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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城,别驾府。
觥筹交错,笑语暄暄。
刘先坐在上首,邓义、南郡太守和主簿分作左右两席,功曹庞统居于末位相陪。
“经过多日巡堪,南郡之地的成绩还是有目共睹的。虽然之前出现了些微变故,实在是事出有因,并非明府的过错。这一点,你尽自放心,想必子孝也会替你美言几句……”
酒过数巡,刘先开口向南郡太守言道,目光却充满笑意地看向邓义。
“使君说得有理。明府管着南郡这么大的一个摊子,有考虑不周,受属下蒙蔽的地方,在所难免。
不过,看南郡的府库收藏颇丰,说明任上还是勤勉公事的。我相信州里也会考虑实情,不会为难于你。
临来之时,蒯将军还特意交代我,要讲人情礼法,这人情嘛,还在礼法之前不?呵呵呵!”
邓义此行的目的首要在于盯住刘先,毕竟是刚靠过来的,蒯越还不是从心底里信任。
对于南郡太守的处罚与否,反而并不在意,当然若能够笼络,最好不过。
何况南郡太守颇为识趣,在他刚来那天就派人送上了不菲的礼仪。
邓义对这一点也颇为满意,场面话自然要帮他说的漂漂亮亮,两不得罪,顺便再给蔡蒯表一表人情。
“使君目光如炬,子孝明察秋毫,仆在此多谢了。说起来,这事我也有责任。刘牧真要追究下来,少不得落下个御下无方。”
南郡太守闻言,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明白士卒哗变这件事情就算翻过去了,连忙起身分别向刘先、邓义各自长身一礼道谢。
作为南郡多年的主官,他深知别驾刘先一向独行孤往,只认荆州牧刘表一人。
然而刘表病重的消息,早已世人皆知,他也不得不给自己想法子找个靠山,蒯越是本地实权派,也曾派人与他联络。
只是这关系刚搭上不久,就莫名其妙地出了江陵兵变这事,一时心神大乱,惶惶不可终日。
提心吊胆了月余,晚上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明府不必自责。”
刘先再安抚了两句,话题一转说道:“既然说到蒯将军,我就顺便说说此行的另一项正事……”
嗯?
另有要事?
临行前,蒯越并没有交代啊?
邓义心中却是咯噔一下,禁不住竖起耳朵来。
南郡太守闻听还另有要事,更是正襟危坐,聆耳恭听。
唯有庞统径自坐在下首,仿佛入耳不闻。
刘先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我和子孝此来的另一项使命,就是押解南郡的所有军实,送往襄阳!”
“诸公都已知道,曹贼已然南来,襄阳、南阳正在厉兵秣马,积极备战。这粮草当然需要各郡捐输。”
“至于所需的一切船只、仆役,还望明府妥为调配。你知道,我们来时只有数十个家将和军候的一曲老卒。”
邓义闻言,不由地大惊。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竟然没听到蒯越提起一句?
而自己这个副使,也是到了此时才得知这一事情。
他脸色几经变幻,刚想开口说话,便看到刘先向他打了个眼色,示意稍安勿躁。
“这,这……不知可有州牧府的转输调运文书?”
南郡太守心内更是波涛翻涌,不由地开口问道。
他旋即想起前几日刘先视察军实之时,每查看一处,便封一处,原来目的在此处等着呢!
一时不由地大悔,早知如此,就应该隐瞒一些……
这些封了的,定然是一丝一毫也不会给自己州里留下。
“自然是没有的。刘牧病重,而你南郡哗变,事在燃眉。刘牧只给我吩咐了一声,尽快将南郡军实输送至蒯将军的刘老营。”
刘先面色一冷,沉声答道。
“如今曹贼已出宛叶,军情紧急。蒯将军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若没有足够的军粮辎重,这刘老营若是再出点什么事……我等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刘使君,这没有转输文书,属下……”
南郡太守明知对方有心压了自己一头,偏偏自己又无法开口明确拒绝。
一个是对方刚帮了自己,要替自己在上面分辩一二,另一个是这么多军实辎重,远不是一个小小的别驾敢整个闷下自用的。
这道口令,十之八九是有的,区别只在于数量。
有没有真的要求全部押解,只有天知道了……而运回去之后,有多少军实能落到刘老营手里,更是只有天知道!
可如今各处府库已经被封,想再反悔瞒报,已经完全没有机会。
心内不由地大骂了几声“老狗!”
邓义本自对刘先疑虑,如今听了他的话语,心内顿时恍然大悟……
伪命!
肯定是伪命!
如果此言是刘表交代的,蒯越没理由不告诉一声。
如果是蒯越吩咐的,他更要知会自己一声。
如今蒯越片言只语也没有叮嘱,就只有一个可能,刘先见财临时起意,借口君命,恨恨敲一下南郡太守的竹杠!
只是这个竹杠敲的未免太狠了……
南郡一处处的府库,自己可都是亲眼所见的,堆积如山的粟米,军械……武装上万兵马,也绰绰有余!
刘先这么不避嫌,明着敲南郡的竹杠,究竟有何目的呢?
但是有一点是无比明确的,这事情肯定对自己也是有利的,否则刘先就不会当着自己的面提起。
而且这么东西,他也需要自己带来的兵卒护卫!
邓义想到此处,顿时拿定了主意,向着南郡太守朗声说道:“前阵子刘老营发生的事情,你多少也听到些风声吧?
刘老营的几个校尉偏将,差一点步你江陵的后尘。
如今事在紧急,有些能免的手续,自然是要免的。何况,刘使君和我一同认可的事情,你也怀疑吗?”
邓义这番话,既是帮着刘先敲定了转运军实的跟脚,也是对南郡太守的一番敲打。
江陵既然有后尘,那哗变的事情,也可以随时再翻翻旧账!
南郡太守哪里听不出邓义的这番威胁,脑筋急转了几圈,狠狠牙说道:“使君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是个不识大局的人。
这样,到时核对完一应转运的军实,使君给我留个签收回执。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