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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是掌门飞鸽传书命小的查证。”魈笑了笑,面上略显尴尬,“本想先回禀掌门,以免被他怨怪。不过少主既然相问,小的老实交代。少主对博尔只斤的王妃可熟知?”
“略有耳闻。此女子原是鞑靼一个从属小部落名曰和林用于跟可汗之子联姻的部族女。怎么,有何奇特?”易寯羽笑了笑,“听说她才貌平平,当初陪嫁了好几车的嫁妆才得以嫁入王室。”
“那几车嫁妆怎能让她嫁给可汗最宠爱的幼子?举世无双的宝物才能换得荣耀地位,哪怕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王妃。”魈拿出一幅羊皮图,图上横七竖八地布满了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鞑靼文字,正中是一个形似凤凰的无眼鸟。
易寯羽接过羊皮图,摸其粗糙皮质细观其纹理,皮料边缘甚至已斑驳剥落,此图至少有百年历史。因常年游商而识得多国文字,易寯羽大致明白图文:猎手因救神鸟性命,而被神鸟用眼珠相赠报恩的故事。
“图是属下从一位巫师帐中搜得,这巫师在死前已招认曾用蛊替人改变容貌,而被追杀十几年。图中传说的神鸟的眼珠便是该王妃的陪嫁,相传此珠为麻雀蛋大小,通体似珍珠般纯白色,可辟邪,治百病,克千蛊,解万毒。”魈徐徐道,“掌门说曾在沈浩然身上见过此珠,又隐约记得这个传说才命小的详查。”
难道就是沈浩然贴身佩戴的那枚灵珠?凌霄当真是个有心人,还真查了出来。易寯羽漠然将图收入袖中,徐徐道:“听说鞑靼今年不仅大荒,而且老可汗旧疾复发,几位有实力的王子为了继承王位明争暗斗得厉害。”
“少主消息灵通,其实鞑靼皇室情形与大周并无二致,只不过鞑靼一直未明确储君之位,王子们斗争更加隐晦罢了。”魈抱拳问道,“少主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入夜,重瞳敲了敲云岭阁的门,在掌灯丫鬟的引路下入厅拜见正在核查账目的易宁。易宁见他单一人前来便令众人退下,仅留浩鹄陪同。
“少公子,此物是我家公子命我献给您的。”重瞳将一手掌大小的锦盒递上,又道,“公子说:少公子曾中过蛊,身子较常人要弱些,为避免万一,还是再服一粒更为保险。”
易宁打开锦盒,盒内是一琉璃寒玉瓶,瓶中是一枚五彩叶型种子。易宁拿起玉瓶将种子倒在掌心,又快速放下,笑道:“这寒玉真冻手!你家公子除了对姐姐,对其他人一向石头心肠,今日出门竟是特地为我寻这蟠龙纹罗的种子?我要是不吃,岂不是辜负他一番心意吗!”说罢,便拿起茶杯服了药。
“公子再三交代:易少主身弱且劳累,平常事务已足够烦心,今日宋佳丽之事不宜再告诉少主。”重瞳拱手道,“公子话已带到,小的先行告退了。”
“哎……”易宁看着重瞳离去的背影,摇着头长叹一口气,又快速拿起笔,细细看着账本,打起算盘。
“公子为何叹气?”浩鹄为其递上一杯新茶,低首思索片刻,问道,“是王公子或是重瞳有何不妥吗?”
“在石头人心里,只有姐姐。我若不是易寯羽的弟弟,他怎会轻易拿出价值连城的蟠龙纹罗花种为我治蛊毒呢。”易宁无奈地笑了,“我要是有这么一个贴心人就好咯。”
“今年是小的陪伴少主的第六年,这么多年,小的当真没听说过王公子名号,更加不明白公子、少主为何皆对他信任有佳。”浩鹄一脸情急问道,“公子就不怕他是贼人安插进易宅的奸细?”
“他,是与曾与姐姐相互交托性命之人。即便伪装得再像,姐姐一眼就能辨其真假。因为姐姐的心,在她五岁那年就已经许给石头人了。”易宁想起那人绝美桃花眼又笑了笑,“他亦爱她为妻,才会唤她卿卿啊。”
而那对桃花眼正在灯火通明的摘星楼默默看着曲谱,直到一个调皮的人儿将曲谱从他手中抢走。
“你下午去哪了?”易寯羽斜眼看着身侧黄花梨桌上镂纹镶玳瑁银盘中的点心,嘟着嘴喃喃道,“我才不信你就做几个点心做了一下午。回来也不理我,进屋就在看曲谱。哼!”
“我听闻二皇子赵樉一向喜欢歌舞,近日更是四处搜罗好的曲谱想要在万寿节作为寿礼献出。我连日呕心沥血写了那一本呢。”懿卿盯着那被易寯羽扔到一旁红木椅上的曲谱,故作委屈道,“本想看看哪处还需改动,改好了就送去给你,望祝你一臂之力。”
“你写的?”闻言,易寯羽瞬间捡回曲谱,撇着嘴说,“我才不信呢。”说罢走到雁柱箜篌旁,将曲谱放在地上,随意翻开一页,按曲谱弹了起来。
懿卿见状缓缓起身,挥开袍角,跪坐到一旁矮凳上的梅根瑶琴前,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本是写的琵琶曲,卿卿用箜篌演奏更别有一番滋味。”说着便挑按琴弦跟着易寯羽的节拍,熟练地配合箜篌曲调起伏缓缓奏伴乐。
易寯羽见他跟的不错,想必是这一章熟悉罢了,又将曲谱快速往后翻了好几页,断章夹了新调急急奏出。本想刁难,怎料懿卿闻曲只是浅浅一笑,抖抖袖子快速应和。
易寯羽将舒缓原曲改至角调,曲子顿时哀伤婉转;懿卿便配上变宫,使整曲情意绵绵却衰减了愁殇。易寯羽眼珠一转又将原曲降至宫调,使其低沉幽转;懿卿便挑弦换成徽调,力改曲调沉闷压抑,使其更铿锵昂扬。
“哼!”易寯羽眼见不能胜他,兀自指尖一甩乍停琴弦,嘟嘴起身拿着曲谱大步走出门,头也不回地进了东厢房。
懿卿见状直捂着嘴低声闷笑,可那人却突然从门口蹿出来,脚尖点地跃至他面前,纤指戳着他,气鼓鼓地说:“不许笑了!”
“咳咳,”懿卿清了清嗓,柔声笑道,“卿卿还是这般有强烈的胜负心,哪方面都不肯示弱半分。”
“你的琴棋书画和煎烤烹炸都是家传,本就有天赋又自小熏陶,我如何比得。”易寯羽转身拿起檀木桌上一杯茶,饮下一口压压火气,仍是不甘地回首辩道,“我若不是这力争上游的性子,怎得如今天下半归易的盛景!”
“唉,”懿卿面上笑容逐渐凝滞,低首轻轻一叹,张开双臂走上前柔柔拥过易寯羽,轻抚着她的乌发,略是哽咽,浅浅叹息,“卿卿不易,实是辛苦。”
“那你就不能让让我,胜你一次,也好高兴高兴!”易寯羽揽着他的腰,半是撒娇半是埋怨地说,“从前……你都是让着我哄我高兴的!”
“为夫错了,”懿卿渐渐收紧臂弯,仿佛要把她揉进骨髓,微红着桃花眼轻吻着她的额顶,温和地笑道,“卿卿方才的琴声更胜从前,平日俗务多,你的指法也没落下,可见天赋更盛,何须要我故意谦让?”
“哼!”易寯羽虽是哼着,却抿嘴一笑,抱得更加紧了些,调笑道,“胜不胜你又当如何,反正你是我的,以后多的是日子让我青出于蓝!”
“是,七岁第一次见你,我便注定是你的。”懿卿抚着她的娇俏侧颜,和煦地笑道,“自然,你也是我的。”
“少主,”浩天站在二楼楼梯拐角处并手抱拳道,“奴才有要事求见。”
“啧!”易寯羽倏地将头深深埋在懿卿怀中,闷声道,“不见!”
“去吧。”懿卿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哄道,“你素来胃寒,前些日子又夜不能寐,我预备……”
“少主,”浩天抬头朝楼梯口不停张望,又朗声道,“奴才当真有要事求见!少主!少主!”
“我还没聋呢!”易寯羽昂起头一脸不悦地吼道,“等着!”
“去吧,我等你回来。”懿卿松开手臂,看她一脸不情愿,单手揽过她肩,半是推着,送她出了门。
易寯羽微嘟嘴看着早在楼梯口等候的浩天,没好气的一顿一顿走下楼,使了个眼色,二人快速离开摘星楼。
行至花园中,浩天号回头望望摘星楼,确定距离够远,环顾左右确认四下无人,低声说道:“一切按少主的吩咐,外院守卫松懈,纵放贼人入内。贼人在天将黑,便混入易宅,打晕了伺候洒扫的小厮,换上了他们的衣衫,刚潜入内院,就已被全部抓获,现全数关入地牢,静候少主吩咐。”
“可有粗略审问过?”易寯羽瞄了一眼垂头不语的浩天笑道,“看你的样子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吧?”
“贼人一行七人,上下铁板一块,奴才纵使手段,却什么也没问出来。”浩天抱拳禀道,“奴才办事不力,请少主责罚。”
“一个破落宗派的贼子,一群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亡命之徒,也敢号称‘铁板’?”易寯羽按下廊上开关,快步走入地牢,轻笑道,“你还没有抓住这毒蛇七寸呢!”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走廊的尽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火光,顺着火光走去,即见一个套间式八丈见方的地牢。地牢内左右两侧各有三人被层层铁链束缚在“十”字倒锥铁架上,由铁架后方两纵带刀护卫看守。那被捆的六人面上身上皆有道道血痕,想必是受尽了刑罚。
六人嘴都被隐隐透出血色的白布条紧紧勒着,易寯羽见状轻笑嘲讽道:“我的护卫说贼子是一行七人,怎么就绑了你们六个?想来……有一个在事情败露后,已然自尽,只剩你们被勒着嘴捆在这儿吧。”
“少主睿智,”浩天回禀道,“护卫们齐心擒贼,奈何贼子反抗强烈,有一宵小趁我等不备,服毒了。”
“七人接了任务,却只有一人敢尽忠,只剩你们六个贪生怕死之徒背着青城派的名声招摇过市。”易寯羽挥袖命护卫们退下,走上前仔细打量,叹道,“月前,你们在朱雀大街的偏道设伏,杀我不成,今日又来。谁给了你们天大的胆子,让你们居然在露了行迹之后还敢来易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