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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
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梦醒时见你。
可实际,
林深时雾起,海蓝时浪涌,梦醒时夜续。
不见鹿,不见鲸,也不见你。
但终究,
鹿踏雾而来,鲸随浪而涌。
你没回头,又怎知我不在。
可我看来,
鹿见人而惊,消失于林深。
鲸踏浪而上,搁浅于浅滩。
亦如我见你,如碌如惊。
终究,
鹿惧人前,潮退鲸落,雾气藏你心。
不见你,也不见我。
云落阁,位于中洲王城最北,占地之广袤,仅次于中洲王庭。
云落阁,原名云起阙,只因中洲双嫡夺位,中洲先王胜了,却是散了家,失了妻儿。
云起本该耀耀生辉,也就变成了云落的无霞。
一处水榭楼阁,这里静谧,古香古色,案桌上的黄铜小香炉,升腾出缕缕的白烟,这是檀香,可作行气温中,镇定安神。
“满眼寒霜看世人。当初若不是你执意而为,我们的儿子又怎会落得如此?你当真是为了你那可怜的手足情,而他呢?这里本因是我们的府邸,如今门庭若市,可让世人观赏,这是你的可悲,也是我的可悲,亦是我们孩儿的可悲!”
一声琴弦在指尖的拨动下,显得空幽。绵长而又低沉的弦乐,由古琴而奏,由华衣贵妇而弹,泪落有痕的无声,琴音的绵沉,当真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世人皆是羡慕我们能锦衣玉食,看似活的潇洒,却是不明其中的随波浮沉。
一身麻布粗衣,一间能阻挡风雨的屋舍,我们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也就只能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妄想!
“启禀夫人,少主夫人和雪别离小姐来到了云落阁。”
一名恬静,模样清秀的侍女施礼,便轻声的说道。
“町……”
琴声悠悠,由绵长至铮崆,只是华衣贵妇的双手突然离开了琴弦,余音袅袅。
“淼淼,去请她们过来一叙。”
华衣贵妇的双手摊平,安放于古琴之上,那绕梁的琴音,这才失了踪影。
“是,夫人。”
淼淼躬身退出了楼阁,她的衣衫飘飘,双手合放于腰间,行走在长廊中。
云落阁,游人士子的穿梭其中,皆是嘴角带笑,手中轻摇纸扇,一副闲庭若致的模样。其中,亦有文人墨客,挥笔洒墨,这美景如画,应当是要赋诗几首。
“夫人,这座石碑,就是少主刚出生,先王亲手所刻。”
绕过了熙攘的人群,在雪别离的带领下,荒天怜掩住了面容,站立在石碑前,凝眸而望。雪别离则是微微欠身在荒天怜的身侧。
“好美丽的女子啊!”
此处人虽少,只是未遮掩面容的雪别离,亦是引起了游人的侧目。而后,有些自诩风度不凡的年轻公子哥,一合手中折扇,便要上前问候一番,只是一队兵甲的出现,护了她们于身后,并无一人敢于上前打扰。
“别离,涂陌来过此地吗?”
云起阙,三个烫金大字,深而有力的刻于石碑之上。荒天怜轻拂动了衣袖,便向着石碑深深的躬身,这是中洲先王的遗笔,如今亦是她父王的遗字,初次所见,应当躬身行礼。
“夫人,少主刚回中洲之时,中洲正处于混乱不堪的局面,内忧外患之下,少主便就再无闲暇之余了。”
雪别离一双眼眸,似皓夜当空,亦有星光点点。她的话语一落,便就挥手,退下了护她们于身后的兵甲。
“别离说的可是中洲摄政王。此人天生反骨,本就该除之而后快,只是先王的担忧,并不是我们这些晚辈,能够妄自猜测的。”
荒天怜轻声细语,这块石碑,亦是让她知道了中洲先王的一丝心境。
妻离子散,这是莫大的悲凉。
独坐王位,便就只能鳏寡孤独。
“别离,走吧。云落阁之广袤,我们今日恐是多花上些时辰了。”
荒天怜抬眸,张望了四周的建筑,不失王权之威,也暗含一丝家的温馨,这是中洲先王的别出心裁。
“是,夫人。”
雪别离的衣裙摆动着,只是刚抬脚走了几步,眼前便出现了一位行走间优雅的侍女,而这位侍女,雪别离认识,便就停下了脚步,静静的等候着。
荒天怜只是目显诧异之色,并未开口询问,那位侍女的恬静从容,她身后的人,自然是不凡。
侍女,直接向她们走来。
“淼淼见过少主夫人,见过别离小姐。”
临近的淼淼,施礼的说道。
“夫人,这是少主娘亲身旁的侍女,康淼淼。”
雪别离回了一礼之后,便就侧身退在了荒天怜的身侧,开口轻声的说道。
“中洲王后?就是令我父王都赞不绝口的那位奇女子!”
荒天怜的眼前一亮,失踪了二十余载的中洲王后,在涂陌回到中洲之后,她也该回中洲了。
“淼淼,若是我早些得知娘亲也在云落阁内,又岂会让娘亲派人前来相邀。”
这是荒天怜的肺腑之言,在中洲王后还未嫁给中洲先王之前,她便名动江湖,堪称奇女子的她,时过境迁,还是有人提起其过往,而耳目熏染的荒天怜,亦是把中洲王后立成了自己的标杆。
“少主夫人,别离小姐,请,夫人就在前面的落水阙。”
康淼淼微微一笑,施礼之后,便就重新踏上了长廊。
长廊有些蜿蜒,越是深入,来此地游玩的行人便就越少,直到只见风景美如画,不闻人儿喧闹声。
长廊的尽头便是落水阙。
落水阙中,琴音的响起,低沉,而又厚重。懂弦乐的荒天怜闭眸感受了一番,便知这是何人所弹。
一曲,思郎君。
一曲,念子归。
一步,一步的上了阶梯,走进了落水阙后,弹奏弦乐的手,也就离开了琴弦。
“荒天怜,南荒的郡主。”
康淼淼躬身退下了,荒天怜和雪别离一前一后的走进了落水阙。一张古琴前的茶台边,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席地而坐,在她那绝美的脸庞之上,勾勒而出的笑容,有些亲切。
“天怜见过娘亲。南荒的郡主已成了过往,天怜如今只是涂陌的妻子,中洲之人。”
荒天怜伸手扯下了掩住面容的白纱,她赶紧上前施礼道。让她怀揣梦想的奇女子,岁月如刀,并未在她的脸庞上留下痕迹。
“雪别离,拜见王后。”
雪别离跪地,恭敬道。
“别离,起身吧,无须多礼,我已不再是中洲的王后,只是涂陌的娘亲罢了。你们是我亲手挑选出来的,也算的上我的半个女儿。起身落座吧。”
秦妃雅的高贵大方,虽有母仪天下之威,却是没有迫人心弦之严。
“天怜,你也落座吧。我们皆为女儿身,亦有同病相怜之处,倒是可怜了芷晴那丫头,从小便就懂事的她,唉………”
茶台之上,茶香四溢。秦妃雅抬手沏了三杯茶,只是她的嘴角有些苦涩。
“是,娘亲。”
“是,王后。”
荒天怜和雪别离的席地而坐,皆是挺直了腰肢,双手合放于腿间,茶放在身前,她们却是没有伸手。
“落水阙,以前是他批阅奏折,也是我们一家三口的休息之所。只是这梦如初醒,回想起来,好像就在弹指之间。”
秦妃雅抬眸,环顾了一下四周,便开口自语。眉宇见得落寞,见之心碎。
“天怜,南荒和中洲亦为敌对国,而南荒又迫于压力,让你联姻中洲,嫁于我儿涂陌,你可曾心有过怨恨?但说无妨。”
秦妃雅的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荒天怜的身上。
“在娘亲面前,天怜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当初我是恨过,也想过逃出南荒,我也知道这是我不可能完成的。对于联姻,我曾经一直当成了一个笑话,我恨让我联姻的人,同时我也恨和我联姻的人。”
荒天怜蹙眉,卧放于腿间的双手,紧捏的有些发了白。
“继续说下去。”
秦妃雅浅泯了一口杯中茶,眼带笑意。
雪别离抬眸,眸光有些莫名。
“可是这个被我当成一个笑话的联姻,如今却是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如枷锁一般,挣脱不了。我的怨恨,至到我来到中洲,听闻涂陌的一些事迹之后,我便改变了我心中的想法,涂陌一人立于敌军阵前,巍然不惧的他,远胜我心怡之人。亦是这些事迹,涂陌也就是我荒天怜的如意郎君。一切的怨恨,也就烟消云散了。”
荒天怜舒展了双眉,伸开了紧握的双手,她的嘴角也是露出了笑意。
心境的改变,往往就在于一瞬间,一刹那。
“我儿征战于前线,亦有一位女子生死相伴,若是我儿死于前线,你又应当如何做?”
秦妃雅眼角的笑容愈发的浓烈。
“涂陌为中洲之王,亦要夺取那天下帝位,身边多几位红颜知己又如何,我荒天怜绝不会若与了她人。若是涂陌战死沙场,我自当自刎相随。随夫君而活,随夫君而死。”
荒天怜的神色很是郑重,定住的双眸亦是决然。
“好。当初我若是如你这般,我的这个家也就不会散了,云落也就变成了云起。”
不疑有他,荒天怜的真情流露,秦妃雅看在眼里,这是伪装不出来的一份悸动。
雪别离也移开了目光,静静的端坐于一旁。
“你我皆是苦命人,这天下的棋局谁都想要来执掌,只是这场博弈,谁又能杀尽一切敌,让天下人为之俯首称臣,我们不聊国事。今天,我们说些家常,我也给你讲讲涂陌小时候的一些事迹。”
秦妃雅眉眼如画,笑容亲切,更是伸出了手,紧紧的握着荒天怜。
荒天怜,她认可了。
她亦可代表了涂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