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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袁袁在晚上给她打电话报平安的内容中,提到自己不日就要返程。
事实上她并不想白袁袁那么早回来,原因是白袁袁不回来今时就可以一个人霸占她们俩合租的小屋,高兴起来爱怎样就怎样,过着她自个儿不曾过的自由又自在的生活,白袁袁回来的消息显然就要宣布她这样的生活即将结束。
嘴里说着T市有很多好玩儿的好看儿的企图抹杀她不日就要回来的想法,可她白袁袁不愧是在警视厅摸爬滚打了好些年,不下半句就挑破了她那一丢丢的小心思,且还补充了一句明后日就到,让今时在电话的一边沮丧不已。
话说回来,她也顺道和白袁袁报告了自己这些天的丰功伟绩,这样想来,白袁袁不在家她一腔要与他人分享的强烈意愿就生生被她扼杀在摇篮里。唔,她还真有些想白袁袁那货。
今时在电话一头抱怨:“不过他们剧组好像快杀青了,白袁袁你说要怎样磨付大神才能将他磨软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毫不建设性的回答:“那你不如试试将他泡在水里看有没有用。”
“……”
依白袁袁的见解,白袁袁倒觉得付大神离被她今时感动的时日已然不远,即便不被她的设计图感动,也该觉得她今时是亘古几十年以来不下几个毅力与意志力并存的甲方,是个十分可靠且可信的甲方,出于欣赏她的坚持和不放弃也会稍稍动容哪怕一点。
毕竟,白袁袁认为的付良尘付大神,应该算是个面冷心热的热心好青年,且见不得社会底层的打工族被剥削受苦,该骂一骂的绝不仁慈,该帮一帮的也绝不装腔作势,为此她实在不以为意。
至于白袁袁为什么会这么推崇付良尘,或许是因为今时将前一日付良尘在剧组勇拒恶势力导演和心机女二号胡乱加戏的壮举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白袁袁,激起了白袁袁对之的憧憬与崇拜之心,彻底从她今时的身后揭竿往付良尘的方向挪。
说到底白袁袁是个警务人员,经此一事又认为付良尘是正义的化身,勇于反抗恶势力,这充分地表现了他作为一个大明星良好的自我修养,白袁袁很崇拜他。
计算下来,她觉得她感动付良尘付大神让其答应接下代言的时日不多,为之付诸行动刻不容缓。再拖下去搞不好明天一早从床上醒来接到的就是自个儿卷铺盖走人的消息。
不行,她觉得自个儿得争气争气。
一早,她火急火燎地杀到了公司。公司里那些八面玲珑的同事,肉眼看得出来哪一个都比她今时还要富有经验,一手斩下的项目没有七八个也有四五个,她觉得自己在剧组里像一个无头苍蝇这样乱撞,看上去是十分愚蠢且没什么效果的。
日光徐徐洒在写字楼的大堂,丝毫没有因为写字楼四周是玻璃门而被逼退,这直接导致了前台的站岗小姐姐日复一日地要承受这种毫不留情的日晒,真是即使混进了写字楼也无法幸免。
她赶在时间仓促就要打响上班警铃的步子登上了电梯,掐算得正准上了这趟电梯铁定不会迟到,而她原本以为会错过这趟电梯,到头来竟然赶上了,她觉得自己真是运气。
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她透过那一点光线瞥见了从大门匆匆赶来的宋子浓,眼疾手快地阻止了电梯门毫不留情地关上。
可转头,唔,这趟电梯已经满了,满得满满当当的。好像真的实在挤不下哪怕多一个了。
所以,如果非要让宋子浓上来,那就得有一个人下去等另一趟电梯。
她先一步走了下去:“宋经理,要不您先上吧,我等下一班就好。”
“你都进去了,当然是你上去。”宋子浓看上去有些意外:“你快上去吧,快要迟到了。”
“喂,你们到底要不要上去,别连累我们一起迟到!”
“是啊是啊。”电梯里众人纷纷起哄。
她还没反应过来,连带着宋子浓也看上去没反应过来,那边电梯门啪的一声关得干脆利落关得毫无人性,事实上她刚要踏进电梯,既然人家宋经理见不得自家部门的员工因为迟到薪水被扣打算自己牺牲小我完成大我,那她也没必要矫情下去,毕竟人家扣得可是白花花的钞票,她还没那么想不开。
可意料之外的是,电梯里在同一栋大楼里办公的同事们却全然没有对他们两个手下留情,纷纷以自保为上,可见所有人都见不得自个儿白花花的钞票被克扣,可见所有人在资本主义的潜移默化下都变得很没有人性。
转头瞥了眼宋子浓,心里疼得鲜血直流。本来好歹他们两个起码能有一个坐上这一趟电梯能够避免被资本主义痛宰一顿,现在好了,两个都赶不上电梯,两个都一块儿迟到,她真不该感慨自己有什么好运气她哪有好运气。
话说回来,宋经理这个全公司都钦佩的钻石王老五,晨昏盯着守身自律,从来都是第一个到公司最后一个走。今天是怎么一回事,竟然能在迟到的当口撞见这样的宋经理,这简直比哈雷彗星还要难得。
“哈哈,宋经理,正是巧啊哈哈。”
“是啊,很巧。”宋子浓笑笑,笑得如沐春风。
她和宋子浓并肩站在电梯前,唔,错过电梯看起来,也不全是坏事。
“今天有点事耽搁了,想不到今时你也那么刚好。”眼看电梯一层层停,想必刚才那趟电梯的人都暗自庆幸自己踩住了时间的尾巴,她有些失落,只听见宋子浓说:“不过下次早点出门吧,一直迟到也不好,会扣奖金的。”
“哦。”她点头。
面上似乎将人家宋经理的话听进去了,可心里难免纳闷,今天自己如果不是为了他宋子浓,哪里至于会赶不上电梯,哪里至于又迟到被扣奖金,他这样讲也忒不近人情了。
电梯总算下来了,空无一人的空间,宋子浓先一步走了进去:“不过今天谢谢你啊,有人一起迟到好过一个人。”
她一愣,只一句话便扫清了她心里萌生的阴霾,雀跃地跟了进去。
林茉作为今时在公司里最好的朋友,看得出对她很关心。
首先是她今天好巧不巧赶上了和宋经理一同迟到,一同听设计部门口报告迟到的女声在整个部门响起,再一同迎面对上同部门大大小小同事们震惊且难以置信的目光。看来作为同部门的同道中人,果然大家所见略同,谁都没料到今天被报迟到的竟然是宋经理。
林茉一如往常地关心她,甚至于比平时更加关心她,何以见得林茉比平时还要关心她,就体现在她的屁股还没往自己工位上一坐,林茉便好奇地关心道她和宋经理两个人为什么会那么不约而同地迟到,这简直不是宋经理的风格,她一五一十地回答了她。
至于宋经理到底忙了什么事以致于百年难得一见的迟到,她当然不晓得。
正聊着,突然想到今天回公司的主要目的,立刻拉住林茉的胳膊:“对了茉茉,你知道要讨好乙方有什么强而有力的办法吗?”
“讨好乙方?”林茉皱眉。
“就是,乙方如果说什么都拒绝签约的话,我们甲方要怎样做才能让他妥协啊?”
“哈哈,你是说付良尘吧?”林茉莞尔一笑,笑的时候嘴角清清浅浅的酒窝骤现,看起来温柔大方又不失端庄,叫人移不开眼。
她看林茉看得着迷,这样的美人胚子,别说男人了,换做她一个女人看了都觉得很要命。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这次项目本来就怪辛苦的,真是难为你了。”林茉坐到她身边:“你要是不行的话,不如和宋经理说,我想他会安排人和你接手的,这样你也轻松一点。”
“不不不,”她摆摆手:“也没什么,就是,我太笨了而已。”
她悄悄瞥了林茉一眼,唉,怪不得人家业绩那么耀眼丰富,她却还只是个没甚作为的小透明。林茉那个长相,那个身材,可不是一句标致就足够概括的,想必只要往那一站,即使是天王老子也要为她的美丽折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再看看今时,要美貌长得一般,要身材又不见得哪里够得上前凸后翘这四个大字,美人计估计是行不通的了。
事实上经过今时的一番旁敲侧击,一般的同事走的都是诚恳且真切的路线,这也的的确确贯彻了公司一向来的风格,有一说一,没有一绝不找个二来代替,朴实简单又一语中的,难怪能够眼明手快地把项目拿下。
可这样做的前提是,自己得有拿得出手且十分优越的成绩,要用公司设计的作品说话,方能做到事半功倍马到功成。而回想今时与付良尘的第一次见面,纵然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到底也总算把设计图塞到了人家手里,这招她用过了不好再用。
问完了一般的同事,再采访采访不一般一点的同事,那就是随手就是签下了几十万项目的职场高手,让人望尘莫及的角色。其制胜宝典在于将自己的才能和优势与公司的才能和优势融会贯通,这点今时在一旁听了半天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果真要硬着头皮融会贯通她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直接溶解,为此她觉得不予实践。
到头来,她觉得今日真是有虚此行,什么也没问出来。
所以当她看似一本正经地窝在落地窗边时,实则内心里奔溃绝望得很,她觉得自个儿的职业生涯总算到头了。当她突然萌生这一想法时,意料之外心里居然没有半点不甘心,只觉得自己一个要啥啥没有的小职员能够留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这样一想,当她眼看见宋子浓的身影逐渐走向她的方向,她下意识地就觉得人家宋经理下一秒就要直接在她工位上拍一封解雇信。
“今时,”宋子浓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到她的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口:“你中午有事?”
“没,宋经理你怎么会这样问?”
“那好,待会儿一块吃午饭吧。”宋子浓说,说完都丝毫不在意她的反应就要走:“就这样说定了。”
她一愣,等到意识到她似乎该为宋经理这一番邀约做出反应之时,宋子浓的身影已然关进了自个儿的办公室里。再当经理办公室传来咚的一下关门声,整个部门办公室的同事们都向她投以意味深长且不由分说的目光。
今时自然不晓得这究竟是个怎么一回事,她自个儿都不晓得究竟是个怎么一回事。
中午午休时间,办公室的同事们都很心照不宣地没来邀她吃饭。
就连平时玩得最好的林茉,从宋子浓早上来她工位上找她一同吃饭时起便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手里一直若有若无地忙着什么,她也不好打扰。
所以当她和宋子浓两个人现身在员工食堂的一个角落里时,她当时心里只有的想法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几个大字。
大众的眼锐利如刀,大众的嘴锋利似剑。她难得吃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如同嚼蜡,即使是她平时里爱吃的红烧肉也未能幸免。
这样一来直接地导致中午与宋经理在公司员工食堂的共餐途中,今时很不争气地半路遁了。
她实在不晓得宋经理那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也不晓得卖的那药究竟是好药还是毒药,让她细嚼慢咽或是直截了当地吞下去她都没这个胆子。众口铄金,更何况是在员工食堂里,和宋子浓坐在一起,她自觉自己不配。
等到回到了工位上,她才偶然一想,也许人家宋经理不过是想在她被辞退之前和她一起吃顿最后一餐,人家钻石王老五都没那么多所谓,她扭扭捏捏个什么劲?也忒不争气了些。
看来,她如果再不努努力冲刺冲刺,卷铺盖走人是定局了啊。
攥紧小拳头,下一秒今时立马收拾收拾,单枪匹马地又杀回了剧组。
直到今天过后她才总算明白,不是她哪里做得不对,而是她运势不好,今日不宜出门。
才刚到剧组,剧组里兵荒马乱的情形就令她狠狠吃了一惊。她问了剧组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一眼认出她就是付良尘的助理,对她简直一丝半点防备心都未见得。
唔,那白帽子导演真真不是个善茬,才过去几天啊,她是付良尘的助理这件事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工作人员说,她今时今天可走了运了,赶巧碰上了剧组要拍个大场面,以致于全剧组人马纷纷出动,摄影机和各种拍摄器材将棚里摆得满满当当的,真真是个非比寻常的大场面。
还好刚进剧组的时候碰上了个人美心善的小姐姐同她仔仔细细地讲了目前这兵荒马乱的格局,否则以她的性格,今天如果再像前几天那样围着付良尘打转,肯定绝对一定会被他一举毫不留情且毫无人性地给扔出去。
几米开外,她就这样不疾不徐地站着。心里安排得清清楚楚,等付先生拍完今天这场戏,她一定要胡搅蛮缠死缠烂打逼也要逼他接下那项代言。
“好,来!开拍了!所有人回避!”白帽子导演举着小喇叭,中气十足地喊。
付良尘一身英挺入镜,眉眼间决绝而不失狠厉,举手投足间沉稳而不失风骨,说他气势迫人也不为过。
镜头之内,剧组大大小小的工作人员纷纷围在外围,远远地看着镜头所到之处内敛而成熟的演技,棚里挂在高高围栏上的霓虹灯闪耀着淡雅的光,照在付良尘的侧脸,脸颊微圆却不失英挺,棱角分明又不至于单调。这样的姿色配上实力派的演技,也难怪付良尘会红遍大半边天,今时今日总算是大开了眼界。
付良尘步履沉重地走在挂着霓虹灯的围栏下,可当今时抬眼,一颗心脏却立时揪了起来。
那灯,那灯怎么,闪着火光?!
隐隐约约的火光一闪一现,她绝不会看错。可偌大一个剧组,却没有一个将镜头外这显而易见的危险看在眼底,就连只身在镜头里的付良尘也丝毫没有察觉。
不好。
今时一把冲了过去,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只记得她离付良尘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得他的脸只在她的耳边,她能听得见他的呼吸,她紧紧将他护在怀里。
几乎是所有人都跑了过来,她听见付良尘在她耳边叫着她的名字。她第一次觉得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将她的名字叫得那样好听,和她母亲叫她的名字时一样好听。
好痛,好累……意识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手臂传来暖暖的触感,她想,如果能就这样睡到永远,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