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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神原观的梦(其一)

作者:老板我要炒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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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在毫无意义的流逝着。

    神原观沉浸与自己的世界里。

    他能感觉到,自己好像躺在河底。

    既不温暖,也不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每一次洗刷,都似乎从他身上带走了什么,又带来了什么。

    人是会变的。

    尤其是泡在无数人记忆形成的湖水中,想要维持自己本来的形状,几乎不可能。

    他正在倾尽全力,维持着自我,抗拒着改变。

    尽管这种抗拒是那么徒劳。

    越是抵抗,他越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有些东西,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是谁?

    身体一阵失重,一个恍惚间,他飞快向下坠落。

    ...........

    山久中学。

    中井久面无表情的站在学校门口。

    他提着背包,里面装的是几件衣服,还有治疗心脏病的药。

    患有严重心肌萎缩的他,在五个月前告别了校园生活。

    而他现在又要回到这里。

    但已经不是原来属于正常人的高校了。

    而是一个新的,属于残疾人的学校。

    入学手续早已被父母办理好,他迈动步伐,踏入了这座古老的犹如城堡般的校园。

    一个,长长的上坡。

    只是些许的走路,他已经感觉到了气喘。

    很累,心脏不正常的跳动。

    一个踉跄,他跌坐在地,心脏已经开始绞痛起来。

    他如同瘾君子一般打开背包,将里面的药物塞入口中,连水都顾不上喝,拼命嚼碎咽下,这才感觉缓过气来。

    伸出不正常抖动的双手,有水滴落在上面。

    五个月的医院生活,即便有康复运动,但是连续三次心脏手术还是让他的身体衰弱到了极点。

    而五个月以前,这副身体的主人还在足球场上健步如飞。

    那时候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了,就好像梦中一样。

    “我输了啊。”

    他自嘲般的这么想到。

    他已经被打败了。

    留在这里的,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是一个失败者。

    他的后半生都将拖着这副烂泥一般的身体活着,不,他也许中途夭折了也很正常,毕竟他向医生询问自己还能活多久时,那家伙的言语总是含糊。

    其中的欺瞒劝慰,他历历在目。

    “需要帮忙吗?小子。”

    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中井久抬起头。

    他看到了一只伸出来的手臂。

    手臂的主人,是一个有着野性红眸的女子。

    她嘴角翘起,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虽然是善意举止,但怎么看怎么渗人。

    “我....”

    “废话这么多干嘛。”

    女子一把拉住他的手,巨大的力量涌来,直接将他从地上拉起。

    手臂险些被扯脱臼的中井久惊慌与女子的力量,但很快,他有了新的发现。

    女子只有一条胳膊。

    她穿着白色的男士校服,另外一只袖子空荡荡的,从肩膀开始,什么都没有。

    除此之外,她的双腿也是残缺的,一对鱼钩般的义肢代替了双脚行走。

    女子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用独臂拎起了衣袖。

    “这个啊,车祸时被撞断的,因为太严重只能截肢了,哦,还有这两条腿。”

    她毫不介意的说完,挑了挑眉看向中井久。

    “我叫两仪观,你叫什么?”

    女子意外的强势,她的话语目光带有很强的侵略性,让中井久一时间有些语塞。

    “中..中井久..”

    “我是胳膊断了,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来到这里?”

    “我....”

    中井久沉默了。

    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对陌生人说出自己的伤痛。

    他还没有,接受自己是个残疾人的事实。

    “呵,无所谓了,不想说就算了,那我问你,想打架吗?”

    “啊!”

    中井久张大嘴巴。

    他愣愣的指着自己,还有对方。

    他注意到了,女子的右臂上缠绕着一圈厚厚的拳击纱布。

    她的脸上还有一个创可贴,以及很淡的淤青。

    “打架..我?和你?”

    女子点了点头。

    “为..为什么?!”

    中井久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面前这个长得还不错的女人不会是个疯子吧。

    她为什么要和自己打架?

    “打架而已,为什么还需要理由?”

    “不需要吗?!”

    “需要嘛?”

    “不需要吗?!”

    “哎,无所谓了,吃我一拳!”

    面前一道黑影扑面而来,越来越大,占据了中井久整个视野。

    砰的一下。

    他直挺挺倒在地上。

    脸上还多了一个黑眼圈。

    还未完全昏迷的意识,他听到了女子啧啧的咂舌声。

    “好弱...”

    后面的话他没听清,就完全昏迷了过去。

    ...........

    三天后的中井久才知道,那个名为两仪观的女子是这所山久中学的恶霸。

    每个入学的新生都要吃她一发铁拳,被揍晕然后抬进医务室,这已经是学校默认的入学仪式。

    男女不论,她照打不误,并且没有任何逻辑和理由可言。

    而且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打人的事校方居然没有任何插手的意思,反而默许。

    “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得知了这一切的中井久怒吼出声。

    入学虽然才三天,但他的人缘意外不错,结交到了一群伙伴。

    准确来说,这些都是被两仪观揍过的人。

    其中包括。

    重度烧伤的池泽华子,双目失明的砂藤莉莉,只剩下双手肘的手塚琳,身为聋哑人的羽加道静音,以及没有双腿,全靠义肢行走的茨崎笑美。

    哦,还有一个正常人。

    “是啊是啊,阿久你替我们出头,打败她为我们报仇吧!”

    说话的人是有着一头粉发的米莎,她脸上总是挂着傻瓜式的笑容,并且手脚和嘴巴时刻停不下来,中井久严重怀疑她是得了什么多动症进来的。

    “米莎,你太为难阿久了,他的身体不好,怎么可能是两仪的对手。”

    砂藤莉莉说话了。

    她是一个静谧的金发美人,虽然双目紧闭,但身边总有一种祥和的气氛,让人安心。

    这话算是说到了中井久心坎里。

    他也只是在背后放放嘴炮而已,自从被一拳干倒后,他现在看见两仪观心里都犯怵,恨不得绕道走。

    但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只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一定是,如果身体还是以前那样的话,就算是那家伙,自己也绝对不虚。

    羽加道静音比划着手指,她是聋哑人,一个黑蓝色短发的眼镜妹,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总是让人觉得很严厉,但也是这个班级的班长,学生会的会长。

    因为她的手势只有米莎看得懂,作为好友的米莎很乐意替她翻译。

    “静音说,这里身体健全的人只有你,两仪她连胳膊腿都没有,还是个女孩子,你为什么打不过她呢?”

    “我...”

    中井久语塞了。

    这大家都知道不就可以了,非得要说出来吗?

    亲口承认自己的胆小,和主动去面对两仪观,他感觉这俩难度都是一样的啊。

    手塚琳耸了耸肩,她是一个很瘦弱的红发女孩,因为没有胳膊,显得更加瘦弱了。

    “我要是有手,就去找她算账了,很可惜我没有。”

    这句话又在中井久的心头插了把刀子。

    他目光求助似的看向了还没说话的两位少女。

    分别是池泽华子,她注意到他的目光后犹如小兔子一般伸手遮挡住了自己的左边面颊,尽管那半张脸早就被她的黑发掩盖起来,但每次受到目光注视,她还是会做出这种下意识的反应。

    中井久心知靠她是没用了,华子比他还要胆小,连别人的目光都会恐惧,而两仪观居然连她都打,简直丧尽天良。

    他捏紧了拳头,看向了茨崎笑美。

    这个总是穿着体操服的家伙活波开朗,应该能说句人话。

    “我要去练习跑步了,回头见。”

    说完,笑美就以极快的速度迈动义肢跑了出去。

    中井久:“.......”

    中午的会议,以中井久的沉默不欢而散。

    他收获了许多残疾少女的鄙视,当然了,也有同情者。

    华子和莉莉,一个全身烧伤,疤痕丑陋,一个双目失明,看不到东西。

    她们俩是很好的朋友。

    逃离了鄙视他的静音班长,以及助纣为虐的米莎和手冢琳后,他与华子和莉莉躲在了一间茶室中享用午餐。

    吃下了一口饭团,接过莉莉递来的茶杯,中井久感觉到了一丝歉意。

    “抱歉..我没有勇气,我不敢说出来,因为,人很多...”

    莉莉紧闭双目,脸上挂着恬静的笑,轻轻摇了摇头。

    “阿久,你不必自责,每个人都有恐惧的东西,这很正常。”

    “可是...”

    中井久死死盯着茶杯中的自己,他总觉得,他不应该是这样。

    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顺理成章的接受别人的安慰,接受失败的自己。

    慢慢的,那些恐惧的东西,害怕的东西,似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一起忘记。

    泪水一滴一滴打在茶杯里。

    ‘如果,我的身体没有出问题...’

    如果没有出问题,他不应该在这里。

    他应该和身体健全的朋友一起,快乐的玩耍,读书,考试,恋爱,工作,就像是正常人生都该走的轨迹一样。

    “你..害怕的..不是她。”

    中井久飞快抹掉脸上的泪水,他连这副模样都害怕被人看见。

    “你说什么?”

    被他的目光注视,华子的身体不自然的蜷缩起来,伸出手捂住左脸和一只眼睛。

    “阿久,你吓着华子了,别这样。”

    莉莉眉头微皱,轻声劝说唤醒了中井久。

    他猛然惊醒,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的样子有多丑陋。

    他刚刚,在质问华子。

    在质问一个比他弱小得多的女孩。

    而目的,只是为了隐藏....

    两仪观只是一个幌子。

    他真正害怕的,是自己,不敢面对的,始终也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