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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万财绷着脸，看着台上台下的领导，大声道：
“你们不要笑。这是真的。是一头饿疯了的牛，扒开了防洪坝，洪水才淹的村子。”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大伙儿笑的更欢了。领导们的脸上也有些尴尬。
“你们知道那道防洪坝是怎么修起来的吗？当时泄洪的洪水已经到了小石村。浪头有一人高……别说人站不稳，洪水里木头，铁架子，什么都有……
我们的防洪坝才筑起半尺高。一个浪头，就打出一个豁口。村民都吓跑了。刘运长站在最前面，被打倒了……
他怎么样？”
杨万财讲得极为投入，一句话竟然吊起了大家的好奇。所有人都集中了注意力，急切的想知道结果。
“他被洪水淹没了！”
众人皆是一惊！人死了？怪不得他没有来。怪不得杨万财会这样夸奖他。
“大伙都以为他死了。可他没死！却也没有站起来。”
刚松了一口气的众人心里又是一阵紧张。受伤了？残废了？
“刘运长就躺在洪水里，用身体挡住了防洪坝缺口！任凭洪水一浪一浪的淹没他。
他就那么横在了缺口上，让大伙赶紧填袋子……沙袋把他都埋里了。
缺口堵上了，大家才看清楚，他豪豪个腚，身体都快塞到豁口里了。”
豪豪个腚？大家突然又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来。一个个表情严肃，有的人眼睛就湿润了。不用细致描述，大伙都能想到那个画面了。
那是大水冲进去的，得多疼？不说别的，那得都撅挺啊？
“防洪坝堵住了，刘运长他昏过去了。差点没死喽！……”
杨万财说到这，一脸的愤怒，一脸的悲凄。
“你们说，他连个党员都不是，他图个啥？”
这句话，引起了全场的沉思。
“他炸了一座山，炸出一座湖，使洪水得到了缓冲，避免了上游积水，这才在泄洪的时候，水没有积流……他不仅救了小石村，更救了你们上游几十个村。”
“你们心里要有数！”
说到这里，杨万财用手点了点台下。
“他不但没错，还有功！”
“我之前也指责他那是非法的，是要担责任的。可我现在知道，他是对的，他是有担当的。如果再有一次，我跟着他一起炸！”
啪啪啪！台上台下又是一片如雷的掌声。
杨万财就老脸一红。却接着说道：
“他想在前，干在前，他还储备了吃食，自己花的钱，救了我们全村的人，没被饿死……可刘运长得到了什么？”
这一声质问，声大如雷，有些歇斯底里，却直戳每一个人的心坎，领导们一个个表情都不自然了起来。
“他什么都没得到！不，他得到了处分！因为炸山，被问责了！”
杨万财一脸怒忿的瞪着台下。
全场鸦雀无声。有的人脸红了。有的人眼睛红了。有的人更是满脸愤怒。
“领导去我们那里视察，他没上前邀功，故意躲了。”杨万财理了下情绪继续说道。
“这叫啥？有困难全上，有功劳全让！”
“我作为村长，我有愧！我领这个奖，更有愧！
这个奖，这些个荣誉，是属于他刘运长的！”
“我拿着这些个奖回去，我老脸没地方放！我对不起我三十年的党龄！”
杨万财是吼出来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入每个人的耳朵，振聋发聩。
连那些场中的工作人员都站在了原地，静静的听着，忘记给领导续水了。
“我的话讲完了。”
杨万财最后说了一句，然后背着手气哼哼的走下台。此时，还真有了一个村长的派头。
会场寂静几秒。
台上台下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啪啪热烈鼓掌，如潮水般的雷鸣掌声，足足持续了一分多钟。
给杨万财整得不知道咋办好了。硬是愣了老半关，硬着头皮又走回台上，对着台下连连鞠躬，才又匆匆逃也似的走下台。
杨万财的讲话，也由计划的五分钟，讲了足有二十分钟。俨然成了一次事迹报告。讲话逻辑并不清晰，话也糙，却真实感人，深深的烙印在了每一个人心中。
演讲完了，很多人被感动的还在不停抹眼泪。
所有的人都记住了他讲的故事。记住了他，记住了小石村，还有小石村二队，更记住了一个名字，刘运长。
有困难全上，有功劳全让。大伙都好奇，刘运长是个什么样子。
武双齐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心里有怒忿，也有惭愧。
这个老杨，偏心眼子的老杨，竟然有如此担当，让自己自愧不如啊。
县长在会议总结时，着重表扬了小石村，提出了全县学习小石村精神，艰苦奋斗，自力更生，团结友爱，敢于担当，实事求是。
这是他自己后加上的，并没有经过领导集体讨论。却得到了台上所有领导的认可。
这也让松岗镇领导激动不已，因为小石村是松岗镇的辖区。
抗洪表彰大会，一上午的时间就结束了。然而他的影响却没有结束，而且还在发酵。
小石村的名字，刘运长的名字，口口相传，传遍了整个县城，又传遍了全县。
县里召开了几次专题会，最引人关注的，一项是人事调整。一项是学习小石村精神。
县政府决定派人去小石村，实地考察那个湖。也要验证一下杨万财的话。
松岗镇专题开会研究了刘运长的事。在县里引起了重大反响的人，怎么能不重视。县里的荣誉是不能后补了。
镇里再给荣誉也不恰当。
镇领导班子全体一致通过，让刘运长火速入党，重点培养。
武双齐借机提出了刘运长要带领村民搞副业，带头创业致富的事，理所当然的得到了镇里的支持。
不就是想包山吗？这对镇里也是好事。相中哪片，给哪片。手续一切从简。
至于那个炸出来的湖，县里已经关注了，自然要等县里的消息。
这些刘运长自然还不知道。
他只身一人正在双凤县城闲狂呢。
九八年的双凤县城，城市不大，没有多少高楼，集中在中心地带，四周基本都是平房。
他可不是视察灾情，而是走街串巷，查看着小卖店，超市和商场的分布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