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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拍摄异常顺利,顺利的原因在于既没有人捣乱也没出什么事儿,就连上次被众人冤枉的送道具的老师傅也与棚里的众人玩得非常好,可见事情正在往越变越好的方向进展,这让她很满意。
她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街边的路灯三三两两,路灯下阴暗昏黄,不远处的一盏灯下,一对蜜里调油的小情侣正在路灯下交头接耳。那一对小情侣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副高中生的模样。事实上现在的世道早恋几乎已经构不成问题,构成问题的是早恋后的进展,如果纯粹只是柏拉图式的爱情倒也没什么,能够携手并进当然是最好,麻烦的是这个年纪的青少年难免冲动莽撞,这倒是不争的事实。也难怪家长和学校那么抵制早恋。
都说高中的生活是人一生中难得的一抹亮色,要过得轰轰烈烈年少轻狂才不枉人世中走一遭。虽然这个道理听起来似乎有些牵强,然而对高中生来说也未必不是一种真理。回想她的高中生涯,还真没过得怎样轰轰烈烈年少轻狂,抽屉里也从来没收过哪怕一封情书,不晓得收情书究竟是个什么滋味。现在想来,当年她的高中生活,真可谓是一片黑白。
哦不,应该说她的生活,由始至终就是一片空白。唯有的那几年浅色,也是在大学的时候,稍稍能过得快活点罢了。
小区门口近在眼前,她缓步走过去。借着月色朦胧月黑风高,她瞥见小区门口遥遥站着个人,那人站得英姿挺拔凄惨悲凉,脚步却坚定不移地站在小区前,丝毫不见踌躇的姿态。
这样的人她倒是见得少。长久站在小区门口的人她也见得不少,要么等人的人,要么喝醉的酒鬼。前者脚步踌躇,朝着小区里边的方向翘首以盼。后者脚步凌乱,跌跌撞撞醉意极其浓烈。
这人看似不像个酒鬼,那她想他必定是个前者。等人还能等得那么从容不迫,唔,这人应该很不一般。
就在她一边想着一边就要越过那人去的时候,只听见身后有把声音喊住了她:“今时!”
这把声影何其熟悉。她转身,才发觉这个身影,她也应该很熟悉才对。
什么时候开始,她连宋子浓的背影都认不出来了?唔,真是失算啊失算。
宋子浓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月影浮沉她看不清楚他的脸色,直觉告诉她在这里遇到宋经理肯定不是一件巧事,这个夜晚注定会有什么事发生。
“晚上好啊宋经理,你怎么在这儿啊?”她问。
朦胧的月光下,宋子浓垂眸看她:“我在这儿,等你。”
“等我?”这下倒是她满脸问号:“你等我……怎么不打我手机啊?你光站在这儿等,真抱歉啊,等很久了吧?”
“也没有,等了一会儿而已。”
“那就好。”今时点点头,松了一口气。
不远处的保安亭闪着亮光,让她不禁想到了不久前的夜晚。那个夜晚下者大雨,她只身躲在摄影棚不远处的矮灌木丛里盯梢。雨点交错打在她的身上,模糊她的眼帘,她只能借助保安亭里微弱的亮光朝那里面看去。
后来,付良尘来了。他打着伞站在她的脚边。她那晚一定很狼狈,她想起他停留在她鬓角的指尖……打住,这种时候,宋子浓就站在她的眼前,她怎么能还淡定自若地脑海里想着另一个人啊?
既然宋经理那么晚还要在小区门口等她,那想必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既然这样,那想必他自己也会开口说出今夜的目的。她觉得自己只要等他开口就行了,可等了许久,那厢都不见得有什么动静。
半晌,宋子浓低沉稳重的声音响起,说的是:“我今天来,是为了林茉的事情,想和你道个歉。我不知道她是那样的人。”
她一惊,就为这事?宋经理考虑的果然和别人不一般,谁能想到他等了她那么久只不过就要和她道个歉?
“这事,这事你实在不用往心里去,我早就不在意了,哈哈哈。”她笑了笑,豁达道:“况且这事也不是你的错,你实在没有必要还特地来给我道个歉。”
“林茉手里的钥匙,是我给的。”宋子浓说:“当时她只是说要回去拿点东西,我没有多留意,就把钥匙给她了。”
她恍然大悟:“这样啊,我还纳闷林茉怎么会有钥匙呢……”
“今时。”他说,语气难得的严肃认真。
今时被他这连名带姓叫得愣在原地。也许是她最近老爱一整天都将自己泡在摄影棚里面,实在对宋子浓有一种一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这一别那么多天,宋经理的心思,这也未免转变得太快了吧。
“啊?”她作疑惑装微微叫了一声。
“没什么,”宋子浓看向她,眼中晦暗难懂:“晚安。”
今时又是一愣。敢情这宋经理等她等了那么久,还真只是为他把棚里钥匙给了林茉这一桩事来给她道歉?并且除了道歉以外再没什么要说的了?
这宋经理,未免也太闲了点。
“哦,晚安。”这样的气氛,她尴尬地笑笑,又尴尬地看了宋子浓一眼,再尴尬地转身……这样的气氛,太尴尬了。
转身之后,她没有再回过头去看宋子浓哪怕一眼,是怕自己一旦转过了头,那尴尬的气息便又扑面而来将她再次蹂躏一回。她不转头,自然也就看不到宋子浓此刻脸上阴影交错中复杂的神情。他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小区门口,他看着她离她越来越远的背影,即使伸出手抓也抓不牢的背影,在无边的黑暗中欲言又止。
而今时,她心里油然升起一股奇怪。至少之前许许多多次,无论是哪一次宋子浓都从未像今天这一次这样,不会用那样的语气和她说话,也不会用那样的眼神来看她。她浑身上下的直觉好像在告诉她哪里不对,想了想又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电梯停在七楼,直到叮的那声响她才回过神来。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也未免都太巧了些。
才刚从电梯下来,隐隐约约鼻尖就闻到一股子焦油味。生怕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她还多留意了一会儿,直到发现那味道真是焦油味,并且还是焦得彻底的焦油味。今时心里一紧,循着味道跟了过去。
脚步陡然顿住。她的步伐停在厚厚的门板前面。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几乎一气呵成。她恐怕想都没有想到,往外徐徐冒着焦油烟味的那户人家,是她的家。
“染染!”她猛喝了一声。视线停留在那个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捏着铲子的小人儿,小人儿正皱着眉不知所措地看着不远处的杯盘狼藉。
小染染听到今时叫她的声音时小身板吓了一跳,手里捏的小铲子应声跌落在地上,哐当一声在脚边响得响亮。
“姐姐……”小染染满脸写满委屈地看向她。
她才反应过来,几步走了过去,炉上还冒着熊熊烈火。她立马关了火,抄起炉火上焦了一层皮的锅扔到一边,焦了几层的锅碰到水池里汩汩往外流的水时不甘示弱地滋了好大一声,下一秒,黑乎乎的锅里冒出一缕清浅的白烟,以轰轰烈烈的姿态宣布自己的不幸阵亡。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染染,有伤到哪里没有?啊?”她几步跑过去蹲在小染染面前,上下仔细打量了他的那小身板一圈。
呼,还好,还好。除了手背上冒了几个小水泡,好在其她的地方没事。
她才刚松了一口气,那边小染染却看着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怎,怎么啦?还有哪儿烫伤了吗?”小染染哭得凄惨悲凉,让她刚松了一口的气又重新提了上去:“你,你别看哭啊,你倒是说哪儿伤了啊……”
“姐,姐姐……”小染染猛抽了一声,挨在她怀里一张笑脸可怜兮兮地:“我饿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饿了?家里没饼干了吗?”她疑惑道。不应该啊,前些天不是还见白袁袁抱着一桶饼干坐在沙发上望着电视机吃得喜滋滋的吗。
“都,都吃完了……”小染染一抽一抽地:“我,我饿了。可我,我不知道怎么,怎么煮……我不是故意的……”
小染染说着说着,一张脸腾地一红,下一秒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小娃娃,实在让人哭笑不得。她怎么会怪他呢。肚子饿还没人照顾吃不了饭,她心疼都来不及。
今时怀里搂着哭得一惊一乍的小染染,心里萌生了点所谓恻隐之心的情绪。伸手拍拍小染染瘦弱的背,温柔地安抚:“好了好了,姐姐没有怪你。”
一个四岁的小娃娃,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今时记得早上她出门上班前染染说他自己能够照顾好自己,她当时还好奇着那么小的一个小娃娃该如何照顾自己,不过是客套客套的话罢了。她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哪懂得什么客套不客套的,从他口中说的会照顾好自己,就真的会照顾好自己,不需要麻烦别人。
那么小的小娃娃,该承受了什么才那么懂事啊,懂事得惹人心疼。
收拾好厨房里的一片狼藉,她领着染染出门吃面去了。小区前的街边卖虾饺面的阿姨小摊开得很晚。有时候她加班加得昼夜不分回家的时候远远就看着小摊还冒着热气,小摊上挂着的白炽灯是小区里一抹温馨靓丽的风景,小摊冒出的腾腾白烟让人在夜里也不禁多了几分朴实无华的温暖。
看到她领了个那么可爱的小娃娃,小娃娃还骨碌骨碌瞪着一双小圆眼睛直瞪着小摊里的虾饺瞧得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看得小摊阿姨心底一软,加在染染的虾饺面里的料也比她的多了些。
染染是饿极了。也全怪她自己不经心,那么小的孩子正在发育长身体,她怎么能把染染一个人扔在家里让他自己看着办?今晚如果她加班了没回来……她实在不敢想会酿成什么样的后果。
想到这儿一激灵,今时抄起兜里的手机给白袁袁火急火燎地打了通电话。白袁袁接电话的时候似乎在出任务,周边和她的声音都一样的轻。
“染染才四岁,你让一个四岁的孩子自己在家。行啊你白袁袁,长本事了啊。”今时气急败坏地:“那可是你小侄儿,你亲侄儿。你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把他扔在家里你觉得合适吗你?”
白袁袁一改往日咋咋呼呼的风范,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你不也是甩手掌柜一个?把染染扔给我就自己去上班了?染染还管你叫姐姐呢,你还敢说我。”
今时将一大口面条吸进肚子里:“我不跟你说那么多,染染手里长泡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的时候顺道去药店买药。”
“我在出警呢。今晚回不来了,你自己去买吧。”白袁袁说:“明天也回不来,你自个儿看着办。”
“那染染呢?我明天还要上班啊。喂?喂……”她话还未落地,电话那端传来的嘟嘟声响得她如梦初醒。
白,袁,袁。
这一通电话她打得气急败坏,又挂断得气急败坏。早知道会如此气急败坏她就不打这气急败坏的一通电话了,无端让自己更加气急败坏……
乖乖坐在一旁的染染眨巴着一双眼睛看着她放在桌子上的,刚刚被白袁袁毫不留情挂断了的电话,扭捏了一会儿:“姐姐,我可以自己在家的。”
染染这话一出,今时不禁打了个寒颤。要让她放染染一个人在家……她确实再也不敢了。
今天只不过是焦了一个锅已经实属万幸,再有个明天,搞不好就不只是烧了厨房那么简单了。
今时满脸满心温柔地伸手过去揉染染的小脑袋:“明天姐姐再想法子。姐姐不会再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了。”
“真的吗?”染染一双眼愣是亮了起来,闪闪发光地看她:“姐姐说的是真的?真的不会像爸爸妈妈那样把染染一个人留在家里了?”
“当然是真的。”话毕想了想:“你爸妈,经常留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爸爸妈妈工作忙,没空照顾染染。”染染垂下头:“更何况,爸爸妈妈就要离婚了。染染跟爸爸一起,爸爸更加没空管染染。”
“离婚?”她一惊。这小白杨可以啊,悄无声息地结婚再悄无声息地抱了个儿子再悄无声息地离婚。他才大她几岁啊,两大人生大事结婚生子手起刀落地一一解决,成家与立业哪方面都半点不耽误。唔,这几年不见果真让她大开了眼界啊。
不过,刚才染染说……小白杨要离婚了?
她看过去身旁,染染正拿着筷子在自己的大碗里比划来比划去,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