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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霄观的一众人,从白云城回来,前山与赤帝园的人都出来迎接。
楚额阳驾着一把青剑飘落之后,大伙看到观主的脸色非常难看,又看到后面,有两个人是被担架抬下来的,想当然此次九云会一定又是惨败而归。
萧晓和其他几位长老看到自己的弟子安好,都松了一口气。燕井宿和田涛没想到受伤的有燕翰,而且是奄奄一息,二人感到困惑不解,于是请求观主,让他们把燕翰带回赤帝园查看病情。
楚额阳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犹豫,这时尹观对楚观主说:“燕翰去赤帝园也可,我这几天在赤帝园帮忙医治便罢。”
“好,你们三个负责医治燕翰,他的伤很重,尽力而为吧!”
燕井宿听到观主都说这么泄气的话,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忍不住问:“观主,燕翰一个厨子怎么会伤成这样?”
楚额阳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理会燕井宿,而是黑着脸径直走向容成殿。
事后,尹观将燕翰参加九云会的事情告诉了燕井宿和田涛,但关于魔宗奸细的事情,只字未提。
燕井宿和田涛听了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他们不成想,以燕翰的修为竟然还有参加九云会的资格,而且还打入了决赛。不过他们发现尹观表情沉重,没有任何赞誉燕翰的意思,觉得很奇怪,后来一想,可能尹观在担心燕翰的伤情。
三个人将燕翰小心地抬回他的卧室。尹观经不起井宿和田涛对伤情的一再追问,于是说:“燕翰的伤势很重,几乎失去了内丹修行的可能和正常人生活的能力。”
“什么!”井宿惊恐地喊出了声音,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一个比赛,他们怎么会下如此重的手?”燕井宿看着燕翰,差点哭了起来。
尹观一直在观察燕翰的脉相,神情越来越严肃。他站起身来说:“我发现燕翰脉相越发微弱,性命非常堪忧,我要回前山向观主禀报一声。”
燕井宿急着叫道:“这可如何是好?”
尹观没有理会,便离开了。井宿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田涛在一旁安慰了几句,却也不济于事。
荣成殿
烛光下,显出几个颀长的身影,他们在殿中议事。
“燕翰已经不行了。”
尹观说出这句话之后,众人内心皆很沉重。而在墙角处一个婀娜的身影,渐渐蹲下来,无声地哭泣。
楚额阳叹了一口气说:“在北殷虬龙手上,没有几个可以活下来。尹师弟,依你看,燕翰还有没有机会?”
尹观沉思了一会说:“燕翰的丹胎已损,崩溃的元气无处收拢,导致心脉骤停,如果用六品丹药绀丹或许有一线希望。”
楚额阳点点头说:“我的确也听说过,丹药入六品,有起死回生之效。不过,你可知整个紫宵山目前仅有一粒绀丹,就在你们的殿主萧晓手里。”
尹观答道:“这个我当然清楚,不过绀丹弥足珍贵,即便拿来医治燕翰,大概率人丹皆失,恐怕殿主未必肯施舍。”
张婷儿在一旁说:“萧晓的脾气,我当然懂得,他视此丹如命,绝不肯拿出,上次观主想用此丹助百岁太突破睟天境,都被拒绝,更何况一个燕翰。”
楚额阳说:“萧晓的确不会卖我这个面子,看样子我要走一次琅宵观了。子柳,去拿我的清平剑来。”
张婷儿问:“额阳,你难道要用清平剑作为抵押,去借绀丹吗?”
“是!”
旁边一个长老弟子着急地说:“这可万万不可,清平剑乃是紫宵山的震观之宝,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如何向历代宗祖交代?”
尹观也在一旁劝说:“观主,我不得不说,燕翰未必能过得了今晚,即便是你拿到绀丹,时间恐怕赶不及了。”
“我心意已决,这就起身,明日等我回来!”说完,楚额阳飘然而出。
楚额阳走后,大殿会议厅安静下来,几个长老摇头叹息,各司其职地离开。
夜是那样的漫长,伴随着清澈的月光,夹杂着暖风,一切是那样的祥和,又有谁会想到,在这样美好的天气里,一个生命即将走向终点。
丹明殿内
萧晓静静地在蒲团打坐,依然没有睡意,陪伴他的是爱徒马黄井。
这时,一道白影飘然入室。
萧晓嘴角一笑,突然开口说:“芊木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萧晓依然闭目养神,但已知道,来人便是芊木。
马黄井怒道:“芊木,这么晚了,你竟然敢打扰师傅静修…”马黄井想继续嚷嚷,被萧晓制止。
芊木憔悴的脸上,带着一股冷漠,直入话题:“我想要师伯绀丹一用。”
萧晓嘴角一抿,微微笑了笑:“那么,让我将绀丹给你的理由是什么?”
芊木面无表情,却渗透出丝丝寒意:“如若给了,芊木永生都会记下,也一定会十倍还你这份人情!”
萧晓听后,慢慢地站起来,走到芊木身边,冷冷地打量着她,甚至带着几分轻兆,他突然长笑说:“你的到来,倒是让我意外,你虽然不是我今天要等的人,不过,洞天童子芊木要还十倍人情,着实有这个分量!”
之后,萧晓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丢给芊木说:“这是绀丹,你拿去吧!”
芊木的眼神变了变,他着实没想到,萧晓将绀丹给她会是这样的容易。
这时马黄井赶忙过来说:“师傅,你怎么可以…”马黄井刚说到一半,又被萧晓打断。
马黄井还是看不过去,又对芊木说:“芊木,尹师伯说了,有这颗绀丹,燕翰生还的希望也是渺茫,你拿这个绀丹给燕翰就是浪费!”
芊木没有理会马黄井,她转头面对萧晓,行了一礼,只简单地说了两字:“谢谢!”
萧晓说:“送你的这颗绀丹并不是看你的面子,是因为我本来就想救他。燕翰是唯一一个让我感到好奇的人,所以你不必盛我人情!”萧晓说完,继续打坐入定了。
芊木接下绀丹,心里没来由对萧晓产生了一份敬意。
芊木走后,萧晓嘟囔了一句:“没让田涛求到我,真是便宜了后山那个老鬼!”之后,他心里又犯着嘀咕:芊木怎么会为燕翰来求药?年轻人的事情真搞不懂。
而马黄井在一旁气呼呼的,哪还有心思打坐。
燕翰的卧室内。
杜光、荣哲、良才和小海守在那里,而燕井宿和田涛等忙着去炼丹房配药去了。燕翰受伤,整个赤帝园忙活得不可开交。
芊木轻轻地走了进屋子,杜光等四人被吓了一跳,困顿的眼睛立刻睁地滚圆。杜光忙护住燕翰的身体说:“芊木师妹,燕翰伤成这样,你怎么还没完没了?”
芊木将杜光拉扯到一边,从衣袖中拿出那个药瓶,取出绀丹。对杜光说:“去,拿水!”
杜光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半天才领会过来,回答道:“好,我这就去。”
其他人也感到奇怪,燕翰昔日的仇家,没想到也有善良的一面。
水来了之后,芊木将绀丹送到燕翰的嘴边,可是每次进入口中,绀丹又滑了出来。
芊木心急如焚,她突然转过身,用命令的口吻对大伙说:“你们都出去!”
大伙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是良才先反应过来,于是拉着兄弟几个走出去了。
屋内,芊木将绀丹含在嘴里,弯下腰,张开樱唇,紧紧地扣在燕翰那双干爆的嘴唇上。芊木闭上了眼睛,一颗眼泪流了下来…
绀丹被送入燕翰嘴里,但燕翰毫无反应,就在这时,一股淡白色的气流从芊木口中吐出,飘入燕翰的鼻腔里,霎那间,芊木的容颜变得越发憔悴…
很长时间后,芊木从屋内走出,只是看了四兄弟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讲,便离开了。大伙反倒吓了一条,映着月光,他们看到芊木恐怖苍白的脸色。
杜光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芊木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
第二天,尹观早早来到燕翰的住处,试探了燕翰的脉搏,惊喜万分,他发现燕翰的脉搏竟然又恢复有力的跳动。尹观总算松了一口气,便匆匆回前山报信去了。
待上午时,楚额阳从琅宵观回来时,他面带紧迫之色,找到尹观,问燕翰的病情。
尹观将芊木借丹之事对楚额阳说了,楚额阳有点想不通,萧晓怎么卖给芊木这么大一个面子,于是说:“看样子,我此次借来的绀丹没有派上用场。尹师弟,待我向萧殿主道声谢。”
尹观说:“师弟照做就是了。”尹观随后看到了清平剑依然挂在了楚额阳的身边,于是问:“师兄,琅宵观并没有留下你的清平剑?”
“曲和平也算是慷慨之人,我这次算是欠他一份人情。对了,尹观,烦请这些天帮忙照看燕翰的伤情,希望他能早日醒来。”
“观主放心,燕翰已经渡过了危险期。”
楚额阳有些吃惊,“按说燕翰伤势那么重,一枚绀丹也不见得立竿见影,你确定他渡过危险期了?”
尹观很确定,“他的脉搏很坚挺,如今应该只是昏迷中,或许燕翰的体质非同一般。”
楚额阳点点头,“可惜,他的才华与体质都将成空…”楚额阳轻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太阳光斜撒在一片松林中,大地刚睁开惺忪的眼睛,即便无风,也可落下几滴晨露。雾气淡淡地消散,远处露出了几把明晃晃的大剑,斜插在土地中,剑柄似乎饱经沧桑。再远处,几排草屋,几座瓦楼,袅袅青烟四起。那里就是紫霄观的赤帝园。
燕翰一直在一个特殊的世界里游荡,仿佛回到家中,看到了老爹在为自己沏茶,又看到邻居家的潭姨,在教唆着潭涯,一切仿佛回到小时候。
自己则躺在草丛上,那张童稚的脸感受着阳光的温暖。不多时,一个白色身影走过来,那张美丽而冰冷的脸孔,带着些许灵动伤感,她是那样的熟悉。
燕翰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于是一直看着,不多时,那个女子却默默的转过身,走向远方,渐渐的消逝在森林中。燕翰于是喊着,叫着,却毫无回应…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燕翰终于睁开了眼睛,一切都是一场梦。
燕翰看到自己熟悉的屋子,感到十分的亲切。烟熏的墙皮,昏黄的房梁,硬邦邦的泥巴地面…燕子时不时的在屋内盘旋,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在寻觅搭窝的好地点。两只圣宠在床沿下,尽情地嬉闹,呜呜呜地发出叫声,当看到燕翰醒来,它们俩都愣了愣,仿佛看到了陌生的主人,之后又去打闹去了。
燕翰努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左膀和右臂都绕着绷带,看到墙角处不知道是谁放那里一副拐杖,燕翰心里一沉。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左脚,发现毫无知觉,燕翰又试着抬动右脚,却是同样的感觉。
燕翰立刻想起了一切,想起九云会的那段日子。那并非是一场梦,而是一个可怕的事实…
之后,燕翰绝望的身体软软地倚在床头,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口。
屋外传来破碎的脚步声,好像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唉,这燕翰已经昏迷了十天十夜了,听园主讲,他被神霄宫的人废了内丹,断了筋骨,燕翰若是醒来,让他怎么活啊?”
另一个声音说:“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据说燕翰在九云会犯了事,醒来后,少不了还要被一大堆人审问。”
燕翰辨别出这是杜光和良才的声音。当他们进来的时候,燕翰无精打彩地看了他们俩一眼,强提起精神苦笑道:“你们俩在说我什么坏话呢?”
杜光和良才看到燕翰醒来,先是吓了一跳,随后一脸惊喜。
杜光首先冲过来说:“我的大爷!你总算醒来了,我还以为你一命呜呼了呢!”杜光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燕翰的身体。
燕翰有气无力地挤出一句话:“怎么,一命呜呼还不好?那样你岂不是少了个累赘。”
杜光听了,俏皮地说:“我的确是盼着你死啊,你要是活着,看这情况,我还真得伺候你一辈子呢!”
良才在一旁高兴地说:“杜光,我这就去通知大伙,燕翰醒了!”
良才走了之后,杜光有些激动地对燕翰说:“兄弟,你十天十夜地躺着,饿没饿?我给你弄点吃的去。”
燕翰并没有回答,他瞅着那副拐杖,挤出了一点微笑,说:“那副拐杖是谁帮我做的?”
“除了哥哥我以外,还有谁那么好心?”杜光得意的捶了捶胸膛。
燕翰听了后,心里一热。“还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等手艺。”
“那是!”。突然,杜光的表情在这时变得很惆怅,接着说:“不过,我得给你提个醒,你这次受伤,据说你的腿要很长时间才能痊愈,所以这把拐杖,还真需要伴随你一阵子。”
燕翰微笑了一下,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的腿基本上是废了,而他的臂膀被保住,已经算是万幸。
燕翰干咳了一声,“杜光,我昏睡的这些天都发生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杜光一拍大腿,坐在床沿上说:“唉,别提了,九云会后,你被前山的人抬了回来,说是在比赛中被打成了重伤。尹师伯每天亲自来探查你的病情,一开始说你小命不保,后来是芊木师妹从前山弄来一颗绀丹给你吃下,救了你一命。前山的其他人也来过几个,潭涯就经常来看你,后来据说还被李长信给训了一顿,就没再敢来。张芳芳也经常来…”
杜光略一沉思,又说:“对了燕翰,我听前山的人讲,说你是…魔宗的奸细。这事你知道吗?虽然你的伤刚好,但我实在要忍不住问问你,憋在肚子里实在难受。”
燕翰“哦”了一声。他回想当日北殷虬龙出手之前,的确是有人说自己是奸细,看样子大伙都有这样的猜疑。
杜光看燕翰不吭声,突然说:“这事我第一个不信!我们哥几个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你是奸细简直就是放屁!他们造谣也不过过大脑,难道他们认为你刚从娘胎里出来就被魔宗安插进来?”
燕翰叹了口气说:“他们怀疑,是他们的事情,而我本人根本就不清楚魔宗是一个什么势力,何谈奸细?他们愿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正说着,燕井宿推门而入,后面还跟来几个赤帝园的人,荣哲,小海也在其中。
燕井宿看到燕翰,热泪盈眶,直接把他抱在怀里。
“孩子,你总算醒来了,我以为我这把老骨头,再也看不到你了!”
燕翰眼睛酸酸的,但依然俏皮地说:“放心吧,叔叔!我这皮糙肉厚,这点小伤还算不了什么!”
小海轻捶一下燕翰的胸膛,说:“这是小伤?你小子,命还真够硬的!”
荣哲也过来亲切地说了几句。
就这样,大伙有说有笑,一时间燕翰几乎把自己的伤给忘了。
这时,燕井宿表情突然沉重起来,他对大伙说:“你们说得差不多了,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燕翰谈谈。”
于是大家走出了燕翰的卧室。
等到大家都走出屋,燕井宿刻意关紧了门,之后对燕翰说:“燕翰,叔叔有个严重的事情要问问你,你要有点心里准备。”
“我早有准备,叔叔你说吧。”
燕井宿长叹了一口气,说:“自从九云会回来,前山的人开始怀疑你与魔宗有关。起初我不信,后来楚观主亲自找我来盘问你的事情,甚至开启洞天出口,派人去黄岩村查探你的身份。他们之所以开始怀疑,听田园主讲,是因为你在九云会力挫数位高手,甚至与天下第一擦肩而过,此事当真?”
看到燕翰默默地点头,燕井宿脸上一片惊骇。
燕井宿说:“你连中天境尚未达到,怎么会有如此高的法力?”
“叔叔,此事说来话长。”于是燕翰将他整个修炼心法和法术大赛的过程和燕井宿说了一遍。
燕井宿听完后,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于是说:“你的法术突然这么高绝,这也怪不得前山的人会怀疑你。”
燕井宿抚摸了一下燕翰受伤的双腿。
“这几天我和田园主都在设法将你的腿给治好,但发现你的筋骨已断,而且骨骼内部受到了严重的法术灼伤,痊愈的机会恐怕渺茫。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北殷虬龙竟然对一个新生晚辈出手这么毒辣!”
燕井宿说完又搂着燕翰放声痛哭。“你的腿如果就这么废了,将来可怎么办?我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啊!”
燕翰放松地一笑:“叔叔,大不了我就瘸着一辈子,那样也不错,就不用去惹麻烦了。我这些天也会试着调理我的双腿,没准还会有些希望。”
燕井宿内心愧疚,心想:“我还没来得及安慰这孩子,反倒他先来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