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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灿宇回到办公室,往镇医院给妈妈玄卓善打了个电话,让妈妈回家从菜窖里捞两棵“给牡契(朝鲜语,辣白菜)”,用家里最好的小白陶瓷坛子密封好,等食品站的人去家里取。
玄卓善在电话里问:“到大首长家里作客,带“给牡契”,是不是太不尊重领导了?”
韩灿宇说:“我想了半天,唯有妈妈亲手做的东西,才是拜见岳父最好的礼物。妈妈,谈盼家任何东西都能买到,也能买得起,唯有妈妈您做的给牡契,是花钱也买不到的。”
接着,他又给在镇食品站当营业部主任的张金凤打了一个电话,麻烦她去家里一趟,把辣白菜坛子拿到食品站,上午食品站的车来县里进货的时候,把菜坛子捎来。
张金凤问:“这么快就去拜见老丈人了,行啊韩灿宇,真是‘此鸟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啊,有速度!”
韩灿宇说:“我这叫做雷厉风行懂不懂?谁像你们,这么多年了,还处于牛郎织女阶段。亏了刘学明还是军人呢,一点军人速战速决的作风都没有。你们如果早点结婚,你现在是不是已经随军了?”
张金凤说:“韩灿宇,你那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吗?人家刘学明不急,你急啥?”
韩灿宇问:“张金凤,你说谁是太监?请注意你的语言文明和个人修养!”
张金凤在电话里“咯咯”地笑着,说:“行了吧韩大秘,别教训我了,我又不是你的手下。好了,不聊了,一个小时以后,你到招待所门口等着,我把菜坛子给你送去,再见。”
韩灿宇放下电话,想起了刘学明,他俩好久没通信了,他想,一会得抽空给刘学明写封信。
韩灿宇和谈盼来到谈家时,谈盼的父母都已在客厅等着了。
他们见韩灿宇和谈盼进来,都笑着站了起来,韩灿宇赶紧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们面前行了个大礼,说:“谈伯父好、伯母好!”
谈伯父呵呵地笑着,说:“好、好,坐下吧。”
韩灿宇脱掉深灰色的华达呢大衣,露出里面浅灰色华达呢中山装,把大衣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在沙发上坐下,心里特别忐忑,虽然谈盼的父亲十分和蔼,但是韩灿宇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威严。
谈伯母笑咪咪地说:“小韩个子可真不矮哈,得有一米九吧?”
韩灿宇听了,马上站起来,对谈伯母说:“不到一米九,一米八十六。”
谈伯父也笑着说:“真不矮,这大个儿!”
韩灿宇笑了一下,重新坐下。
谈伯父说:“听说你的父亲牺牲了?”
韩灿宇点了点头,没说话。
谈伯父又说:“你母亲把你们兄妹四个拉扯大,都培养得这么优秀,真不容易,了不起呀!”
谈伯母问:“你身下弟弟妹妹都多大了?”
韩灿宇回答:“大弟弟15周岁了;小弟弟和妹妹是双胞胎,他俩13周岁了。”
这时,谈盼在一旁说:“他大弟弟15岁已经上大学了,上学时跳了两级;韩灿宇也是小学跳了两级,15岁上的大学。”
谈盼的父母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哦,是吗?”
韩灿宇含着笑又点了点头。
谈伯父说:“四个孩子都有出息,不错呀。你们以后可得好好地孝敬你母亲。”
韩灿宇说:“是的,伯父,您说得对!”
吃饭的时候,韩灿宇把金志浩书记的酒和母亲腌的辣白菜都拿了出来。
谈伯父一见这两个东西,乐得眼睛咪成了一条缝,说:“这个金志浩,挺有心,还知道给我带两瓶他家乡的酒,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吃了一口辣白菜,像品酒一样,品了品,然后说:“好啊,这高丽咸菜,真是太爽口了,我在朝鲜的时候,爱吃当地的老阿迈腌的这咸菜,真下饭!”
韩灿宇笑着说:“这是我妈妈的手艺,我觉得是送给伯父伯母最合适的礼物。”
谈伯父马上说:“好,这个礼物好!以后有机会,我要登门道谢,拜访一下你的母亲。”
1965年春节,谈盼的父母在金志浩的陪同下,来到了玄卓善的家,亲自拜访了玄卓善。
玄卓善说:“真是惭愧,家里没有什么积蓄,让儿媳妇受委屈了。”
谈盼的父亲说:“亲家母,不要这么说,你把四个孩子养大,已经很了不起了。韩灿宇这么优秀,就是一笔财富。这笔财富吃不穷,用不尽,比任何东西都宝贵!”
他回过头来对陪同的金志浩还有叶局长、富志俭和马文学说:“什么是富?我觉得,肚子里有墨水,脑子里有思想,这就叫富;什么叫贵?慎独、善良、精神独立、经济独立就叫贵!自古寒门出贵子,白屋多公卿----你们看韩灿宇这气质、这学识、这人品和衣品,哪一样不是高贵相?他就是寒门里的贵子,白屋中的公卿,你们说对不对?”
金志浩他们都点头说是,韩灿宇坐在炕上,脸都红了,说:“伯父您真是过奖了!”
金志浩说:“首长从来不乱夸人,他是真喜欢你呀!”
叶局长也说:“韩灿宇的父母从小对他教育得好,抓得可紧了。他们家虽然贫困了一些,可是他们对孩子的教育一点也不差呀!”
谈盼的父亲点点头,对玄卓善说:“亲家母呀,有钱的人、豪门世家的孩子,我也见过不少,其中不乏优秀的人才。但是咱们家灿宇跟他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身上有的品质,灿宇身上都有;但是灿宇身上有的,他们身上不一定有。有钱难买少年穷----没吃过苦的孩子,承受挫折的能力肯定要差。人的一生,哪有一帆风顺的?遇到问题和打击的时候,吃过苦的孩子的抗击打能力,一定会比没吃过苦的孩子强,你说是不是?”
玄卓善点点头,说是;其他人也都说是。
叶局长说:“首长啊,您不愧是首长啊,说出来的话咋那么有水平呢?我们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可就是总结不出来,说不这么好,呵呵。“
谈盼的父亲笑了,说:“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厚道人,对灿宇和他的母亲‘弟弟妹妹们,也给了不少关怀和帮助,我得谢谢你们呀,是你们替我培养了这么好的女婿哈!”
满屋子的人都乐了,大家都非常高兴。
1965年的“五一”,韩灿宇和谈盼去北京旅行结婚了。
这是韩灿宇第一次到北京,他觉得在北京旅行,几天的婚假根本不够用,因为北京太大、太有历史了。
他们在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校园里流连忘返,出来的时候,他们在门口照相留念,他们都对自己今生没有在这里读过书而感到遗憾。
谈盼说:“以后咱们有了孩子,一定让他上清华大学。”
韩灿宇说:“我想让他上北大。”
谈盼说:“哎,对了,咱们就给孩子起名叫‘韩清华’!”
韩灿宇说:“要是他考上了北大了呢?”
谈盼想了想,说:“两个大学都行,要不就叫‘韩北清’吧?”
韩灿宇说:“行,无论男孩儿或者女孩儿,都叫‘韩北清’,先在名字上给他指一个方向,呵呵!”
谈盼也笑,说:“嗯,孩子还没动静呢,名字先起好了,两所大学在向他招手----咱俩自己考不上北大、清华,就把压力转嫁给下一代,让他们实现咱俩未完成的心愿,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韩灿宇说:“这也不能说是转嫁压力,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这符合生物进化的规律。”
谈盼瞪了韩灿宇一眼,撇了撇嘴,说:“我说不过你,韩大秘书同志。”
抗美和必胜一起考上了县一中,就在谈盼的班里。
谈盼从北京度假回来,给他俩都带了礼物----必胜的礼物是一双咖啡色翻毛皮鞋;抗美的礼物是一件粉色“的确良”衬衫,是圆领镶菲子边儿、胸前有刺绣的那种,在整个县一中乃至整个县城都算得上最漂亮的。
谈盼也给在省城上大学的韩好一和金红梅带了礼物。金红梅比韩好一小一岁,今年考入了中国医科大学,他跟韩好一已经确立了恋爱关系,金志浩对这个寒门里走出来的的贵子、自己未来的女婿也是非常满意。
金志浩在县城的家成了抗美和必胜的好去处,每到星期天,他俩就会高高兴兴地到金马达拜(马达拜:朝鲜语,‘大伯’的意思)家,去看那一屋子的世界名著,或者是到金红梅的琴房去弹钢琴。
可是,没过多久,金志浩就调到省委工作了,他的家也搬到了省城。临行前,金志浩让抗美和必胜在他家随便挑自己喜欢的书,被韩灿宇制止了,他说:“这些书都是金马达拜收藏的,爱好书的人,书就像自己的恋人,我们不能夺人所爱。”
抗美和必胜懂事地点点头,觉得哥哥说得非常对,别人的东西再喜欢,也不能伸手去要,况且自己还在念高中,学业也比较紧张,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功课上,将来考一个好大学。
他俩把心收了回来,起早贪黑地学习,学习成绩在全学年始终是数一数二的。
韩抗美理想的大学是上海的复旦大学。她特别喜欢上海,有一次她在画报上看到上海外滩的图片,她就立志将来一定要考到上海去,要亲自在外滩的十里洋场走一走;而韩必胜理想的学校则是军事学院,他既要上大学又想当兵,所以军事学院是一举两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