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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灰市几人分道扬镳,商泽睿本欲回太子府,有太监早在府邸门口等他,宣商帝急召他进宫。
商泽睿暂时想不到是什么事这么急召他,连便服都不让他换下,急匆匆就要他进宫。
最近东篱的战事已经稳定下来,商泽弘与常斯逐渐摸透飞隼特性,据守靖牧,以攻城弩筑起强大防空网,慢慢向冥泽推进,已经取得不错成效,再有些时日就能拿下冥泽。
北齐也就是林子期与林子未正杀得火热,也不算是什么新鲜的大事。
难道商帝是看出他们的谋划了?决定不与他玩这种明面上的游戏,要将他这只羽翼斩去?
但应该不会,商帝要的不是长生不灭,而是商国千秋万载,只要一日没有得到源头的不死之力,保护商国始终有名君治理,商帝就一日不会动他。
思及此商泽睿心中大定,坦然地与跟着太监入了宫。
由于商帝急宣,两人脚步都快,没一会就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气氛凝重,宰相许明章坐着轮椅也在,商泽睿向商帝行了君臣礼,又向许明章行了师徒礼,然后恭敬立着。
“不知道父皇这么着急宣儿臣来,是有何要事?”商泽睿问道。
商帝手里握着一份千里急报,气压低沉,他把手里的军机奏折丢在桌上,立刻就有服侍的太监双手捧着交到商泽睿手里。
商泽睿打开奏折,只看了一眼他就惊讶叫出来:“靖牧居然没了?”
明明前几日还都是捷报,之前虽被飞隼这种新式兵器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已经慢慢适应过来了,凭借强大的军事素养,这几日再战都是胜多胜少,泽弘甚至还自信回报再几日就能拿下冥泽,怎么会一下子连靖牧都丢了。
他接下来继续看奏折,看熟悉字迹他就知道是常斯写的,身为他的绝对心腹,商泽睿熟悉他的字迹。
常斯写得详细,将我方行军布局说得清清楚楚。这次再攻冥泽,主体思路还是与以往一样,以攻城弩对飞驽,不让它有机会在头上自如盘旋,而地上以甲士扛盾,掩护攻城车撞击城门。
每撞击一下,都会引得城墙震动,厚重的城门摇摇欲坠,见识过几次攻城的常斯能预算到,以冥泽这样的大城,城门再牢固也绝对顶不住五下撞击。
在他以为今天必定能够拿下冥泽的时候,冥泽城墙上忽然战鼓大作,本关得严严实实的城门忽然大开,有一支精悍骑兵杀出。
商泽弘大喜过望,他本就是要撞开城门的,现在城门大开,正好省了他许多事,他正要领兵吃了这支骑兵再杀进城内,却见那只骑兵速度奇快,也不与人眼前士兵厮杀,而是直直冲向攻城驽的方位。
见此情景商泽弘与常斯都已猜到那只骑兵是要干什么,他们倒不担心,攻城弩是他们威慑飞驽这种新式兵种的重中之重,防卫严密,早在排兵布阵时就将之放在后方,在征东大军的重重守卫之中。
这支骑兵虽是精悍,但要以孤军撼动征东大军,继而破坏飞隼,无非是痴人说梦。
商泽弘并不在意,反而是常斯觉得有异留了心眼,派过去血骑在骑兵身后盯着,以防万一。
东篱向来以兵甲精良著称,这支骑马看着就是王牌骑兵,更是武装到了坐骑的牙齿,兵马都披厚重甲胄,普通的刀剑扎在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在征东大军的方阵中横冲直撞,撵得挡路普通兵士成了肉泥。
对于这样的骑兵,商泽弘自然有他的应对之法,他一声令下,据马就出现在了骑兵前行的道路上,据马后面是手握长枪的枪兵,凌厉的枪头正对着急急而来的骑兵。
再甲厚兵利的,遇到据马就是都只能无可奈何,只有饮败一途。
这边始终是小打小闹,一队精兵用于发起自杀式的冲击,看似惨烈,对整体战局却产生不了多大影响,商泽弘已将目光重新投向冥泽洞开的城门,一挥手派下一队敢死队准备入内。
敢死队还没动身,却忽然听到身后惊呼传来,商泽弘回头,正好看到让他目眦欲裂的场景,那对精兵不知是如何突破了拒马,到达了攻城弩方阵前,他们眼前是身披轻甲的驽手。
骑兵统一持长刀,手起刀落,无情将操控攻城弩的弩手杀了大半。
他已知不好,欲调重骑兵阻止这对骑兵,常斯反应比他更快,他令行急出,一直在这支身后吊着的血骑不发一言冲上去便与这队骑兵厮杀,阻止他们继续对残余弩手下杀手。
二十多年前商国那场护国之战,四万血骑将十万大军杀得弃甲曳兵,早已证实了血骑的强大,在武力上每一个血骑皆不下于寻常一流高手,在团队作战时更是配合无间,威势无人能挡。
但这对骑马竟与血骑战了个不相上下,就见他们不断从手中化出兵器护盾,攻防有当,手段层出不穷。
这一队骑兵竟全是炼器师。
怪不得他们能安然突破拒马,对于炼器师而言,拒马这种所谓的骑兵克星,就只是死物而已,随手化出一面盾就能解开。
炼器师可不是路上会两手武艺的游侠那么好找,即使炼器源头的机关府,合格的炼器师都找不出三百人来,能凑出一队的炼器师,而且敢将这么精贵的炼器师投身战场,以奇兵用在冲锋破局,对面的守城大将有胆识有气魄,敢行奇道,与以往谨慎的风格完全不同。
是换人了!商泽弘第一时间做出判断,这场战斗是他输了,弩手死去了大半,那攻城弩一大半也废了,没有了攻城驽的威慑,最具威胁的飞隼怎么可能还不飞起。
若他现在是对面的指挥官,现在所想的就不是守住冥泽,而是将他们这支军队全部吃掉。
对方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城墙上终于打出了“左”字的旗号,飞隼从城上滑翔飞起,不断从空中投下弩箭火雷炸的征东大军人仰马翻,还有一大波军队从城内冲出来,喊杀声震天。
商泽弘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知道这场战斗胜的可能是没了,他敢于接受失败,更重要的是将这些士兵们安然带回去。
退到靖牧,甚至退到更远,只要将人带回去,一切才有可能。
“撤退。”商泽弘咬牙下令。
庞大的军队力量动起来,有条不紊地往后退去,但东篱好不容易找到反击的机会,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让商泽弘逃掉,他们咬得很紧,飞隼不断骚扰,骑兵冲击,屡屡打断他们撤退意图,若不是还有最后几架攻城驽和血骑断后,估计整只军队都难以逃掉。
最后在丢了一座靖牧后,商泽弘才终于在淄川重整旗鼓与东篱大军重新对峙。
但那一队的血骑,却是都死光了,一个都没剩。
商泽睿看着战报,心中震惊不已,东篱打出的是“左”字旗,又能调动一队的炼器师作为奇兵,难道是机关府府尊左明王亲上战场了。
“东篱无大将,这次指挥冥泽战役这位,在兵法上造诣极高,又能调动这么多炼器师,难道是左明王亲至?”商泽睿分析道。
若真是左明王亲至,这场战就不是这样的打法了,不仅仅是征东军,整个镇东军都要上,就算是拼上了整个镇东军,只要能杀了左明王一人,就是赚了。
商帝却拿出另一份情报由太监捧给商泽睿。
这份情报只有短短数字,看尺寸是经信鸽传回来的,显然从白鹿城来的,商泽睿打开,只有寥寥四字。
“左明侯归。”
商泽睿不认识左明侯,但听名字就知道与左明王有莫大的联系。
“冥泽那边东篱那边是这个左明侯指挥?他是什么来头?”从商帝传递这份情报给他,他就猜到这个左明侯跟东篱大胜,南商大败有莫大关系,但他接触国事也已许久,四国重大的人物都知晓,却从未听说过东篱有左明侯这样一号人物,凭空就冒出来了。
一直坐在轮椅里闭幕养神的许明章此时睁开眼,替商泽睿解答道:“左明侯是左明王的亲弟弟,当年天下十智,他排名第三,号称以奇致胜,运筹左道,是一员智将。”
又是当年的十智,刚出了个衣浩邈,怎么又来个左明侯。
“既有如此大将,为何今日才见到东篱用他?”商泽睿不解问。
许明章知道许多当年事情,左明侯也算是一个传奇,不过在那个乱世,最不缺的就是传奇,人中龙凤陨落也许只需片刻,一场战役就够了。
他说:“当年东篱攻我大商,领军的正是左明侯,那时他手握重兵意气分发,扬言能以十万大军打下整个商国,却被陛下以四万血骑杀得十万仅剩一千逃回国,此后信心大大受损,再无面目待在东篱,这些年一直躲在白鹿城。”
“想不到他竟然也出山了。”许明章用了个也字,商泽睿明锐察觉到,在许明章眼里是看到还有其他什么人也出山了吗?衣浩邈?商韬?还是他自己?
商泽睿不动声色,商帝听了这么多,终于回过身开口。
“事情都了解得差不多了吧,你们认为接下来要怎么做?”
“是战是和?”
商帝面上不着颜色问道。
商泽睿知道商帝是在考察他,是否能有足够的高度看待整场战争,符合他心中储君之心智。
和?现在能和得了吗?商泽睿想。
吃进嘴里的两座城怎么办,是吐出来还是咽下去,还有东篱他们的态度,局势已经开始逆转,他们又怎么愿意讲和。
这还都不算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战争开始之前他所说的,对东篱的战争是久未有战事的商国给其他国度展现的一次实力,只能胜不能败,可以是他们占尽优势主动释出善意向东篱讲和,却绝对不能是在这种被人撵回来的情况下讲和。
若是后者,只会使人以为商国强大不再,让其他国家生起轻视之心。一旦有轻视,便不会再惧你怕你,更会视你为弱。
弱国无外交,商国屈辱历史使他们牢记教训,知道一旦被贴上弱国标签,迎接国家与国民的将是在军事、政治、商业、交流等方面处处受限。
“儿臣以为,只能战,而且只许战胜,不许战败。”商泽睿回禀。
在战与和上,商泽睿方向明确,或者应该这么说,在发起战争之初,他就知道这场战争对于商国的意义,只能胜,不能败。
商泽睿回禀完,许明章亦行礼道:“老臣与太子所想相同,不能和,只能胜。”
这个许明章圆滑得很,嘴上说着与自己想法一致,却故意等他说完再说,明显在帮着商帝测试自己,假若自己回答与他们所想有出入,虽不至于马上会没命,但手中权利必会被剪去不少。
商泽睿暗骂了一声老狐狸,面上则一副凝重的神情,对商帝说:“陛下,现在情况未明,泽弘与常斯只是被左明侯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到定局的时候,以为他们的才智,待重整旗鼓熟悉左明侯战术,未必不能胜之。”
“另镇东军也需提前做好准备,毕竟是左明侯,若征东军终是无法胜之,也需镇东军前移扎营淄川,起码保证淄川与建阳还在手上。”
商泽睿所出算是万全之策,进退都已经考虑到了,即使征东军真的不敌,有镇东军在,至少能保住已经打下的淄川与建阳,这样局势上起码还算是得胜。
商国开战东篱,当然不只准备拿下两座城,但局面真若到那种地步,弘泽不敌左明侯,商泽睿为了商国的最终利益,惨胜也不得不接受。
商泽睿这么全盘构思,各种算计也并不遗漏,商帝却覆手将之推翻,霸气道:“既然要胜,何必只要惨胜,朕准备让镇东军拔营前移,配合征东军,将东篱的皖东,变成我大商的皖东。”
商帝霸气之言,商泽睿却震惊无比,他可不知道自己老子是哪里来这么强大的自信,连局面都未明就敢将整个镇东军全部压上了。
这不亚于破釜沉舟,要是镇东军失利乃至被左明侯吃了个干净,那南商的东面线将全无防备,犹如裸露的姑娘大开房门,谁都能来蹭上一蹭。
商泽睿知这不妥,他刚想劝,商帝已经扭头看他,眼神带着俯视:“你以为朕之决定不妥?”
商帝的气场,当他注视你之时,便会让你与他对视都不敢,以前商泽睿以为只是上位者的王者之气,经过李照清刺商之后,他才知道不仅只是王者之气,还有顶尖武者的霸道之意,两者合一才有这样的气势。
虽是气势不敌,但他恪守为臣本分,国之为大君王有错必要诤言,硬着头皮与商帝不弱一分地对视:“儿臣以为这太激进了,还没必要走到这一步。”
话尽商泽睿感觉徒的商帝目光一利,他看了商泽睿许久,商泽睿始终坚定没有将目光移开,不落一分。许久商帝背过身,商泽睿顿感身上压力一轻,察觉背后不自觉湿了一大块,冷汗淋淋。
比起商帝他还是差上一节,光气势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在商泽睿商帝心思,商帝则平目注视御书房墙上的江山万里图,忽然开口。
“欲为王者,你尚差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