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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精心布下的秘术大阵早已陆续被激活。但一道道黑色的浪潮连绵不绝滚地而来,生生压在了每一处法阵上。
地上的秘术陷阱一个个被闷熄了火,偶有爆开的,立刻又被黑浪淹没住。
山谷峭壁之上岩洞中,胆大的亲兵营军士操控着掷弹机括,疯狂地甩下火油罐、轰天雷、甚至是手边一切可以扔下去的东西。然而面对谷中不停翻涌的黑潮,却效果寥寥,根本没掀起多少血花,连火油爆炸的火光全都被瞬间吞噬了。
夜色之中,浪潮中偶尔壅塞阻滞一阵,紧接着就从中迸射出几团刺目的火球或者风刃,岩壁上的机括甚至岩洞瞬间就被摧毁,碎片残躯不时落如雨下。
就连谷中八座高耸的晶核炮塔,也没开几下火,就被成片黑乎乎的影子覆盖住了。不消片刻,半空中就升腾起了五颜六色的爆裂光球。
很快,山谷中就填满了无边的黑潮。法阵机关陆续都没了动静。只剩下各系秘术爆燃后的余烬还在漫天飞舞。
滚滚黑潮一直冲出谷口,到了第一屯的城墙下,忽地裂开道道缝隙。
大批血色战马忽然嘶鸣着从缝隙中冲出来。马上的血甲骑士们纷纷抛出手中的铁钩,军屯四周的拒马架子被铁钩上系着的软索拖开,得手后的骑兵啸叫着急速撤退回了后方。
短暂的沉寂之后,黑色的浪潮继续翻滚着涌过来。城墙上的士兵终于看清了敌人的真正面目。
那是灵兽。
无法计数的兽群。
玉蹄鹿、金纹角獐、披甲蜥,不同族群的灵兽混杂在一起,踏着同伴血肉铺出来的道路,推挤着,簇拥着,一股脑撞向了坚实的城墙。
这些灵兽不是普通的畜生。但此刻它们却好像全都失了智慧。宁可互相践踏也要死命向前,全不顾被压在底下骨断筋折的同伴。
很快,城墙脚下就堆叠起将近两丈高度的肉山。
城墙上的守军早已肝胆俱裂,但他们根本来不及向墙下射箭砸石,便陷入了更加令人绝望的苦战。
无数黑毛獴伽兽从城墙两侧的绝壁一跃而起,纵身跳到了几十尺开外的城头上,刚落地就刮起了一片片黑红混杂的血腥旋风。
更有大批身手矫健的獴伽,踩着灵兽的尸体,源源不断地从下面攀上墙头。
澜国士兵只是普通的血肉之躯,盔甲和武器也抵挡不住三寸长的利爪和尖锐的牙齿。
咆哮的兽群瞬间就将城头反应不及的守军吞噬殆尽。接着便顺势一涌而下,冲进屯中大肆杀戮。
而三丈高的城墙终究还是扛不住杌角犀的猛烈撞击。四头巨兽只是几个短冲刺,大段石墙便轰然倒塌下来。
身为高阶灵兽的杌角巨犀皮糙肉厚,根本没受什么伤。它们摇晃着无比粗壮的脖子,轻松地扩开了城墙上的断壁缺口。
黑夜中,低沉诡异的哨声传来,屯外的灵兽群稍稍停顿了一下,缓缓让出了通路。无数身披火红色盔甲的蔚国士兵从后面开了上来,涌进了缺口。
无边的恐惧随着一座座帐篷的燃起,迅速地在屯里蔓延开来。
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上千名未着衣甲的士兵从睡梦中惊醒,一时间不知道杀进来多少敌人。连滚带爬地在营地间四处乱撞。顷刻间,不是被闯进来肆意屠杀的火红骑兵劈倒,就是被灵兽顶飞踏翻,甚至被争抢撕扯裂成几片。
红黑相杂的浪潮并不停步,在此起彼伏的哨声中,蔚国士兵和灵兽群精巧有序地分散成了股股铁流,在营间道路上反复梳篦。
到处都是蔚国骑兵肆意的啸叫声和凶兽的嘶吼声。嚎叫声、哭喊声、金属碰撞声混杂着响成一片。
雨点般的梆子声已经停了。噪杂的战场上,澜国的传令兵舍命狂奔、嘶声大喊:“汪将军令!各营坚守!扑灭火源!”
声音从四下汇集,渐渐合成了简单的几个字:“灭火!灭火!”
永顺驿兵和芳邑驮队身处军屯最深处的边缘,眼看着吼声、火光和热浪越逼越近,但暂时还没见到敌人的踪影。
身边海州攻城营为数不多的军马早炸了营,无鞍的战马四处乱窜。芳邑人勉强还能控制得住牲口,却没法立刻脱离险境。
油料场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最外两圈是手持长枪的驻屯步卒,发懵的士兵们彼此紧紧地依靠在一起,斜竖起两道交错的枪林。稀稀拉拉的步弓手藏在人墙身后的木制围栏里,哆哆嗦嗦地把箭支插在面前的地上。
乙弛暼了瞥弓手们细细的箭壶,脑海中忽地闪过了云州的补箭战车。
他抿着嘴使劲解着黄马身上的扣带。
油料场里的攻城营士兵不再管这些尚未卸桶的驿马。他们手脚麻利的先给几百个木桶都盖上了防火石棉毯,又用推车继续在桶垛外围堆积黄沙。
阎王扒下了自己的外套,撕成布条分给众人,嘱咐大家蒙堵上牲口的眼睛和耳朵。然后才冲驿守喊到:“德生,蔚国人马上就会冲到这里来了!咱们得赶紧撤出去!不然一起上天啦!”
孔驿守有口难言。周围都是列好阵势的海州官兵,他小小驿守人微言轻,没接到明确的命令之前,那位海州校尉是说什么也不会调整阵型、开口子放村民们逃脱的。
第一屯进了敌军,就意味着山谷里的秘仪大阵已经被突破了。
那座大阵,实际上是所有澜国人最仰仗的心里防线。短短时间里就这么被冲垮了,每个澜国人,都已经骤然达到了崩溃的边缘,任何风吹草动,搞不好真的会全盘崩散。
仿佛是应了阎王的话,夜袭的血色骑兵终于率先冲到了营地这边。
至少一个百人队舞动着火把冲至油料场前的防线前沿。人马未到,火箭已经如蝗飞向枪林。躲在木板围栏里的海州兵不断有人中箭倒地,却不敢后退半步。阵型乱了,全都得完蛋。
内圈的弓手开始了还击。隔空对射了一阵,敌人似乎是看清了油料场的布局,带马稍稍后退便仰天放箭,第一波火雨就准确地倾泻到了堆垛之上。
内圈的攻城营士兵和驮队军民反应神速,一下子全都抱头趴在了地上。
几息之后,大伙才反应了过来。
没炸!
昂贵的防火毯果然物有所值!众人纷纷爬起身来上前帮忙铲沙扑火。
乙弛没有动,他抛下解了一半的带扣,拎起地上的一杆长枪。
火光中他已经能看清蔚国人了。外围奔腾呼啸的那些血色骑士,看起来比谷家侦骑狂野悍勇得多。
来吧!上回在蔚国,我伤了。
这回,我有……
乙弛忽然心头一喜,扔了长枪,疾步冲向了木板围栏。
那里刚有一个海州弓兵被射穿了头颅。小夜扑过去,一把抽出那人手中的长弓,胆气顿时又提升了几分。
他半跪在地上,试了试弓弦,旋即皱起了眉毛。
太软了。
防御圈内不见有人协调指挥,弓手们毫无组织,只是慌慌张张地各寻目标、各自为战。
四处斜飞乱射的箭支,几乎没有起到任何杀伤的效果。外围的骑兵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边弓手的羸弱,根本不理漫天的飞箭,纷纷大着胆子抵近冲击,射击的目标也全都是朝着营地中央抛洒过去。
乙弛抓住机会猛地挺身而起,一根羽箭爆射而出,瞬间贯穿了几十步外的战马头颅。马上的骑兵登时被重重掼到地上,立时折断了脖颈。
前排长枪阵发出了一连串打气的吼声。乙弛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第一个死在阵前的敌人。
生平第一次杀人,靠的还是师傅传授的功夫。乙弛觉得,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大声喊:“三人一组!集中射一个!”
周围的弓兵轰然呼应。在这个小小驿兵的带领下,攒射的目标渐渐开始明确,效果也显现了出来。
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骑兵,接到讯号向油料场杀了过来。蔚国人的攻势越来越猛,射击的目标也转向了澜国弓手,短短时间就压制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就在这危急时刻,油料场外形势突变。
西侧刚冲过来的蔚国骑兵群忽然躁动起来。不断有战马猝然倒地,大批骑兵被掀下马鞍,却不见再站起来。营地正面的敌人乱了一小阵儿,呼啦啦全散开了。
空气中好像多出了些噼噼啪啪的微弱响声,乙弛感觉自己的毛发都炸了起来。
他退离围栏,冒险攀上后边的大车。刚往外张望了两眼,就被人一把拽了下来。
光着膀子的阎王把乙弛死死压在地上:“不要命了!”
乙弛使劲把阎王推开,用力喘了几口粗气,揉着摔疼的胸口惊喜地喊:“我看见啦!晶核炮!咱们的炮塔动起来了!”
“抓紧!”驿守把两人拽起来,“卸桶!”
油料场背后的城墙上,高耸的石制尖塔不断地闪着光。
第一屯的守军终于开始了反击。他们调转了晶核炮的炮口,瞄准冲进屯里的敌人和灵兽开了火。
这座巨炮不知道装填的是什么晶核,不见冒出任何火束和冰焰,但无踪无痕的冲击波让蔚国人根本没法提前预判,不时有扎堆的骑兵被一股脑冲倒在地,抽搐着大口吐血。
刚刚被驱赶过来的大批兽群也莫名其妙地被冲翻,再也爬不起来。后面的灵兽有些发懵,一时踯躅不前。
阎王把小乙从大车上拽下来,自己却爬了上去。
他已经从自己骡子上的背囊中,抽出了弓。
轻盈的褐色骨制长弓,早被摩挲得温润如玉。擎弓在手,阎王似乎变了个人,周身勃发出如潮的杀气。
他张口衔指,打了个响哨。
四下的芳邑村民听到熟悉的哨声,几乎同时打了个寒战。他们抬头看到了精赤上身,平举骨弓的阎王。
久违于世的死神回来了!
阎王从芳邑带出来的都是除役老兵。有铁卫在,天下就没什么解不了的危局。老兵们瞬间鼻孔翕张,瞠目欲裂,怒吼着抄起了遗落地上的盾牌,或者干脆拎起块石棉毯,从各自的位置急速向大车汇集了过来。
大车之上,阎王身如岳峙,看也不看满天飞曳的流星火箭,高声喝道:“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