怅的手掌心里,于是铁怅的脸色顿时一变,整个人于刹那间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倒飞而出,旋即落在地面上滑出去了十余步之远,这才翻身半跪在地上稳住了身形——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右手也背在了身后,因为方破虏的这一记头槌力量之大远超他的想象,那根本不像是一个不具内力的人能够轰出的力道,这一击让他觉得自己方才仿佛在用右手招架一头公牛的冲撞,整只右臂传来的剧痛只让铁怅心中一阵胆战心惊!

    ——他是如何做到的?

    ——他修不了内功,纵使他比自己强壮,也不应该具备着这样惊人的力道才是!

    浑身上下的阵阵疼痛让铁怅忍不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身上的这一身轻甲让他方才在地上翻滚时给自己留下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擦伤和磨伤,这是他一开始并没有考虑在内的事情。但他刚才必须要这么做,因为若是他不借助着倒退而出的动作缓冲掉方破虏的那一记头槌的话,恐怕这一场比试接下来自己都只能靠着一只手和方破虏过招了。

    “聪明。”

    方破虏冷冷地笑了笑,他的脸上带着杀意,提着手中的大斧一步步地走向了铁怅的方向:“少年人往往喜欢争一口气,再怎么猛烈的攻击也不愿放下身段在地上打个滚,殊不知打个滚只是丢脸,不打这个滚却有可能丢命。”

    铁怅缓缓地爬了起来,看着方破虏皱眉道:“为什么?怎么做到的?”

    方破虏轻轻地扬了扬眉,苍老的面容之上带着了然之色:“力量?”

    “你那不像是修不得内功的人该有的力量。”

    铁怅咬了咬牙,缓缓地将自己一片通红的右手从背后伸了出来:“我知道你的力道一定不差,也知道既然你能和段六哥不相上下就一定有着你的不凡之处——但你的不凡之处却太没道理了些,这违背了我所知道的一切。”

    方破虏咧了咧嘴没有回答:“你现在不自称晚辈了?”

    铁怅笑了笑,看着方破虏摇头道:“比武之时自然不需要这么多繁文缛节,若是老将军心有不满,还望海涵。”

    方破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你这拖延时间的话术还算不错。”

    铁怅的瞳孔微微一缩,苦笑道:“还是被老将军看出了端倪。”

    大斧在空中骤然劈斩出一道银光,方破虏竟是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是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动大斧斩向了铁怅的首级。他当然会为铁怅解答他这份力道的由来,但不是现在,因为他还站着,铁怅也还站着——既然胜负未分,那便没有为自己的对手解惑的理由!

    大斧虎虎生风,但这一次,铁怅却没有动。

    他的眼力很好,他勤学苦练而成的身法需要眼力的帮助,所以他一直没有松懈对自己眼力的训练,因此纵使方破虏的宣花大斧再快三分,铁怅也相信自己依然能看清,并且能够施展开身法躲闪开来。

    但他没有躲,恰恰相反,他甚至抬起了自己的双手。

    大斧刚猛有余,但变化却不足,这种兵刃比起长刀还要更加蛮横粗暴,刀至少还能够从下劈变化为横扫,而大斧却永远只能保持着最初的招数,毫无半点变招的可能——至刚至猛,疾如雷霆,这便是宣花大斧最显著的特点。

    既然方破虏至刚,那铁怅便至柔。

    在方破虏的眼中,铁怅忽然以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姿势抬起了双手,并且他的动作并不快,至少方破虏认为纵使自己劈中了铁怅,铁怅的双手都未必能够举到他想到的位置——他虽然抱着杀死铁怅的心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打算杀死铁怅,所以在这一刹那,方破虏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卸去了三分的力,打算在斧刃劈中铁怅的那一刹那靠着自己的力量强行停住。

    这原本便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手,因为方破虏始终要防止着真正地劈死铁怅,但铁怅不用担心自己一拳把方破虏打死在地上。显而易见,虽然方破虏与江湖人不同、不拘于招数和手段之上,但在脑袋机灵这一方面,铁怅依然要更胜他一筹。

    如果他也和铁怅一般扔下自己手中的大斧,如果他没有在紧要关头卸力,如果他真的想杀死铁怅,或许接下来的结果都会截然不同。

    铁怅终于抬起了手。

    双手。

    他的双手让开了方破虏的斧刃,于是整个斧刃径直来到了铁怅的眼前。但下一秒,他的双手十指却像抚琴一般轻轻地搭在了方破虏的大斧斧柄之上,然后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一带!

    于是下一秒,方破虏只觉得一股浩瀚的力道自大斧之上骤然传来,仿佛要将自己手中的大斧牵扯而去一般——但更让方破虏觉得惊骇的还不止如此,因为这股力量出现的一刹那,他便意识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那便是这股力量的来源不是别处,正是自己的身体之中!

    ——吸星大法?魔宗妖术?

    刹那之间,方破虏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古怪念头,但这些念头旋即便以更快的速度消失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因为他已没有更多的时间再做思考。电光火石之间,方破虏毫不犹豫地松开了自己手中的大斧,任由这柄大斧犹如离弦之箭一般脱手而出,擦着铁怅的面门直射进了两人身后的黑暗里,然后撞在校场边缘的兵器架上、发出一阵金铁交鸣之声!

    “......这是哪门哪派的武功?”

    方破虏看着远处闻声而来的巡夜军士们,对他们轻轻地摆了摆手,旋即低头看着铁怅面色严肃地道:“你为何能调用我的力量?难不成你修了魔宗的邪功?”

    铁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无奈道:“这是玄宗的招数,难道您未曾见过?”

    方破虏面色微松,轻轻摇头道:“或许是老夫孤陋寡闻了,玄宗两仪里是有着以柔克刚的路数,你方才那一招虽然有些古怪,但也确实有些玄宗的影子——但这种武功应当是玄宗的不传之秘才是,你又如何能够学会?”

    铁怅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拱手道:“方将军有所不知,这一招乃是八街的一位疯疯癫癫的老道士自创而来,晚辈在八街玩耍之时见那老道士坐在道旁望着酒坊大门傻笑,便买了两壶酒送给了这位老道人,然后这位老道人便传了晚辈这一招。”

    这话里一半真一半假,因为八街里的确有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那老道士现在都还在八街之中,并且自己当年也的确送了他两壶酒;但传招一事显然是假的,那老道士天天神出鬼没,见到他的时候不是在街边睡觉便是在对着人傻笑,想要从他口中问出真相只怕是比登天还难。

    然而铁怅却没有想到,他这话一出口,方破虏的脸色却变了。刹那之间,方破虏的脸上闪现过了惊诧、了然甚至凝重之色,他微微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长叹一声,然后拍了拍铁怅的肩膀,摇了摇头便走向了自己大斧的方向。

    铁怅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道:“方将军,您难道认识那位老道士?”

    方破虏的身子微微一顿,他缓缓回过了头,看着铁怅低声道:“老夫不知,但听你的描述,这人很有可能是玄宗北宫三仙人之中最后的那一位,十几年前便下山云游至今不知所踪的北宫明明——只有那位才能创出这样天马行空的招数,也只有他会因为一时高兴而将这样的招数传授给你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年轻人。”

    铁怅心中差点笑出声来,但他的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拱手肃然道:“原来如此,那晚辈回京之后一定要回八街好好拜见一番这位老仙人,谢老仙人当年的指点之恩!”

    “你是该如此。”

    方破虏不疑有他,只是看着铁怅严肃地点了点头:“跟我来吧,既然你想练武,那老夫便传你武艺——只是莫要怪老夫没有说过,以你我这等修不得内力的资质,想要练武,自然会遭受比他人多出无数倍的苦难。”

    他微微顿了顿,看着铁怅忽然古怪地笑了笑:“以及顺带一提,如果你跟上来了,那便没有临阵脱逃的机会了——若是你遭受不住这份磨练的话......可能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