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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自辰时出发,各个激动万分,满脸带着孩童的欣喜神色。一灯瞧着这群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不觉脚下也生了风,自觉年轻了几十岁,不由也心思清明,身心难得的舒畅了起来。
这一行十个年轻人各个都是仓灵派的佼佼者;虽说名叫林逍和叶玄离的两位弟子,由于常年呆在紫阳峰由掌门亲自教导,他不甚了解,但掌门是何等修为境界,他还是有些知道的,故此,眼前这两位小人儿自是不可小觑。
想着想着,一灯的心情又有些沉重。在门派里他也算是一位老人儿了,除了九真,就属他年纪最长,资历最深。原本老掌门临终前是将掌门信物交付九真的,一灯待九真如亲兄长,又尊其修为道法,自然毫无异议。可二十年前,山下突然来了一位身着一席玄色长袍的男子,约摸着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除了头上插着的一根紫藤发簪,便再无装饰,可却让人看着挪不动步子。
届时他正与九真在戒兰殿商议门派正事,忽而一弟子莽莽撞撞地跑进殿中说是山下来了一位仙人,自称是老掌门的故人。
因是老掌门故人,自没有怠慢之理,是以,他与九真便放下门中之事,急急下山去迎。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临近山下才发觉被骗了,哪里有什么老掌门的故人;如此年纪,怕是老掌门根本无缘得见这青年。一灯心中一恼,就觉门中弟子还是太过呆板,什么人什么话都信,回去定要好好惩治一番,以儆效尤。随即便停下身形,意欲御剑往回走;可九真不以为然,一把拉住他,让他且再仔细瞧一瞧。这一瞧,他可算明白,为何那弟子上山来报时竟如此慌忙,又为何说山下来了位仙人。
只见山下这青年,虽然看着年纪不长,但身形伟岸健硕;伫立于山下,想来也不是一时半刻,如今日头又毒,可偏偏依旧风度翩翩,光彩耀人,似乎这烈日也不能与其争辉。
一个走神,一灯已随着九真到了山下,真真切切看到这青年男子时,一灯才感慨,莫说是那位不经世事的小弟子了,就怕是他自己,见了如此仙风道骨的人儿亦不免会错认为神仙下凡了。
这男子身高八尺有余,身材修长,脸型俊朗,若仅是如此,一灯也不至于失神。可这男子的双眸却似乎有神力,一对黑瞳隐隐泛有金光,看久了仿佛能把人整个给吸进去。
一灯的回忆逐渐清晰起来。虽说在如今的一尘掌门眼中,他时常也会看到些似有还无的金光,可想来掌门已经有所收敛了,眸中光彩远不如那一日他所见的璀璨。一灯想大抵是这世间最最珍惜罕有的珠贝宝石也不能有如此光彩吧;更何况,珠贝宝石是死物,反射的也不过是日月灯火的光芒罢了,可眼前这男子眼中的光辉似由心生,确是他生平仅见的色泽与质地。而那仿佛会吃人的黑瞳,竟会让他产生一种恐惧;那种漆黑的感觉,仿佛能勾起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又仿佛能洞穿他这一世所有的罪与罚。一灯的手心和后背不禁流出几股细汗。
后来的事情他就有些搞不明白了。将山下的男子带回戒兰殿以后,男子拿出一雕工精美的漆盒。他刚想上前仔细琢磨这神仙一般的人儿能拿出什么仙家法器时,就被九真叫住,让他和当时在场的一众弟子,全都出殿等候。
约摸着一炷香的功夫,只听殿门内传出跪地之声。再之后,九真便开了殿门,说有事要宣布,派了弟子去鸣钟召集山中所有仓灵派子弟来戒兰殿外等候。
一灯自然是莫名其妙,九真缘何为了一个外人,敲响这警世钟。就算那玄衣男子真是大罗金仙,也万万没有道理敲响这钟呀。除了每年除夕,钟响贺岁;就只有在门派遇到重大变故之际方可敲响这警世钟。
然而之后的事情更加让他瞠目结舌。九真见众人集合完毕,与那玄衣男子并肩站在戒兰殿阶上,随即宣布该男子入仓灵内门,法号一尘。掌门钦定内门弟子这件事本来也无甚特别,只是刚刚入派就成了内门弟子,还取得一字辈长老的法号,在场众人已有很多不服气的年长弟子面露难色。
一灯倒是没什么意见,当时在山下他已觉该男子并非凡品,如能入仓灵派,必是仓灵之幸。可这事何以惊动那警世钟?一灯想着便隐隐有些不安。
“今日我便将掌门信物传于你,望你一生谨记,戒贪、戒嗔、戒痴、戒慢、戒疑,兼济天下。”九真言毕,只见眼前玄衣男子双手接过掌门鸿羽令,神色微顿,沉声道:“今日我既为仓灵掌门,必护殿下之众安然,也必护三界六道安宁···”
音犹在耳,振聋发聩。一灯如今想来,也觉得身心均无法动弹。那时似乎也是这样,一语言毕,他周身感到被一股强大的碾压式的念力压制,别说是刚刚面露难色的几个大弟子,就是他也难动得了分毫,只是近乎有些战栗得不自觉说道:“是,一尘掌门。”
从万般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不远去的叶玄离和林逍两眼。这两位小修士,哪怕仅仅是看着就觉得仙资卓绝。尽管是到了他这个年纪,走遍了山川河流、沙漠荒原,印象中也没有眼前少年少女般姿容之人,当然除却那日山下的玄衣男子。
只是这少年太过张扬、恣意,明媚得有些许不像是掌门的徒弟;而这少女却仿佛是和掌门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一样清冷、绝尘,似乎生于天外,于这红尘不过擦肩过客。
后记:一灯不晓得此时的他已然隐隐窥得天机,他这一生也终将为眼前人所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