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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之前的故事之商泽忆初遇胡八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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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江南道中部,过去才是巫山所在的南疆道。青州驿路岔口上有一座路边酒肆,半老徐娘的老板娘卖了十几年的酒,常年风雨龙蛇混杂见多不怪,所以见到一位十五六岁的公子哥带着七八岁的少年迎风而来,也不会感到好奇,就是殷勤迎客,卖力地推销出了店里最好的酒。

    公子哥英俊非凡,带着的男孩也明眸皓齿,看着该是两兄弟,大的玩世不恭的样子,小的瞧着有心思,心不在焉,两人要了一壶茶,几个包子,对坐着分食。

    没推销出酒,老板娘算计着又少个几分碎银几颗铜板,多瞧了兄弟两人几眼,暗暗安慰自己作为补偿了,往日里瞧的都是卖力气的糙汉子,再好也只是肥胖油腻的商人,难得能瞧见这么养眼的男子,虽然年纪够做她儿子的,但她能多瞧几下养养眼又能咋滴。

    “这鬼天气,热得要人命。”商泽忆找了处遮阴的地方坐下,咬了一口馒头,又灌进去半壶茶水,这才畅快地缓过气来。

    躲开药灵之后,商泽忆就带着药王江一路向南走,护送他回到药王府。不是他忽然人格爆发见义勇为,变成古道热肠行侠仗义的大侠,而是药王江告诉他,药灵睚眦必报,手段更是毒辣,商泽忆救了他就等于惹上了药灵,后半生都别想安生。

    两个人已经是命运共同体,若想以后安心在江湖上混迹,就必须把药王江送回药王府,再请药王出手拿下药灵,或者就是商泽忆回到金楼,谅药灵胆子再大也不敢进金楼皇城杀商国四皇子。

    回去不用想,是不可能的。

    所以就只有一条路。

    “老姜块,快点吃,吃完还要继续上路呢。”从药灵嘴里已经揭穿了药王江的身份,商泽忆也不用装着不知道,这一路无聊,就给他取了个外号,也不管同意不同意,就这么叫着。

    从青州到南疆大概还有十来天的脚程,如果没有药王江可以更快,但他又没法丢下药王江。说实在的,他现在有些后悔救下药王江,他是后来才从药王江的嘴里知道药灵的恐怖,那可是南边江湖最恐怖无情的杀神。

    大概是见不得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他也只能这样劝慰自己。

    药王江一口一口地吃着馒头,这孩子受了打击到现在还没恢复,越发的沉默,除了赶路跟进食能一天都不说话。商泽忆刚开始还会想办法逗逗他,给他取个老姜块的外号,可他没有一次回应,时间一长也没了热脸贴冷屁股的心,不再时不时地调侃他。

    “老板娘,这附近哪里有买马的。”商泽忆吃到一半,高声喊来老板娘。

    商泽忆有自己的考量,按他们的赶路速度起码要十来天才能到巫山。

    而他知道的,就已经不下于有三拨人在追药王江。

    药灵算一拨,白衣与青衣算一波,还有一波是最初从药王府掳走药王江的人,据药王江说使剑阵,能匹敌青衣白衣。自己遇到药王江那会,就是后两伙人遇到一起大战,让他乘机给逃出来的。

    这三拨人商泽忆一个都打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商泽忆天生银色心晶,天赋虽然不错,但一直韬晦隐藏,却没有得过正统的学习,都是他从商国御书房中的书上自学的。

    他的修为,一流的轻功,二流的拳头,三流的幻术,前者一个人逃命可以,带上药王江就不够看了,后者也就第一次出其不意有用,以他还没登堂入室的幻术,无论是三拨人任何一个,只要有一点防备之心就很难再有效。

    至于中间那项,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揍揍许清印那样的金楼子弟是够的,真到了江湖上,最多也只能欺负欺负三流的小毛贼。

    十来天的脚程,就算躲得再好,以那些人的能为,指不定哪天就会追上。若是有一匹马,时间起码能缩到一半,运气好说不定能赶在遇上前到巫山。

    老板娘听到俊哥儿的招呼,正要挤着笑脸跟年轻人指点迷津,顺道调笑一番,能摸两下是更好不过。

    他正要开口,邻桌旁喝醉的酒鬼嚷嚷起来:“买马,谁要买马,我有好马,谁要?”

    这酒鬼是个落遢客,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一个月来每天都来酒肆喝酒,每次都是喝酩酊大醉而回,衣服没洗,澡没洗,胡子邋遢,就那么脏兮兮的,要不是开门做生意不挑客户,老板娘早就把他赶出门了。

    但事实老板娘也是豆腐心,那些狠心的事也就空想想。她就见这人觉得该是哪户人家出了事情借酒消愁,不然哪会把自己弄得人鬼不如。在青州道上开酒肆,这样的事情见得不少,总归就是爱恨情仇。

    她虽然过了那样的年纪,但也能理解,要不然他桌上的酒是怎么来的,这个酒鬼可三天没给酒钱了。

    “喝你的酒去,你有屁的好马,有好马怎么不把老娘的酒钱给清了。”怕酒鬼乱说一通,惹得这位好看的公子哥生气,老板娘叉腰把他骂了一通。这世道虽然好了,但出门在外好坏不定,谁知道这位公子哥是个什么人,万一是个不好说话的,给人打得鼻青眼肿,她也瞧不过去。

    老板娘骂完酒鬼,转脸陪笑地对商泽忆说:“再往走半天路就能到青州,有专门贩马的骡马市,脚力一般的五两就能拿下,脚力好的也至多十两。公子对那贩卖的老王讲是城外青娘介绍的,还能再便宜一些。”

    “谢谢青姐了。”商泽忆一声姐,把老板娘喊得眉欢眼笑,玩笑着打趣道:“小公子哥,就算喊姐也不能打折的,小本经营。”

    商泽忆掏出一块小碎银,放在桌上,笑道:“理当如此。”

    “谁说我没好马。”酒鬼估摸着刚睡过去了,被老板娘骂了之后不屈不挠,满身酒气的絮絮叨叨,“我有天下最好的马,是天下最好的马,只卖十金,谁要。”

    一金为百银,一两银子够普通人家一月口粮,十金可不是个小数目。

    酒肆里都是风尘仆仆的老粗,平曰里看着豪气干云,也是卖力气的穷鬼,听到一个酒鬼狮子大开口要十金,纷纷调笑。

    “你个酒鬼想钱想疯了。”

    “酒鬼你的马呢,让大爷悄悄,瞧上给你十金。”

    “酒鬼我也有匹天下第一马,你给我十金,我把马给你怎么样。”

    酒鬼絮絮叨叨,一张嘴就是满嘴的酒味,虽然站都站不住了,还是摇摇晃晃边走边说:“不卖不卖,你们这些穷鬼,哪里买得起我的马。”

    他这一说,就把全酒肆的人得罪了,虽然都不是什么体面人,但也不至于被一个衣裳褴褛的酒鬼说穷,有几个脾气暴的站了起来,扬了杨手就要揍他一顿。

    酒鬼摇摇晃晃步伐轻浮,东躲西藏,那个要揍他的大汉愣是没抓到他,顿时脸上无光,呼喊了几个兄弟拦住几个方面,这才把酒鬼按住。

    “教训教训你。”大汉手一杨,蒲扇大的巴掌酒就要砸到酒鬼的脸上。

    酒鬼打了个酒嗝,吐出难闻的酒气,张着腿坐在递上,意气阑珊。

    “啪。”商泽忆把金块拍在桌子上,淡然地说:“看马。”

    酒肆里的人都停住了动作,直沟沟的看着年轻的公子哥,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又看着桌上的金子,眼神贪婪。

    有旁门左道已经动了歪心思,荒郊野外,等会跟上去杀人越货,一看就是富家公子,身上的银子绝不在少。

    老板娘叹了口气,这俊哥儿怎么不懂人情世故,这种路边野店什么人都有,财不露白,露了白,运气好点就丢些钱财,运气不好要把命交掉。

    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小哥,老板娘转身擦桌子去。

    这时候药王江已经吃完了包子,看了眼酒鬼,正了下身子,朗声道:“看马。”

    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却一本正经,跟商泽忆第一次遇见他一样。

    商泽忆一乐,指着酒鬼跟抓着他的壮汉说:“没听到我弟弟说吗,看马。”

    那几个壮汉吃不准商泽忆的底细,又想着等下就要半路宰了他,没必要在一时半刻出冲突,省得他提前留下防备。

    于是松开了酒鬼,骂骂咧咧地回到桌前。

    酒鬼被松开,慢慢悠悠起来,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但衣服本来就脏怎么也拍不干净,拍出了一身灰尘才走到商泽忆桌前,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金子。

    “十金么?”酒鬼问,跟刚才全不相同,似乎已经酒醒,声音温厚明亮,应该是个年轻人,就是在好听的声音之下仿佛有挣扎。

    “十金,一分不少。”商泽忆点头,把金子推到他面前。

    酒鬼看着金子眼神踟蹰不定,双手颤抖靠近金块又触电一般的缩回,在反复几次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握住金子。

    “就这样吧。”酒鬼轻声说,对自己说。

    “马是你的了。”酒鬼将金子抛给老板娘,转身把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伸进嘴里吹了声哨子。

    “还你酒钱。”酒鬼说。

    老板娘接到金子愣了下,赶忙塞进了衣服里面,窃喜之余,又想着今天要家里的死鬼一起才敢回家。

    酒鬼抛了金子,吹了哨子,又继续坐在地上,百无聊赖,没人注意到他袖子里的拳头狠狠握着,嵌到肉里。

    哨声悠扬,远没有绕梁三尺不绝,一阵悠然后就寂静无音。

    声起,声灭,然后就完了。

    这就完了。

    宝马呢。

    酒肆里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有几个人疯狂地吹着口哨,嘲讽那个好看的公子哥。

    “公子哥,你给我五金,我也给你一匹宝马,要不要?”

    “我不要五金,就三金,你要多少匹都行。”

    “居然有这么好骗的人。”

    “哈哈哈哈。”

    药王江抬头,看着商泽忆,眼神询问,马呢?

    商泽忆对嘲笑宛如未闻,微微一笑,将食指放在嘴前,示意安静听。

    大地震动。

    有良驹将至。

    隆隆作响,震得酒水洒了一桌。

    一匹黑色大马像飓风接近,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风沙飞扬,到了酒肆前稳稳停住,行止瞬息。

    这马生得高大,比一般马匹要再大上许多,额头隆起,双眼突出,蹄子好象垒起的酒药饼,正是马经里千里马的样貌。

    黑色大马见到主人显得很是兴奋,跃跃欲试,抬起前蹄把地面震得咯咯作响,引颈长嘶,声音洪亮,如大钟石磐,直上云霄。

    被这匹马的气势所惊,整个酒肆鸦雀无声,特别是那些嘲讽酒鬼的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醉汉摇晃地站起来,穿过所有人的目光到达马前,头抵马额,默默数言,醉汉抬起了头,转身离去。

    黑马四足乱动,悲鸣不止,人愈远,马愈悲鸣,直至不见,却又不敢追寻上去。

    商泽忆牵着药王江,到了黑马身侧,一人一马四目相对,马更加暴躁,而商泽忆平淡说:“跟着我,完事后我带你再找回他,怎么样?”

    黑马安静下来,望着他,眼神里是不信任。

    “他把你卖给我了。“

    “你要是不跟我,他就是失信了。”

    显然这匹通灵的马能懂人言,嘶鸣一声,又朝酒鬼远去的方向频频出蹄。

    商泽忆读懂了它的意思,摇头道:“我只能保证会让你再见到他,但首先你要帮我到一个地方。”

    黑马(和谐)眼神暗淡,但也低下了头,表示同意。

    商泽忆抱起药王江,让他坐在黑马的背上,笑道:“抓紧了,可别被甩下来。”

    药王江环保着马脖子,轻轻念道:“黑马黑马,等我到了家,就让鱿鱼干带你去找他,好不?”

    鱿鱼干是药王江给商泽忆取的外号,他嫌弃商泽忆给他娶了个老姜块的难听外号,也用尤侠某给他取了外号。

    药王江自幼生长在灵药之中,天生被灵物所亲近,黑马闻着他身上的药草香味,一下子就对他生出了好感,失去主人的痛苦也不自觉减轻了一些,低沉地嘶鸣起来。

    “走了。”商泽忆一脚向前,人起如疾风踪灭,黑马紧跟其后。

    风驰电掣,只留一酒馆的人在风中凌乱。

    …………

    …………

    “大哥,那两个小子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抓紧的给我追上去,抢了这条大鱼,给你们一人叫个小娘皮快活。”

    青州的郊外,几个粗汉子鬼鬼祟祟地跟踪商泽忆两人,领头的一人怀抱朴刀,正是酒肆里对酒鬼动手的那人。

    几人见财起意动了歪心,由走江湖的汉子领着一路跟踪,要做那杀人越货的勾当。

    只是黑马太快,这些人就靠着脚力一路追着,一刻不歇虽然几乎要追到了,也弄得风尘仆仆,狼狈不堪。

    “再抓紧点,两条大鱼就在前面了。”领头的汉子一声吆喝,几人精神一震,仿佛已经看到一大堆钱财,以及窑子里那些小娘皮柔软的腰肢。

    别的不说,就是抓了那只马也够换一个月快活的钱。

    领头的汉子舔了舔嘴唇,快活地想着。

    忽然,他觉得天暗了下来。

    难道要下雨了,他抬头看一眼,却只看到一道阴影,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几乎在他失去意识的同时,一行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识。

    如果他没失去意识,在头顶的位置位置他会看到,那个在酒肆被他按在地上的酒鬼此时轻松靠在树枝上,醉眼迷离地望着南方,狠狠灌了口酒。

    “紫苏。”

    风声很长,带着酒味,渐渐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