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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也是何太守命里有此一劫,但凡钦差大人早来几日或者晚来几日情况都不会如此严重,更何况这两个翰林临出发前又得了荣亲王的令,势必是要把清平给搅和的天翻地覆不可。
再说钦差大人宋平,虽说四十一二,可从小陪着皇帝一起长大,最是亲近的不行,仕途通畅,哪里知道地方官的苦楚,只一心可怜百姓。
也不管天色渐暗,就吩咐道:“你们快去把清平镇的大小官员全部给我绑来,我倒要看看他们的心都是石头做的不成?”
白赵两个翰林见事儿快成,忙不迭得就要去绑人。
谁想二人去了半天,回来时只带了一个守城统领安中谢来。
“大人,这清平架子实在大,我二人竟是连城门都没有进,哪里去寻人去!”白翰林抱怨不停。
宋平听了更是怒不可揭,赵翰林又接话:“下官在难民里打听许久,才知道原先守城统领是何卫的亲侄子,因何卫怕瘟疫传染,就临时指派了几个民兵当统领。”
这还得了,宋平此生最是眼里容不得沙子,怒气冲冲的来到城下,准备亲自喊人。
也是活该清平有事,城内的张统领别说朝廷大官,就是地方官也没有见过几个,无论城外谁人叫门。张统领就是一句话:太守大人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出入。
宋平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左转右转,顺脚就把旁边的一锅热粥给踢翻了。后面排队的难民见了呼啦啦一群趴在地上,用手捡米吃。
宋平被这一幕吓得连连后腿,安中谢更是心疼:“这几锅粥还是太守从城里四处借来的,能救几条人命呐。”
宋平冷静下来,抬脚就往前方灾民临时扎的帐篷里去,安中谢忙阻拦:“大人万万不可,前面都是患了瘟疫的灾民,得了瘟疫满身烂疮,实在可怕。”
宋平更是气恼:“皇上派我等前来,可不是享福的。”说罢就上前慰问,可把白赵两个翰林害苦了。
本来督察秋闱是桩美事,没想到清平水如此之深,前任翰林不明不白就死在路上,又遇着大水瘟疫。只是钦差大臣都打前阵了,他们二人只得硬着头皮一同过去。
一行人来时,玄光正领着崔昊在帐篷里给病人喂药。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儿打着下手。待要起身问安,宋平先一步问道:“玄光法师怎么也在此处?”
玄光将怀中病人放下,起身回话:“师傅料到清平要出事,便让我提前下山,只是来得还是晚了。”
宋平颇有些感慨:“有玄光法师在,真乃清平百姓福气。”二人寒暄了一阵,崔昊有眼色,领着人就去外边候着了。
崔昊身旁的小儿浑身脏兮兮,面黄肌瘦,只是一双眼睛生得讨喜,看到一屋子珠光宝气的大人,不免好奇:“那是朝廷来的大官?”
安中谢摸摸他的脑袋:“可不是,朝廷亲派的钦差大臣,阿城日后可要好好读书,也去做个大官。”
阿城古灵精怪,反问他:“做官的就一定是好官?”
崔昊赶紧去捂他的嘴,小声说:“你小子,话可不敢乱说,天色晚了,回家看你爷爷去。”阿城瞪了他一眼,拔腿跑了。
安中谢瞧着阿城活蹦乱跳的样子,问起崔昊:“玄光法师果然厉害,才几天纪城就恢复了,不知子林现在如何?”
“今天已经能坐起来喝粥了,估计再有两天,就能下地行走。”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各自去忙了。
第二天,何卫得了消息,领着李幕和魏滁田匆匆来见宋平,因怕钦差误会,更是直接绑了张首领和安中谢来见。
宋平一夜未睡,跟着玄光亲自照顾病人。这会儿又饿又累,早已睡了。
门口守着的白赵翰林接见了何卫,不是冤家不碰头。当年盐官一案,何卫上窜下跳靠着出卖昔日同窗和岳父一家才得以自保。这白赵二人,正是盐官一案中侥幸脱逃的漏网之鱼,苦苦熬了二十年,幸亏得了荣亲王提拔才能有出头之地。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何卫落在白赵二人手里,如何不遭殃。
何卫今日寅时才听李幕告知,说是钦差大臣昨夜就已赶到,可硬是被不长眼的守城官兵给拦下。慌的连早饭都没吃就来城外恭迎,一抬头见了白赵,顿时心如死灰,一切来龙去脉全明白了。
白翰林阴阳怪气的问:“不知当年何大人赶尽杀绝时能否想到今日?”
赵翰林又接着说:“真是苍天有眼,让你何卫栽在我们手里,敢问何大人这二十年睡得可还安稳?”
何卫哪里再敢说话,冷汗连连。
何卫三人在帐外站到晌午,宋平才醒来。也不与三人说什么,骑着高头大马就进了城内。
何卫三人一路小跑,跟在仪仗后头。待到了县衙,整个衣衫全部湿透,气喘吁吁。
宋平快刀斩乱麻,也不搜查什么证据了。更懒得再听何卫解释,仗着皇帝伴读又是钦差大臣,直接把清平一干官员十几个全部扔进地牢,通报下去说明日午时直接问斩。
何慈与何澄好不容易醒来,听吴哲说了清平之事,慌的从床上跌下。何慈痛哭流涕:“父亲冤枉,我父亲从未苛刻百姓,我们全家更是省吃俭用,带头捐粮,钦差为何要杀我父亲?”
吴哲虽说不喜何卫装腔作势的做派,可二人同守清平二十年,也有些于心不忍:“你父亲的文书官印我都看了,门外粮草也已备好,虽然不多,但是你们若是速度够快,钦差见借到粮草,说不定可以网开一面。”
何澄何慈不敢耽搁,拖着病体就纵马先行。
二人日夜不停,巳时就赶到城下。崔昊与杜子林见了他们更是泣不成声:“两位公子来晚了,钦差大人睡了一觉醒来,竟是不管不顾,辰时就把何大人给斩首示众。”
何慈听了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崔昊与杜子林抬起何慈安置在了城外营帐,何慈醒来时哭着要寻父亲尸体。
何澄抱着他也是痛哭:“刚刚大哥托人来信,说钦差大人怒气冲冲,连县令县尉一起杀了。管家怕被牵连,昨个夜里就带着大哥和三哥逃往乡下,只留了一个王妈妈给你。”
何慈瘫坐在地,心里凉了半截。
何澄又说:“王妈妈不放心老爷尸体,一早就去乱葬岗想把老爷带回来。不料两个翰林一直守着,连王妈妈也给杀了。”
何慈睁眼看着前方,双目无神,好像魂也一块去了。
何澄趴在他身上苦苦哀求:“父亲就在乡下老家等着,表哥你同我一起逃命去吧,钦差震怒,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
崔昊与杜子林也面色戚戚,一同劝着何慈:“时宜千万要挺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何慈哪里听得进去,不发一言只看着帐外出神。
想何氏家大业大,在清平纵横二十年,可才不到两日就天翻地覆,真是世事无情。
何慈好像孤魂野鬼,整日坐着不动。何澄放心不下只能守着表哥,不到三天两人就瘦了一大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