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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晨醒来,陆远都会给自己几分钟沉思……或者说是单纯的发呆,这样短暂地澄净下心灵,去除掉心里一些烦躁,不管怎么说都能让自己轻装上阵一点。
陆远掬起一捧雪放进净水瓶,连接到外骨骼电源,随后将煮沸了的水倒进了速食包,这算是一天中难得的放松时机,正当陆远把背包横放过来充作临时餐桌,准备吃早饭时,不速之客来了。
狼群。
部署在外围的探测球传回了警报,陆远闪电般掣出手枪,顾不上打翻了饭盒,汤汤水水溅了一身,陆远一手推开背包,严阵以待地望向狼群出现的防线。
借着头盔的放大镜,陆远清晰看到了数百米外也在看向他这边的狼群,隔着这么远,陆远都感受到了湖蓝色的狼瞳传来的恨意。人与狼对视几秒,狼随即轻啸一声消失在陆远视野里。
陆远垂下枪,知道这是狼群追上来了,本来陆远也不认为他甩得开狼群,不过照这个程度来看,从前天遭遇起,狼群根本就没有全员返回过,而是特地留下了几头狼在彻夜追踪,既然有孤狼敢于现身,那么狼群大部肯定基本抵近了,说不定是整个狼群氏族的追踪式迁徙。
陆远心中无感,捡起了饭盒,颇为可惜地低头看着掉到辐射雪的脱水蔬菜,将就地喝完了剩下的菜汤,掏了颗饱腹丸扔到嘴里,他必须对自己执行严格的食物配给。
稍稍整理好行装,陆远继续上路,与昨天不同,他的右手不再拖着缆绳,而是始终握着步枪,一半心思放在了起飞了的无人机反馈画面上。此时雪原没有出现像林木一样的障碍物,视野非常好。
在无人机画面内,狼群早已包围住了陆远,虽然说前方留了口子,但对于不管是短途爆发或长距奔袭都极为在行的狼来说无非是瞬息就可以阖上的陷阱门而已。实际上狼群组成的阵型即便以陆远用战术视角去考量也几无疏漏。
以陆远为圆心,大约五头雪狼缀在陆远身后约2公里位置,毛色油亮尾巴毛绒,显然是狼群中最年富力强的壮年中坚力量,这可以视为一道轴,在“轴”的左前方大概700米位置,也就是陆远西南位置,有两头狼,再斜着往上推300到400米,也是两头狼,刚好画出了一个半圆。
陆远右侧的狼群则少一些,基本汇聚在了一起,但陆远怎么会不懂狼群这种“旋转门”战术?一旦狼群发现时机,譬如陆远露出了疲惫迹象或是休息。左侧的狼群会迅速来回迫近,但一定保持在陆远的射程外,通过快速移位来令陆远无从分辨主攻位到底是哪个,直到攻击距离被缩短到适宜位置,狼群的“旋转门”也跟着右旋了,届时狼群会从下方或右方的“轴”突进,去掠袭无所适从的陆远。
这样的战术最典型的好处就是作为“轴”的几头狼可以快速接应到窘境的同伴,或是直接进攻,作为“门轴”,它们就是承担狼群行动的枢纽。旋转门如何扇动取决于它们。
对于雪原上对抗狼群的其他生物,的确很不好应对狼群的“旋转门”战术,因为狼群就这么大方地把弱点给别人看,那也无所谓,距离和耐心永远是它们的优势,这支狼群大约有三十头可堪部署的壮年狼,就算是陆远之前碰到那头大熊,想团灭狼群的“门轴”估计也得崩掉牙。
不过陆远可不是赤手空拳,既然狼群摆出了这副架势,那还有什么话说?难道还能搞个狼语翻译器去谈判一下?陆远又不是宙神科学院那群穷极无聊的老头。
他自然有他的问候办法。
陆远召回了无人机,吹着口哨往无人机的活动挂架上系了一颗定时手雷。陆远向来讨厌后发制人,他的老本行就是斩将夺旗,指望他被动接战那也是敌人先挨一榔头后。
陆远扔开了探测球,继续保持着警戒范围,自己操作着无人机到了那五头壮年狼头顶。不得不说,它们确实很聪明,看着头顶这个“嗡嗡”响卷起风的玩意连好奇心都没萌发,而是立刻机警地展开了,但陆远之前一直没把无人机投入到与狼群的强对抗中去,它们再聪明也只会下意识地当成某种“鸟”。
反正陆远也挺闲的。
过了个把钟头,正午时分是雪原风雪最弱但日照强度最高的时候,狼不好抬头去看无人机位置,于是又渐渐汇聚起来,那陆远可就不客气了。
脚下一丝震动然后是狼的哀嚎声,陆远不屑地笑了一声,检视着迅速拔高的无人机画面,这枚手雷直接炸没了两头狼,另外三头狼也伤势不轻,虽说没断气,但看那副挣扎模样别说狩猎了,不成累赘就不错了。
陡然吃了个血亏,狼群顿时骚动起来,失去“门轴”约束的前沿雪狼呈现出急迫躁动姿态,陆远指头有节律地敲着扳机护圈,现在可是风雪干扰最低的时间,陆远很希望来一场打靶来保持住射击手感。
气血之勇终究没冲上雪狼脑门,想让这些老练猎手失去理智很难,陆远很遗憾地目睹前沿狼群与他拉开更远的距离,陆远故技重施给无人机系上手雷去轰击也无法收到成效了。陆远的弹药也没那么充足可以到闹着玩的地步。
入夜时风雪已肆虐多时,能见度很快降到二三十米样子,陆远依然只能原地掘出雪坑躺入其中,陆远是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给自己挖坟墓毫无二致的行为,但他还是得跳进去。
陆远睡得很浅,噩梦与寒冷与警惕一夜间惊醒了他至少三四次。陆远强迫自己去睡觉,拂晓时陆远正睡得迷迷糊糊,探测球警报乍起,陆远当即翻坐而起,看着敌袭红点迅速越过了探测球,一路直取自己所在地!
陆远按捺住爬出雪坑的冲动,蜷姿立起了枪榴弹,狼群从来没抵近到他身周,就不可能这么确定他藏身位置,它们必定是袭扰!
果然,狼群轰隆隆地在雪原上乱跑一气,一无所获地退去。但陆远也睡意全无了,距离天亮还需要一会儿,陆远干脆在坑内热完饭进食完,但这样抠抠索索地叫陆远很烦躁。
日间跋涉时,狼群还是“忠实”地跟在陆远身后,偶尔嚎一嗓子或者是嬉戏时忽然发起冲刺,叫陆远不得不接招应对,但狼群从不靠近到陆远步枪射程内,仿佛它们知道这支枪性能似的。一旦陆远不想理它们了,狼群的冲刺就会立即拔近到陆远身旁700米内,这个距离子弹准头被干扰到很差,陆远击伤过好几头狼,但再无一次能重创。
夜间休息狼群也从不闲着,起先是一夜一次,几天后就一夜高达三四次五六次,纵然陆远烦的关了警报,狼群那种挖地三尺的功夫也叫陆远必须打起精神,因为有一次狼群真的好巧不巧挖到了陆远藏身点,逼得陆远起身还击,而隐藏在雪幕的其他雪狼则跟进袭击,如果不是陆远当机立断冒着殉葬风险近距离打出枪榴弹,陆远就真要被拖出去重演外骨骼解除约束了。
如此这么反复搞事,陆远神经再大条再坚韧也免不了衰弱,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陆远便下意识觉得狼群又在闹腾,机械地举枪瞄准然后放下,而问题就是陆远不好说哪次会是狼群真正的倾巢出动。
陆远在光秃秃的雪原上跋涉了快有一周,有时候陆远困得不行,索性在身周埋了一圈手雷再装作打瞌睡,但狼群偏偏不动弹,等到他扛不住真的睡着了,睁开眼,一百米外雷阵外便站满了狼,陆远惊地喊叫着举枪,一眨眼间狼群跑的无影无踪。
陆远又坚持了两天,雪原地形终于起了变化,松林开始点缀,远方山脉巍峨挺拔,陆远振奋起来比照着地图,保持当前速度行进大约三周就能到山脉缺口,在哪儿他可以休息一段时间,等到气候好转再出发去斯沃博德内伊发射场。
陆远的兴奋劲没持续太久即被此起彼伏的狼嚎声打断,他咬着嘴唇,嚎叫声里的喜悦感他分辨地出来,一半是新适宜环境的安家喜悦,一半是终于有机会解决掉猎物的喜悦。
是的,陆远必须穿越下一座松林才能去攀登山脉,林间,是狼群天然的伏击场所,况且,林间当然不止狼群。
陆远停在原地,轻轻跺着脚下坚实的雪地,弯腰抓起一把雪,举到眼前摊开掌心,风带着雪,如絮因飞起,飞向那座山,他忽然想起了夕云号自毁的那座山,夏季时会有一座山巅之湖吗?
会有的,许多年后,新的夕云号会带着新的水兵降落在哪儿,立起纪念碑,然后在湖水中畅游,沉淀过英魂过的湖水去酿酒定然甘醇。
那么陆远葬身的松林或者山脉呢?想必无人知晓,在地表改造机械碾过时,可能会采集起土壤样本,大概是陆远回到家乡的唯一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