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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章 第四十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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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清早易宁便出了府,在朱雀书院交纳定金,报了姐姐和家兄的名号后赶紧去办完易寯羽交代的所有事宜,匆匆回到易宅,却见钱蓉在百花苑前与一众丫鬟婆子们嬉笑。

    “姐姐不是昨日吩咐今天备马,让你陪她出城挑比赛的马匹和衣装吗?”易宁号轻轻摇着手中的锦扇,半是调笑的口气道,“蓉儿怎的如此清闲?在说什么这样的好笑,也说给我听听?”

    一众丫鬟婆子闻言散开,齐齐行礼道:“小公子好!”行完礼又相互推搡着低声嬉笑离开。

    钱蓉走上前浅笑行礼道:“咱们刚才正说着今儿早上公子出门后的事儿。”钱蓉转身递上一杯热茶伺候易宁坐在廊下,手里捧着盘果子徐徐道:“少主与沈家公子订了五日期限回城,沈公子人虽未回,但今儿一大早就派送一双精雕玉璧来,算是因失约给少主的赔礼,奴自然赶紧就给主子送去。哪曾想,少主都未曾看一眼,就命奴才将其砸碎,还给沈家来人。还让奴才当着人家的面撕了张一千两金票,又拿了匣粽子糖让其带回。”

    “姐姐不在意金银财帛,这我素来知晓。砸东西撕金票也只是为了气气沈浩然,不过,”易宁嚼着紫玉菩提疑惑道,“这……送粽子糖是什么意思?”

    “少主这是借物讽人,借粽子糖告诉沈公子,他不过是一个三岁小儿,虽是砸了他的东西,但也别气恼,只拿糖哄哄罢了。”钱蓉笑道,“少主还说呢:这碎玉自是修不好了,沈家公子若是心疼,便把金票补贴修整好,准能换一对儿更漂亮的回来。”

    “这个石头人啊,就没教姐姐什么好,姐姐跟他在一起,连气人的本事都见长了!”易宁笑问,“你在这儿,那姐姐是不是还睡着?”

    “哪能啊?一大早派人去请了朱雀书院的周夫子、驿臣苏大人,还有上官公子、王公子去鹤府听曲儿了,浩天正陪侍呢。留话说是让我们午晌派车一并接了去十里坡的马场挑马去。”说罢,钱蓉抬头看了看天色,行礼笑道,“约摸着时辰奴才该去了,公子辛苦,好好歇歇,奴告退。”

    易宁摇扇点点头,钱蓉行礼告退,带着一众小丫鬟收拾好东西准备从角门出发,却在长廊尽头侧身看到一个鬼祟又熟悉的背影。她立刻觉出不对,下令让侍从们先走,自己以“落了东西,返回去寻”为由远远地跟上那厮。就在那青衣小厮刚从柴门溜出去时突然有人拍了拍钱蓉的肩膀。

    “你躲这是要做什么?”浩鹄看她像是被自己吓了一跳,捂嘴笑道,“鬼鬼祟祟的。”

    钱蓉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压低声音说:“我刚才好像看到青鸿换了洒扫小厮的衣裳悄悄出门了。”

    “不可能啊!我刚从碧雪阁过来,遇到小尹,他说公子伤重,因而一直在瀚海轩休息。”浩鹄笑道,“你看错了吧?”

    “碧雪阁?”钱荣赶紧问道,“少主特意嘱咐小尹看护青鸿,青鸿既然伤重,为何小尹会不听少主嘱托贴身伺候,却从东前苑去最西边的暖阁?”

    “你是知道的,碧雪阁挨着天清池,地气暖,果实也成熟的最早。小尹说公子夸他海蜇拌脆藕做得最好,点名要吃,所以带着几个奴才挖藕去了。”浩鹄若有所思道,“小尹说青鸿这次回来伤得不轻,每每都要睡到午晌才起,也没什么胃口吃东西,人都瘦了一整圈,站都站不稳。他怎么可能换上小厮的衣服偷偷出门!”

    “你的人遍布易宅周围以防贼人迫害,你若信我便赶紧去询查,不就知道那人是谁了么?”钱蓉蹙眉推他催促道,“快去啊!再晚就跟不上了!”

    “好好好,我去还不成吗!”浩鹄开门调笑道,“算你欠我一个人情啊!”

    “你记着,别跟太紧,知道他见了谁,在哪里,做了什么便好!”钱蓉一把将他推出门,连连摆手急切道,“快去啊!”

    马场中……

    “你做事一向稳妥,若是命你接人,你都会提早到。怎的今日在我们都动身后才匆匆赶来?”易寯羽端坐凉亭中,浅笑着遥看马场上猎猎疾驰的众人,低声问,“可是府上出了什么事?”

    “奴婢出门前好像看到青鸿穿着小厮的衣衫出府。浩鹄说,青鸿还特意支开小尹,命他去碧雪阁采莲藕。我已请浩鹄前去追踪,希望是奴婢冤了青鸿。”钱蓉行礼低声致歉,“奴婢耽误了少主的事,又这样自作主张,请少主责罚。”

    易寯羽正欲言语,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缄默着快步走出凉亭抬首张望。

    “那飞禽看上去像是少主的角雕!”钱蓉仰首盯着浩渺晴空中那一只快速飞动的雄鹰,低首沉吟片刻,快步走近轻声问,“怕是有紧急的消息,少主可要先回府吗?”

    “沈浩然回来了!”易寯羽低声叹气,思索片刻转身对钱蓉道,“立刻备马车准备回府!”

    “是。”钱蓉得命而去。

    “重瞳,我有急事须得回府一趟,你照看好公子。”易寯羽走向重瞳吩咐道,“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头疼不止,先行回府休息,替我致歉。”说完便快速离开,回到易宅却见柳如风与易宁早在云岭阁等候。

    “柳画师可是稀客!”易寯羽玉面含笑走进门,挥手让仆役退下,快步走上前,蹙眉问道,“可是宫中出了事?”

    “我们正要去寻你,你便回来了。惠妃娘娘命我带话:宋濂以皇子年幼不应沉溺玩乐为由把青鸾赶去太子妃身边伺候。”柳如风压低了些声音,徐徐道,“还有,今日我领皇后懿旨为她和惠妃画游春图。虽然皇后面上因涂有脂粉看似无恙,但颈、手都有大大小小不同的斑点,且今日并不算热,皇后只在御花园与惠妃逛了一盏茶的功夫就体力不支要去小亭休息。我在一旁备纸研磨,见皇后不停用丝帕擦着汗,茶也是一杯接一杯不止地喝。我借故走上前细细观瞧才发现她假发髻众多,且前额发丝像是用黛粉遮掩,却又因不断擦汗而渐渐显露黄白本色。太医院陈冲是我多年好友,我曾私下向他打听皇后的病情:从一年前起,皇后就已显示出快速衰老之态,亦传召多位太医为她诊治,但都无大起色。”

    “此事我知道,是用了一种毒玉,但玉早已被我尽除。怎的听你说起来她的病反而更重了呢?”易寯羽饮下一口茶缓缓道,“你可是查出了什么异样?”

    “陈冲是太医院新进的一批年轻医师,医术精湛,虽不被重用,但他平日闲暇都留心研究宫中各位贵人医案和其它太医所开药方。”柳如风又道,“医院曾经有一位姓刘的老太医为皇后诊治,黎皇后仅饮下他所开的一副药便咳血不止。这位刘太医在当天晚上就被逐出宫,尔后又在自己家中暴毙。从那时起,只要是给皇后看病,太医们都以滋补药方为主。多数药方都写明了柴胡、当归、柏子仁等众多补肝益肾、益气补血的药物,可皇后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日益加重,太医们也就开些平补药方糊弄了事。皇后病急乱投医,几乎每一位太医都宣召过,昨日选召他去就诊。陈冲说……皇后的病早已沁入肝脾,回天乏术,快则次月,慢则初夏,皇后必然薨逝。”

    “难道是皇后之前中毒太深,如今也药石无灵了?”易宁捏着下巴思索道,“也不应该呀,皇后若是中毒,太医怎会诊不出呢?刘太医……怕是唯一一个开对药方却被无辜处死的吧?”

    “正是!”柳如风点了点头,又道,“惠妃娘娘说,皇后宫中有位常年伺候梳头的宫女无故暴毙。那姑娘表面上看虽是因伤寒后咳血而亡,但娘娘派人偷偷看过,那宫女从指尖到指甲根部全是淡淡的乌青色,像是中慢毒所致。”

    “你刚才说皇后早已白鬓,只是用黛粉点染掩盖发丝本色。”易寯羽闭目琢磨道,“这世上肯定没有让白发变黑的神药,而皇后为了保住容颜才用这样的染发粉。你是怀疑那粉墨中有毒?”

    “对!不然何以解释皇后宫中的梳洗宫女无故暴毙,而手又像是常年沁在毒物中一样呢?”柳如风又道,“惠妃娘娘已经查明皇后用来梳头的乌发散乃是朝鲜国的贡品,朝鲜国一向惧于大周国威,年年上供不断,且所有贡品入宫前都有太医专门检查确保贡品无毒无害。凭此可断,这乌发散之毒乃是贡品流入坤宁宫后才被人所下。”

    “皇后若崩,太子和赵樉两派必会受挫,下毒之人必是赵棡或是赵棣派系的人。”易宁摩挲着掌中茶杯道,“后宫中下毒最方便的当为贵妃,会不会是她?”

    “贵妃深受皇上宠爱,早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她并无子嗣,就算是扳倒了皇后,也无适宜储君替换。她与赵棡的联谊不过是暂时的,若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怎还会如此襄助?”易寯羽打开手中茶抿了一口,徐徐道,“你还漏了一个人——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