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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对于克留科夫的称赞报以勉强的笑容,他说了一句连贯的通用语:“谢谢,克留科夫,这是哪儿?要多久才能解开对我的控制?”
这个即便盘腿坐着都占去了屋子偌大地方的壮汉抓了抓髯须,打着小结的胡子挂着兽牙、圆润原石、弹壳。克留科夫伸出手摆了摆,示意他无法理解这句话。
果然,克留科夫只是粗通通用语而已,陆远则想着该如何拿到背包里的翻译器,于是陆远用简单词简单句说道:“包,明白?”
克留科夫点点头。
“包,给我?”
摇头。
“给我,能,说话。”
克留科夫依然握着陆远的手,而且丝毫不让陆远挣脱出来,他铜铃样大的眼睛盯着陆远,瓮声瓮气道:“包,不给,你,危险。”
陆远跟着做了个纳闷的抓脸颊表情,示意他也不懂对方的语言,双方翻来覆去地说来说去也说不到一个点上。
许是两个大男人间啰里吧嗦惹恼了原本在屋子安静织衣服的棕发女人,她“砰”一砸木桌,冲着克留科夫急促的咆哮起来,一连吼出了几个短句,克留科夫颇是唯唯诺诺地点头摇头,但就是不起身。最后烦得女人过来踹了他一脚然后跑出屋子去。
这一脚跟挠痒也差不多,克留科夫尴尬地揪了揪胡子,往怀里摸出个皮囊来,拔开盖子便是一股浓郁酒香,陆远很不争气地一边咽着喉咙一边看着克留科夫“咕嘟嘟”畅饮,酒液顺着他蓬乱胡须滴落到地板上。
“酒?酒?喝?”陆远语气中带着请求。草,他是真的想喝酒,他的钢制小酒壶早喝光了,为了减重就随手埋某个过夜了的雪坑里了。战时没的说,得忍,平时陆远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烟鬼酒鬼,从带头去酒品库偷酒、假写文书领补给、拿休假换烈酒等等,为此陆远早就是军法处的常客了,一个月总得去蹲两天禁闭,好在全机动师都知道陆远大错不犯,就这么点小错,看在王牌第28伞兵大队份上,大家也就睁眼闭眼给这小子打掩护了。
克留科夫打了个充满酒气的饱嗝,大脸盘子露出格外精明的奸笑,收起皮囊,踹着粗气说道:“不,不,不,酒,命。”
这酒是没那么容易喝到的。
克留科夫显然是有些微醺,抱着胳膊垂着头打着呼,鼾声才刚起,屋外即是有“蹬蹬蹬”地靴跟踏步声传来。
木门被“轰”地一下推开,人未至,一串清亮如岫鸟的嗓音就跳了进来,惊地克留科夫忙站起,结果“砰”地下撞到了天花板,捂着脑袋挤到了门口。
克留科夫粗犷豪迈的声音却是怎么也拦不住那串清亮嗓音,潺潺溪流般渗过了厚实山壁,偶然有一抹赤红云朵悄然荡起落下,坚韧峰谷也要映得变了颜色。
随着克留科夫一声重重鼻息“嗯”!,清亮声音的主人倏忽间就闪了进来,陆远几乎没看清身影就发现床边坐了一个红发少女。
“你叫,陆远?”少女歪坐在被褥上,陆远甚至能感到她丰满的臀部有意无意地压到了他的腿,少女的通用语发音字正腔圆,虽说仍带有些生涩,但着实比克留科夫那吐词好听太多。
“是。”陆远回道。
“我的名字是叶夫丽娜。”少女冲陆远眨了眨她尤为明丽的眼睛。除了眼瞳是碧色,几乎与白霁月的凤目如出一辙。
陆远瞥过闷头蹲坐在墙角,一脸威逼警惕之色,忽然就不耐烦地把玩着手斧的克留科夫,他立时就猜到这少女估计就是克留科夫的女儿,不然这壮汉怎么会如此紧张?
克留科夫的紧张自然是有道理的,不提来历不明又全副武装的陆远,仅是少女这容颜就要老父亲时刻警惕她不被别人欺负了。
叶夫丽娜一手挽过了她火红色的麻花辫子,手腕露出的一片肌肤如雪白皙,她拨了拨系着辫子的紫头绳,顺手撩开了挡住额头的鬓发,昏暗的屋子乍然间明亮了许多,她稍稍噘着红唇看着父亲带回来的外乡人,于是她娇挺鼻梁外的雀斑都被陆远看得清楚,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的美丽,令人直白的觉得喜庆。
陆远愣了愣,这一丝表情显然落进了叶夫丽娜眼中,她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漫不经心道:“喂,外乡人,你从哪儿来?”
陆远努了努嘴,眼睛朝着天花板瞄着,说道:“天上。”
陆远当然说的是实话,但叶夫丽娜却是气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手把辫子甩回肩后,身子一挪,直接坐到了陆远腿上,这下可好,立马压到了陆远腿肚伤口,痛的陆远眉头紧皱。
不知叶夫丽娜到底有意无意,她晃了晃腰,十指相扣着,左右轻摇着,说道:“那你怎么会掉到地上来呢?天上的人?”
陆远痛地不停倒吸气,冷汗一下就出来了,他咽了口唾沫,说道:“嘿,你,别这么坐着。”
“噢~~~”叶夫丽娜忽的一手叉腰,拖长语调道:“你觉得,这样不舒服吗?”
她干脆整个人侧着坐在了陆远身上,两只手扶着陆远的脚踝,这么一来,她全身重量都压到陆远这儿。
叶夫丽娜歪过头,冲着陆远一笑,她说话间扬出的小虎牙为她添上了野性的可爱,她快活地踢踏着靴子,说道:“你是来自启明星吗?天上人?你既然在地上了,为什么还非要说天上的事呢?”
陆远还没吱声,蹲在墙角里的克留科夫反是不满地嚷嚷起来,斧子“砰砰”地砸着地板,然而叶夫丽娜柳眉倒竖,叱了一句:“扎可库努扎!”
克留科夫当即闭嘴了,缩回角落里郁闷地继续玩斧子,就是这“呼呼”风声也引得叶夫丽娜不高兴了。
“乌比来夏!斯待里克!”
克留科夫梗着脖子叫嚷着,陆远只听出了几个“捏”,叶夫丽娜三两下就呵斥住了他的父亲。“塔各达扎特尼西。”
不论是通用语或是他们的土著语,叶夫丽娜咬字都很清晰,陆远都能分辨出她话中的音节抑扬顿挫,听起来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料理了她老爹,叶夫丽娜转过头又对陆远报以温柔一笑,毫无凝滞地说道:“啊,天上人,不如我们做个游戏吧。”
不等陆远说话,叶夫丽娜先做了噤声手势,对克留科夫吼了两句,后者乖乖地奉上了盛酒皮囊,与他父亲一样,叶夫丽娜豪饮了几大口,“哎”地一声长长呼了口气,微笑着对忍住不吞口水的陆远上下提了提皮囊,“哗啦啦”地响。
“你可比想错了,这是游戏的彩头,我们要玩的游戏是……。”叶夫丽娜再次返身重重坐到了陆远伤腿上,陆远猝然之下当即痛嚎出声。
“是这个。”叶夫丽娜收敛了笑意,倾身到陆远脸前,近在咫尺,陆远抬抬头就能咬到她的鼻梁,淡淡的麝香味钻进陆远嘴里、鼻子里、眼睛里,红发少女芳泽的青春气息与痛楚一道,攫住了陆远脑海。
“游戏是这样的,我每认为你说的一句话是真实的,我们谈完话,你就可以喝一口酒,如果我认为你在撒谎……”
叶夫丽娜抱着胳膊,她上下起伏着,富于弹性的身躯甚至在跟着弹动,一波波地刺激着陆远要了命的伤口。
“那我只好陪你活动一下了。”
见陆远不吭声,叶夫丽娜也不在意,就这么自顾自地“活动”着,偶尔打了个娇俏无比的呵欠,慵懒道:“我一玩就能玩一天,我们大可以继续,或许,我明天会换一种方式来陪你噢。”
陆远感觉火候也行了,主要是叶夫丽娜掌握的尺度太准了,时而有节律地压迫时而大起大落,但偏偏就是不让陆远痛到无法承受。既然不会让人觉得他立刻就招了,哪怕陆远真全说了,他也害不到任何队友……
“你想知道什么。”陆远沙哑着嗓子道。
叶夫丽娜闻声减弱了起伏幅度,笑靥明媚,说道:“耍赖,我下次可就没耐心了噢。”
“不会,不会……”
叶夫丽娜定住了身子,给墙角里郁闷至极的父亲使了个眼色,克留科夫好半天才会意,赶忙叽里呱啦地用土著话汇报给叶夫丽娜。
叶夫丽娜听得弯起了眉毛,耐着性子听完,碧色眼瞳注视着陆远,叫他没法挪开眼。
“你的侦察队在哪儿?有多少人?”
陆远猜想过这个情况,他这副样子被认作是侦察兵非常合理,问题在于陆远哪里有队伍可言?
于是陆远摇摇头,回答道:“我是一个幸存者,从南方山脉里走来。”这确实是实话,夕云号坠落点就在以南数百公里外,而且夕云号自毁时的动静极大,在五十公里外,坍缩闪光令陆远戴着墨镜都感到眼睛刺痛,甚至干扰了局部气象,既然在这儿鬼地方都有人烟,没道理夕云号坠落点南部的平原地带会没有人观察到这副毁天灭地似的景象。
叶夫丽娜沉吟片刻,但她阴沉下了脸。
“胡说!你和防化所的人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