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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师沉默了一瞬,他直起身子,开始打量四周,入目皆是趴伏在课桌上、他的学生。
没有了刚刚的异样,他也不打算追究下去了,毕竟只是件小事情,他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故而他收敛目光,准备再小恬一会儿,好养出个精神头儿,一会给大家上课。
可就在这时他眼尖地发现,桌子上的水杯里的水居然在晃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无人晃动的情况下,下一秒,他福至心灵,顿悟:坏了,怕不是地震了吧?!
彷佛在回应他的猜测,地面的抖动愈发明显了,王老师瞬间精神了,他大喝一声,道:“同学们,都快别睡觉了!地震了,赶快撤离到安全的空地上去!”
一些睡得浅的同学,都被他的声音吓醒了,他们听着他有条不紊的指挥,赶忙叫醒身边的同学,然后从前到后,非常有规矩、秩序地撤离教室。
颜妹就是被叫醒,哦不,是被摇醒的人。
她一脸懵逼地跟着出了教室,走上了教室前的地坝,而后在最后出来的王老师的带领下,又一脸茫然地跟着跑到了操场,那片远离建筑物的空地上去了。
看着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的同学,颜妹才恍然大悟。
她还想说怎么就不让人睡觉了呢?
原来是地震啊!
值得一提的是,她是第一次经历、遇见地震,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地震的厉害。
她不知道地震会威胁她的,不只是钱财那些身外之物,还有她的性命!
别人的性命!
她都一无所知,甚至在老师不得已宣布罢课的时候,她脑子里想的还是玩闹。
宛如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人,颜妹相信,不只她一人。
后来,颜妹在想:当初一震无数人,又有几人先当真?
而幸运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
被人扯着嗓子,拼着性命,从死神的怀抱中夺了回来。
一如她们,原本酣睡在死神的怀抱中而不自知,幸得清醒的人及时唤醒了她们罢。
不幸的人,没过多久,颜妹也知道了,不过也只是通过人的口口相传罢。
悲痛!
传说这次地震危害最大的地方,也是人遇难最多的地方一一汶川。
真的死了好多人!
一如童谣:汶川大地震,死了好多人,花草哭,鸟儿诉,门前木屋无人住。
新闻也出奇一致,他们把那惨境反复报道,如泣如诉,宛如杜鹃啼血,人间积怨。
所有人都在谈论那时的惨况,也都在唏嘘、感叹:“天将降祸于人也,为人所不能接受”的事实。
人们也都记住了那天,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震惊国人,举国上下统一默哀的悲痛。
一如前朝耻不忘,后世铭记于心上,花虽开败一时爽,追悔莫及心上霜。
只要是疤痕,揭开了,就是伤!
颜妹心想:回想,揭疤,心伤,她太能了啊。
吾之秀,汝不及吾!
与汶川不一样的是,颜妹她们这里的灾情真的是小到了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但大家都很重视它,是以各大院校均放了长假,除了颜妹她们这批牛犊,依然在谈笑风生外,他们的心情可谓是深潭里的水,又深又沉,面上却不显分毫。
只是言行举止仍透露着他们的担忧,对正处于受苦受难中同胞的担忧。
而担忧的具体表现,大概就是师生们团结一致募捐的义举吧。
义捐,这是放长假之前,颜妹就知道的事情。
当下,她有的只有兴奋带来的无知的快乐,和对刚刚上学又放学这件事情的津津乐道。
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依,指的可不就是福与祸相互依存,互相转化吗?
果然有时候不止坏事可以引发出好结果,好事也可以引发出坏结果。
颜妹她们本以为放假了就可以直接回老家见婆婆去,毕竟上次放假她们没有归去,对婆婆家的想念也没有断过,但事与愿违,她们的行程还是被她们的外婆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每一天都是。
生活就是这般,常常计划赶不上变化,都说世事无常,看来一点都没错,都是经验之谈罢。
颜妹无奈地背着背篓又一次走在回外婆家的路上,她感叹道。
这日子还真是难过啊。
此刻已是落日黄昏光景衰,晚霞余晖暮成埃。
而颜妹她们也是忙碌了一天的状态,这会儿正准备收工了,不得不说生在农家,方知其苦。
回到老房子,颜妹不是第一个到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先到的人是颜凤和颜虎,她算是名副其实的中间人吧。
她把背篓轻放在街沿上的大石板上,不消一会儿,她们的外婆便背着一个更大更重的背篓步履缓慢地走回来了。
补氏其实身形单薄,个子很矮,大概一米四几的模样,但好在她的身体硬朗,精神饱满,做起事情来看着很是干脆利落。
颜妹看着她有些吃力的模样,下意识便要去扶她的背篓,想着可以帮她减少一点儿背篓里的重量,但被其拒绝了,很随意、不耐烦的。
可一向听话的颜妹仍充耳不闻地扶着,也不管她拒不拒绝,只有她知道她是心疼她了。
原来,她也不是想象中那么讨厌她嘛!
她只是豆腐嘴、豆腐心而已,真的硬不起来,对她。
天还未完全暗下来,但老房子里的吊灯还是被外婆打开了,黄橙橙、明晃晃地,有不怕死的飞蛾拼命盘旋着,彷佛已经做好了玩火自焚的打算一般,坚持。
颜妹站在老房子的大门口,眼瞅着瞅着,就分神了,她的目光偏向了一旁墙上正在编织高床软枕的蜘蛛,一只、两只、三只......啧啧,真是有意思,它们也不嫌麻烦。
不像她,她就很讨厌麻烦!
十分讨厌!
就在这个时候,有熟悉的声音隔空撞入颜妹的耳朵里,她条件反射地回头,看向一旁邻居房屋的背后,那片已然被渲染成淡墨色的竹林,她彷佛能够穿透它看到那背后的公路上的人一样,翘首以盼。
那人一声罢,无人应答,但呆愣的人,有三。
颜妹,颜凤,颜虎三人面面相窥,颜妹迟疑道:“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嗯。”颜凤和颜虎同时点点头,一副赞同的模样。
三人又细细聆听半晌,便都静默了。
只因为那人一声过后,再无声音,彷佛从未出现,从未出声,都是错觉。
颜凤失望的声音也好像是实锤,她黯然道:“是听错了吧,都这个时候了。谁会出远门呢?更何况......”那人腿脚早已不便,连家附近都少于走动了。
“......”颜妹和颜虎更沉默了。
她们对于颜凤未说下去的话,心知肚明,也许是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吧,所以这会儿
她们都没吱声。
这一刻,彷佛空气都被按了暂停键,门口的三人也不例外,虽然姿态不一,但都保持着颓废的呆滞动作,犹如一尊化石,安静地陷入了泥地,无法自拔。
须臾,一阵儿步履匆匆地脚步声、哒哒哒地走了出来,是补氏,她们的外婆。
她看着她们,她们也在看着她。
一样的是她们的眼里都有着疑惑和不解,且外婆更似惊奇的模样道:“你们怎么都没动静?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
此话怎讲?她们都有点呆了。
莫不是......
就是!
在那人出现在颜妹眼前的时候,她当真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副惊喜过头了的傻样。
当然,余下两个也没好到哪里去,半斤八两罢了。
颜凤几乎是失声喊道:“婆婆!”
颜妹还算理智,只是没那么失礼罢,她站在原地,勉强淡定道:“婆婆,你过来了啊。”
颜虎那小子表现就激动了些,他像个猴子一样,蹿了出去,跑到邹氏身边,扯着她的衣摆,甜甜地喊道:“婆婆,婆婆我好想你哦!”
“哎哎,好。乖啊。”
邹氏弓着身体,双手杵着拐杖,见状颤巍巍地腾出一只手来,摸摸颜虎的脑袋,她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道。
颜虎盯着她,没有说话,只是傻笑,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很是讨喜,就连爱吃飞醋的颜妹看着他的动作都讨厌不起来了。
当然,此刻的她也顾不了这么多,她还沉浸在喜悦的蜜罐中飘飘然,不知所以。
在她发愣中,邹氏和补氏寒暄了一会儿,又因着天色的缘故,她们很快辞别了外婆,走上了回颜家的路。
大公路上。
四人并两列,走着。
颜妹和颜凤掺着邹氏,颜虎被挤到一旁,干脆走到前面去了。
他随手折下一根木棒,边走边晃,不时在公路两旁的杂草灌木丛上留下他玩乐的痕迹。
颜妹看着他顽皮、潇洒的模样,很是得意,也很是愉悦。
她现在也算是慢慢地接受了这个意料之外的弟弟,但目前也仅此而已,说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
而保持这份平和的心态,都取决于颜妹对颜虎言行举止的喜恶。
这暂且不提也罢。
走到回颜家的半道上,就已经是薄雾轻起,晚风袭人,夜色微凉的状态,待到颜家更是星空满天,明月照地,天色渐深的模样,有着一派时人晚归,岁月静好的归属感。
在安置好了婆婆邹氏休息的情况下,颜妹等人,除了颜虎,都没有停歇,没有商量地便进了厨房,准备先把晚餐弄出来。
她们在这个家做这种事情已经成为一种常态。
相较于颜妹她们姐妹的忙,颜虎可谓是闲极了。
他现在的状态完全可以称做为悠闲,颇有种颜妹当年的风范,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处。
照颜妹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吃干饭的,什么活儿也不用干,在颜家。
连她也说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跟着家里的婆婆和姐姐‘宠’着他。
没错,她也在宠他!
宠到什么地方呢?举个例子,她经常为他洗衣服。
或许你会说,啧啧,洗个衣服就是宠?你当我读书少哦!
但颜妹发誓,她绝对没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的确在某些事情上面,颜妹也很佩服她的弟弟。
譬如,洁癖。
她的弟弟是个深度洁癖障碍者,颜妹完全可以这么说。
从颜虎日常三套衣服更换的频率和数十次擦洗手的概率来讲,关于洁癖,他实至名归。
就这还是她屡屡吐槽的结果呢,不然更甚!
由于天色已晚,晚餐做得很简单,也很速度,不过是下一碗面条的事情。
在颜凤准备摞碗,挑面的时候,颜妹就被她打发去扶、卧在床榻上的婆婆,起床用餐。
颜妹一向很听她的话,闻言立马起身走出厨房,她经过堂屋时,见她的弟弟颜虎还在蜡烛的照亮下,捣鼓他的那些小玩意儿,她顺带出声喊他,道:“面条快好了,你别玩了。”
“嗯,好。”
颜虎点头答应一声,便收拾东西,进了厨房。
颜妹看着他听话的模样,很满意地走开了。
她来到里屋,见里面漆黑一片,也不诧异,她的婆婆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很节约的,这是她的风格,她见怪不怪。
只是她看着毫无动静的人,犯难了,她的婆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失眠便成了家常便饭,哪怕这是叫她吃饭,但此时看着她显然是入眠的状态,她也感觉是不是不该去打扰她?
那就......让她睡会?
不成不成,这面条就要趁热吃,不然该坨了,那还怎么吃?
哎,早知道煮饭好了!虽然花时间些,但等婆婆醒来,热一热吃起来也没什么差别。
得,千金难买早知道,她杵在原地难了。
“是哪个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