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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峦城内,夜虽深,路上却还有人在行走。
王淹穿着常服,带着几名手下,敲开了一处寻常的院门。
屋内的人还未睡,听到有人敲门,高声问道,“谁啊?”
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五个陌生男子,妇人疑惑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王淹正待说话,忽从暗中跳出两名男子,明显认得他,恭敬道,“爷,我等奉小姐命令,在此保护这间屋子的人。”
王淹点点头,二人会意,很快又消失在夜色中。
顾婶看这几人奇怪,正待关门撵人,王淹却抵住门,笑道,“婶婶,是蓉儿叫我来的。”
蓉儿?顾婶不信,“我不认识什么蓉儿,你们快快出去!”
王淹习武,力气自然大,顾婶发觉推不动门,内心有些慌乱,正准备大叫。
“婶婶你看。”他递过来一枚印鉴。
印鉴看起来有年头了,顾婶看着眼熟,接过来照着月光一看,顿时眉眼大喜,“蓉儿!”她又喜,又着急见到人,急忙问道,“蓉儿人呢?”
“婶婶,蓉儿明日就能到京,我先接你过府。”
顾婶一听明日就能见到侄女,喜笑颜开,印鉴在此,再不怀疑,忙进屋收拾东西,很快就人去灯熄。
江上夜色正浓,江面雾气弥漫,船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船头还有人未回船内歇息。
顾蓉睡了一天,未有困意,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这几月来,强制压制解花语,身体虽无大碍,却嗜睡如命,身子也不如以往的好,经常生些小毛病,九冬上个月传来书信,说有了眉目,让她再等等。
顾蓉忆起那一夜的惊心,心里发狠,她别落到她手里,否则……她眉头一拧,突然睁了眼。
商船二楼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顾蓉对杀气有一种天生的敏锐,听这步伐大约七八人。
她悠悠闭上了眼,并不是冲着她来的。
这一夜不知船头到底如何,顾蓉都未曾踏出门一步,直到丑时左右,一声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门外有男子喊道,“大夫,在下有位朋友受了伤,请帮忙治疗!”
顾蓉打开门,发现敲门的人竟是早晨船头那喝彩人之一,她还未说话,只听得不远处有人忙道,“就是她!就是她!我昨天看见了,她自己给自己扎针,她就是大夫!”
顾蓉心里默默给他飞了把小飞刀,眼前的男子虽是有求于人,但眉目飞扬,却是不容拒绝的看着她,摆明了一副必须跟他走的架势。
罢了,身旁无人,她还是稍微低一下头吧,“我医术不精,瞧是可以,若无法医治,请勿怪罪。”
那人听她答应,语气客气了几分,在前引路道,“姑娘请随我来。”
穿过狭小的过道,他推开这船上最大的一间门,床上正躺着一名男子,咬着布快,汗水连连,湿透了衣裳。
屋内灯光极暗,血腥味极重,椅子旁坐着一名白衣男子,他侧坐在旁,看不清脸,可衣服上的血哪怕在这微光也明显到无法忽略。
带路的男子道,“姑娘请。”
顾蓉走到床边,床上的男子忍着痛朝她点点头,唇色发白,脸如蜡纸。
顾蓉拉过他的手臂一瞧,上手臂又长又深的刀伤,凝固着未干的血迹,血却不是鲜红色,透着黑,还有一股奇怪的臭味。
“竹叶青。”她不由低语一声。
董羽见她一眼就能认出,眼底燃起希望,关切问道,“姑娘认得此毒?可有解?”
“此毒取七种毒蛇提取炼制,制作方式极为简单,但解起来比较复杂,我暂时不确定他中的是哪七种蛇毒,但是我可以暂时压制住,使毒气不扩散。”
“如此,还请姑娘医治。”
顾蓉算了下时间,想着自己大概是可以撑上一个时辰不犯困,遂准备施针,吩咐道,“还请去烧些热酒,越烈越好。”她又对着床上的伤者道,“我现在要开始施针了,这过程中你可能会觉得各大穴道有些麻,全身无力,还会痛,这是必然的,请忍耐。”
男子苍白着脸点头应是。
顾蓉一针便扎了下去,一起一落一针,转瞬便行了十多针,她扎破男子指尖,有黑色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触目的黑。
她掏出手帕,沾了一些。
董羽很快就带了热酒回来,顾蓉倒出一碗,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想来是好酒。
顾蓉叮嘱道,“酒很烫,我要把它浇到伤口上,会很疼。”
伤者再次点点头。
顾蓉见他受此刺肉入骨的刀伤,连声疼也不喊,心底也是佩服。她不再啰嗦,一碗烫酒倒在他的伤口上,同时另一只手狠狠按住了他的手臂,防止他剧痛之下会触碰伤口,显然极痛,他全身绷紧,却未能忍受,晕死过去。
顾蓉见他昏倒,松了手,这才仔细观察丝巾上的血迹,她将手帕反复闻了好几遍,沉思片刻,提起一旁的笔,写下药方。
“等船停靠了,按照这个抓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连饮两日即可痊愈。”
董羽急忙拿了药方出门,他要去问问这船上是否有药材。
顾蓉用纱布将伤口细心包扎好,从始至终,椅子上的男人一声不吭,顾蓉见他衣服上大片血渍,想着自己连这个重伤的都救了,也不知这人一身是血,伤得重不重,她好心问道,“你有哪受伤了吗?”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先看了一眼床上的伤者,然后目光落在顾蓉身上。
顾蓉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心道糟糕,解花语的后遗症又犯了。她吃力坐下,只觉得困感席卷全身。
“劳驾这位公子,我实在累极了,莫要赶我出去。”她若是此刻回去,怕不出这屋门就要昏睡。
很快董羽去而复返,对着椅子上的男人摇摇头,男人道,“无妨,她即说等船靠案,说明毒暂时是不会发作。”
董羽关上屋内,想起这路途诸多遭遇,不由提担忧道,“世子,这次归京,怕是有事要发生。”
“新都不稳,我回来帮一帮他也未尝不可,十几年的朋友了,他在峦城也过得艰难,帮他把这皇位坐稳了,也算全了二人情意。”他看着倒在桌旁的顾蓉,倒是没想到又在这遇到了她。
“那南地?”
“南地就暂时交给你了,若有犯上者,杀了便是,无需回我。”
董羽心知,南地将士一心,哪里会有什么犯上者,世子说这话,无非就是告诉他,他对自己的信任。
“是,董羽领命!”
夜悄然过去,清晨,天将亮未亮时湖面蒙上一层水雾,随着日头逐渐升高,视野渐渐变得明朗起来。
水域的范围开始变小,远远的已能看见远处帝都的轮廓。
“世子……”董羽为难的看着占据了这屋内唯一一张床的顾蓉,“这姑娘睡了很久,是不是要叫醒她?快到了。”
叫醒?
男人不语,董羽尝试着叫她,可他们哪里知道,解花语的嗜睡之症,无人能叫醒。
他挥挥手,“出去吧。”
商船缓缓停靠。
码头上,王淹一身暗红色绣服,身后跟着十几个手下,正远远望着船上。董羽扶着明八站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脸,两人只觉得奇怪,为何王淹会在此处?
船上人已经走的差不多,身后的男子从仓内出来,岸上两旁已经列出侍卫来清散人群,董羽回头,便看见自家世子正抱着昨日弹琴的那位姑娘走来。
董羽眨眨眼,扶着还未痊愈的明八,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一句话也不敢问。
男人从他俩面前经过,下船,经过王淹身旁,然后被人拦住,“慢着!”
这一声慢着,就像是开启了顾蓉的意识一般,她就在这一声慢着里,悠悠转醒。
“王大人有何指教?”
“不敢。”王淹结结实实行了个礼,“只是……怀中之人……”
她?男子低头,正好和顾蓉悠悠转醒的眼眸对上。
咦?这是,哪里来的美男子?顾蓉一时间有些恍惚,慢慢的察觉到不对,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她此刻的处境竟然是多么的……尴尬。
顾蓉有生以来第一次结巴,“这……这……还……烦请公子……,放我下来。”
这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
双脚离地,她微微晗首,这才叫了一声大哥。
王淹见她平安,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抱拳道,“多谢!”
男子点点头,“王统领客气了。”
他说完,翻身上马,瞧了一眼顾蓉,顾蓉也正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再次撞上。
男人的目光陡然变冷。
顾蓉忙移开目光。
他?顾蓉总觉得有些熟悉,那一双眼,带着绝对的肃杀之气。
马车内,顾蓉有些走神,她仔细回忆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她微微蹙眉,听的前方有人在说话。
“大哥!皇上急召你入宫。”
“可有说何事?”
王奎摇摇头,“未说明。”
顾蓉掀了车帘,“哥哥你且去吧,我有他们护送,不会有事的。”
王淹高兴道,“待我忙完回府,我们兄妹好好痛饮一番!”
顾蓉笑道,“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