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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待到花水风颜在一众贴身随从的护卫下快马加鞭的千里迢迢自天柱山下来到仙云缥缈的帝皇山下,早见娲皇殿中几名年轻弟子在山路旁恭敬等候,因为自己这一次毕竟算是来帝皇山上挨罚的,所以一众随从护卫只能将他给送到帝皇山下,连一个贴身茶童都不能继续跟在自己身边,所以花水风颜一个人在帝皇山下翻身下马之后,虽然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放下自己的世家大少之尊,但是还是很温柔的开口向几位仙长施礼,劳烦他们带自己上山去拜见掌门沐水尘劫。
因为这几人都是仙华一派的新入门弟子,对花水风颜的世家大少身份本就不甚太在意,只当他是一个前来拜师的寻常弟子,所以将他给带来娲皇殿前就将他交给了正在殿前值守的尘水云沧,尘水云沧前日里已经知道了沐水尘劫和花水庄主之间互通书信之事,也知道花水风颜此次必定是为定光珠而来,因此上断断不敢上前和花水风颜亲近,只能以左执事身份将花水风颜给带进来娲皇殿中,拜见沐水尘劫掌门。
“哼,都这么半天了,你这个掌门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就打算着让本少爷这样背着包袱站着?”花水风颜看见眼前玉座上这位一身素袍的尊贵掌门方才好像是在一直瞪眼看着自己发愣,以为这是对自己的极不恭敬,立刻横眉立目的冲他大发起雷霆之嗔来,“玉座前这四把黄梨木椅子,你难道看不见?”他问。
“哦?少爷你站的累了,大可以将包袱扔在地上当蒲团跪下,毕竟以你的虚荣心,本座就是开口赐座,你也会以为本座位份还不配为你赐座,”沐水尘劫恍然惊醒过来,为了在花水风颜这个料想是平日里在江湖上飞扬跋扈娇纵惯了的败家少爷跟前立威,很不以为然的瞥眼冷冷向殿中四把黄梨椅子瞄了一眼,“这四把黄梨椅子平日里只能赐座给娲皇殿中的四个掌殿执事,至于你,既然你父亲日前已经送来书信只让你当个记名弟子,位份就不必赐了,去偏殿中找分管花名册的师兄登记上俗家姓名,自然有人会带你去领取道袍,安排吃住,”他说。
“好啊,三千两银子的供奉都已经收了,道袍竟然还要让本少爷自己去取,本少爷想住哪里为什么还非要旁人安排,难不成你要本少爷像花水山庄里那些个下人一样的和几十个人一起睡在一张床榻上面?”花水风颜气急,“早知如此,本少爷就让家父连三十两银子的供奉都不给你们送来,”他在玉座前忍不住暴跳如雷的两眼瞪在沐水尘劫鼻尖子上气忿言道。
“花水风颜,你是被罚来帝皇山上修道的,这样的待遇已经很宽容了,你知道帝皇山上每天有多少换下来的道袍要洗,娲皇殿中每天有多少桌案椅子书格玉榻要擦,后厨中煮粥洗菜也很需要人手……”
“哼,你说的这些粗活,本少爷什么都不会做,不过本少爷随身带着足够花销赏赐的银票子,打量着这帝皇山上也未必全都是些富家子弟,总有一些人是给钱就肯替人干活的,”风颜得意。
“大少爷,粗活可以有人替你做,修道可没人替你修,今天的功课就是在娲皇殿中跪拜娲皇娘娘,传言娲皇娘娘下凡来到三途河边,拈土造物,第一日造牛,第二日造羊,第三日造鱼,第四日造鸡,第五日造兔,第六日造马,第七日方才造人,所以花水风颜你自今日起,要在娲皇娘娘面前跪拜七日,感谢自己能得人身,”沐水尘劫在玉座上忍不住挑衅似的冲他淡然一笑,“可千万不要让左执事看见你在跪拜娲皇娘娘时有何懈怠偷懒,他手中的藤条鞭子抽起人来,一鞭子下去可就是分筋错骨的啊,”他说。
“沐水尘劫,你,不过是个听令当差的二主子,女娲大神在哪里,本少爷现在就要去女娲大神跟前告你一状,”
“哦,你要见女娲大神,可是女娲大神远在中皇山上,现在也没说想要见花水大少爷你的啊,”沐水尘劫忍不住冲他微微一笑,“现官不如现管,你既然已经拜本座为师,本座想要如何处治你,女娲大神她难道还当真会认真过问?”
“哼,家父和女娲大神多少也有些交情,东华帝君也算是本少爷旧识,本少爷位份当你师弟都足够,你还敢在我跟前充什么掌门师父?”花水风颜气忿至极。
“好啊,东华帝君是你旧识,所以你就胆敢派人来人间残害无辜女童炼化血泪之蛊,本座早知道你就算来帝皇山上修道,也定然是顽劣非常,极难管教,但是你要是胆敢在帝皇山上不老实,本座就只能把你送去梵净山上的慈云寺中修佛,你自然知道梵净山本是弥勒佛主在人间道场,慈云寺是梵净一脉修仙弟子栖身之所,但是三界中谁不知道花水少爷你脾气浪荡不羁的很,把你送去慈云寺中,哪个师父胆敢剃你头发,你敢砍他脑袋,虽然本座开创仙华一派的本心确是想要让娲皇一脉功法在人间和佛道两派争个高低,但是身为江湖门派,礼数上的事情还是必需要过得去的,你砍了慈云中师父的脑袋,本座还要去慈云寺里祭灵,但是本座本来就十分不喜欢去凡间寺观中招摇,所以仔细盘算一下,还是直接将你给送上斩妖台去划算,”沐水尘劫冷言,“你父亲既然已经将你交给本座管教了,本座是妖不是仙,在管教你时,却倒是可以不必要十分顾及你父亲颜面,”他说。
“哼,虽然女娲大神也算是半人半蛇,但是本少爷还是以为,蛇妖就很了不起嘛,你不妨去帝皇山下左近的各个寺观中看看,漫天仙佛是收受凡人香火多还是收受妖精香火多,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这只蛇妖哪一日若是平白招惹到了那些凡人,他们自然是打不过你的,但是只要拿着香火银子去寺观中告你一状,没哪个神仙会对你心慈手软,你下令斩杀那些个炼血泪之蛊的郎中医婆,本少爷因为不便浮上台面,自然不能将你怎样,但是花水山庄中奇珍异宝多的数不过来,随意拿一些去给那些天庭神仙供奉,不愁没人下来替本少爷说话,”
“放肆,娲皇殿中,岂容你如此胡言乱语,”
“哼,有本事你割了本少爷舌头,”
“你,今日晚膳,本座看你是不想吃了,”
“无妨,本少爷包袱里还有不少干粮,”
“也好,吃完可没人给你水喝……”
(二)
花水风颜可没想到沐水尘劫他竟敢当真让自己在女娲娘娘神像前跪拜上七天七夜,这七天中娲皇殿殿门紧闭,他在女娲神像前赌气跪着,沐水尘劫他在玉座上一脸气定神闲的翻看手中书卷,他包袱中的糕饼干粮又偏偏刚巧只剩下七块,虽然修仙之人只要身内结丹即可驻颜,自此之后也不必再饮食任何人间烟火,餐风饮露足可,但是毕竟此时七情六欲还很炽盛,喜爱吃羹果点心的嗜好又岂是一时能够强忍下来的,所以七块糕饼干粮很快下肚之后,紧接着就是口渴难耐,没有办法,只能趁着这个沐水尘劫在玉座上闭目养神时,悄悄的去喝一旁桌案上笔洗子里的清水,甚至悄悄将花盆里养着的金橘海棠刚长出来的嫩果给掐下来吃了,因为一棵金橘海棠上只掐下来几个果子,所以这七日里,竟然一点也没有被这个沐水尘劫发现。
待到了第七日晌午,花水风颜已经在娲皇殿中因缺少羹果点心而心中有些发慌,尘水云沧其实早早的就自后厨房中取来一食盒精致午膳,但是殿门不开,自己也不敢擅入,好容易等到晌午过后,沐水尘劫终于开恩施法将殿门打开,云沧急急托着食盒进来娲皇殿中,恭恭敬敬的请掌门和新来的师弟在一旁的桌案上多少进些午膳。
沐水尘劫一眼看出来这个尘水云沧对自己的殷勤讨好和关心,不过心中也看似并没什么太过在意,妖精想要修道成仙本是天性自然,倒是那些身内连灵根都生不出来的凡人修仙才该是个千古笑话,九成九的修仙凡人连五百岁时的雷劫都躲不过去。
……
……
虽然沐水尘劫直言自己不必午膳之后随即转身去了后殿中休息,娲皇殿中现下也并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在场,但是即是如此,因为定光珠的关系,二人此时在娲皇殿中也一样要似萍水初见一般在言行交对中不敢露出一丝破绽,尘水云沧虽然知道花水风颜此时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午膳上,但是却还是在旁边一个劲的故意问他在帝皇山上的第一顿午膳到底合不合自己心意。
“哦,师兄客气了,来啊,一起来吃啊,”花水风颜一边在桌案前狼吞虎咽,一边象征性的甩手招呼尘水云沧一起坐下来陪他一起吃喝。
“师弟,云沧方才已经吃过了,只是掌门方才吩咐,师弟你午膳切不可吃的太饱,晚上还要练功呢,”他说。
“喂,就你们那个整天一副苦瓜脸的二主子掌门,自己都还没道法初成呢,还想要来给本少爷当师父,本少爷还不若现在就被罚去紫皇峰上扫地,”
“师弟,此事却是当真急不得的,”心知花水风颜是急于想要去紫皇峰上打探藏经阁内虚实,云沧只得如此不露声色的对他直言相告,“师弟你可知擅自靠近紫皇峰禁地,可是一样要上斩妖台的,”他说。
“哼,本少爷委托妖皇山花钱收买的那几个凡夫都折在这个斩妖台上,这笔欠账本少爷还没找你们算呢,那些女童不过只是丢了一只眼睛,又不会丢命,”
“师弟,帝皇山上的斩妖台可不是闹着玩的,凡人还有机会断头腰斩,若是妖孽,三年前一条鲶鱼怪在长江中吃了数十撒网捕鱼的渔民,最后被捉上帝皇山来,掌门有令,一报还一报,师弟你可知道什么叫一报还一报?”他问。
“最多将这条鱼怪杀了让那些渔民家人来吃,说到底那条鱼怪也只是个头比寻常鲶鱼稍稍大些,可是也还一样是鱼,除了被杀了炖汤,还能怎样?”
“炖汤却倒是一定,只是师弟也知,寻常厨子是怎么收拾一条准备炖汤的活鱼的,”
“哦,该是用花刀在鱼身两边一片一片的细细划出薄片,再整条拎起来加黄酒入味,然后……”
“师弟,那一日斩妖台上被放上了一个内中安装上几百利刃的鱼槽,将这只鲶鱼怪活生生扔进鱼槽之后,拧开鱼槽上的机关,机关开动之后,不到半盏茶工夫,再关停机关,将鱼槽打开,众人只见这只鲶鱼怪肚内内脏剖的洁净,肚外鱼鳞刮的洁净,鱼身被细细划成几百薄片,但是骨肉相连,未曾散碎,而且,如此切割之后,鱼怪根本就未曾断气……”
“哼,如此残虐,仙华派自此可当真是会在江湖上声名远扬了,”他说。
“没办法,若不如此,长江中的大鱼小鱼虾兵蟹将日日前去左近村镇中抓小孩子吃童子肉,那些被抓去的幼*童自然也是会被放砧板上碎尸万段,”
“所以,师兄你这是在提醒本少爷,在帝皇山上的后厨中炖出来的鱼汤,喝了会做恶梦的了?”他问。
“师弟放心,帝皇山是清修之地,后厨中从来只有青菜白粥,”他说。
……
……
因为帝皇山上的不少弟子都是新近自山下左近村镇中招纳入门,自然并非人人都是家境富足,出手阔绰,所以一出手就是百八十两银子打赏的花水风颜在众位师兄弟中当然很快就成为了最受簇拥的一个,但是每日里眼见得花水风颜在帝皇山上如此招摇任性,沐水尘劫还是在忍无可忍之下让云水尘翊将他给关进了柴房中饿饭,总以为将他给饿个半死不活的,他心里也就没那么多尘心杂念了。
不过没想到花水风颜虽然才来帝皇山上三月,平日里也未曾见他如何勤修苦练,身上道法却是渐长的连沐水尘劫都忍不住大惊失色,能以花水世家修炼之法将娲皇一脉功法修习的如此浑然精深,这在沐水尘劫看来确是深深有些让人心生疑惑,虽然早已看出他身内冰灵根之精纯,但是娲皇一脉的精深功法,却是和他身内让人匪夷所思的莫名根基浑然天成的让人望尘莫及,连身为娲皇殿又掌礼的柳金山都时常在眼中有意无意的泄露出来一丝无比羡慕嫉妒的阴沉眼神,而那些生性贪玩的少年弟子因为修行尚浅,现下还不能自花水风颜身上看出什么,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在他跟前殷勤讨好,甚至连一向自持稳重的云水尘翊也不例外,所以在被关进柴房中的那几天里,其实他根本就是一顿也没被饿着。
后来因为云水尘翊和尘水云沧双双在自己跟前求情,沐水尘劫才非常不情愿的下令将花水风颜给自柴房中放出,其实是因为短短几日,他就在柴房中吃胖了一圈,沐水尘劫以为既然如此,不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饿他两顿,让那些见钱眼开的少年弟子知道,他们背地里的欺天哄地,最后反而会一点不差的全都报应在花水风颜这位金主财神身上。
所以在之后的将近半月时日里,花水风颜被关在娲皇殿中每天只能喝两碗清汤,虽然尘水云沧已经每日想尽办法的在清汤中加进去不少口蘑笋片,但是这半月里,花水风颜在娲皇殿中的日子过得显然还是要多惨淡有多惨淡。
沐水尘劫因为修行日久,半月来自然可以在娲皇殿中水米不进,烟尘不沾也半点无碍,花水风颜心中却是一心惦记着昔日花水山庄中的珍馐玉肴惦记的几乎发疯,好容易盼到沐水尘劫大发慈悲的准许他可以自由出去娲皇殿中,立刻跑去山下村镇中的街边摊子上一气买下十几碗蟹黄酥酪,用小瓷罐子装好之后悄悄带回来帝皇山上,趁人不注意尽数掺进后厨房里热气腾腾的一大锅白粥之中,只等着午膳过后再来看看这个沐水尘劫的脸上颜色。
(三)
虽然说修仙之人不算和尚也不算道士,帝皇山上的修仙之人最多也只是挂个道士名号,但是因为修仙之人本就忌讳沾染荤腥,所以午膳时非但是帝皇山上众位门人弟子,就算是沐水尘劫,也一样是因为一时失察而在桌案前一碗蟹黄白粥趁热下肚,反而只有心思细致的尘水云沧,溘然察觉到碗中白粥异状,但是错就错在,他为什么非要在众人已经将碗中白粥吃下之后还执意要将真相说出。
柳金山在众人之中第一个火冒三丈,登时间拍案而起,气势汹汹的闯进后厨房中将杨九安给抓来娲皇殿中当众问罪,杨九安本来就一直看他很不顺眼,在娲皇殿中大喊大叫着是柳金山栽赃诬陷,柳金山出身中原武林世家,而自己出身江南武林世家,两家在江湖上本来就一直有心争个高下,既然同行是冤家,柳金山他在帝皇山上又怎会对她客气,往日里他老爹绞尽心思的也没能在江湖上弄死自己老爹,他怀恨在心,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的要在帝皇山上想法弄死自己,替他老爹出气。
“殿主,千万不要听他满口胡言,柳家和许家,在江湖上虽然南北齐名,但是长年以来家父是淮安一带总瓢把子,许老前辈是嘉兴一带大小七十帮会总舵主,两家在江湖上一直和气生财,交情匪浅,家父又怎会起心谋害许老前辈,”柳金山言道。
“呵,柳家在淮安城中日日开粥棚,月月施粮米,结交天下豪杰,收留四方流民,在武林中声名显赫,江湖上自是无人怀疑柳家庄中那些阴暗勾当,柳庄主老奸巨猾,岂肯做赔本买卖,淮安城中日日前来粥棚吃粥的穷苦百姓无数,但凡是那些带着年幼女童前来吃粥的穷苦夫妇,柳家家丁岂肯放过一个,三两银子将女童自父母手中买去,转手卖去侯爷府中当丫鬟乐妓,至少三百两银子一个,柳家庄中到底暗地里豢养了多少江洋大盗和蛇蝎杀手,不然柳家庄银库之中堆积如山的金银珠玉是从何而来,难不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杨九安冷冷言道,“家父怕不是因为对柳家庄底细一向了如指掌,才如此遭柳庄主记恨,三年前家父在青城山上遭歹人行刺,身中剧毒银针,虽然侥幸保下性命却自此全身动弹不得,卧榻不起,九安因为心中怀疑此事和柳家庄脱不得干系,才在得知柳金山来帝皇山上拜师之后随后紧追而至,果然,若非他心中有鬼,也不至于这样急急想要置九安死地,”他说。
“师兄说笑了,一锅蟹黄粥就要置人于死地,仙华派岂不是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妖邪魔教,”清音在一旁忍不住清眸流转的冷然一笑,“不过是芝麻大的一点疏忽大意,到了师兄口中,掌门他却反倒成了凶狠残暴,滥杀无辜的邪魔至尊,”她说。
“清音,少在这里煽风点火,今日你也曾去过后厨房中找金橘饼子吃,先想办法洗清自己嫌疑才是,”杨九安气忿,“日后若是一不小心犯到许府手中,你怕是连下跪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哎,凡人就是凡人,年纪大了脑子总是不好使的,连亲爹都能认错,你姓杨,你亲爹却姓许,清音怎么觉得师兄你这是痴呆病犯了,还不赶快回去吃药,”她说。
“住嘴,九安是母亲改嫁许庄主时随母亲一起来到许府中的,许庄主并未让九安改姓,”
“哦,原来是个拖油瓶子,难得你如此孝心,为了替许老庄主出气,一路追着柳金山跑来这帝皇山上,不过按照惯例,即是许老庄主生不出来一儿半女,许府的家产日后怕是也会被众多侄子觊觎,不会有半分家产落在你手里的,”清音忍不住一脸眉开眼笑的嗤嗤看在他脸上。
“闭嘴,既然有心修道,至少是在这娲皇殿中,嘴巴多少也该放干净些,”杨九安怒极,“除非,一心惦记着当这娲皇殿女主的是你,”他说。
“好啦,全都清净些吧,”云水尘翊见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嘴里越来越不像话,深怕惹怒掌门,急忙上前将二人安抚下来,他心中其实一百个知道此事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但是无奈,此时他却是断断不敢天理昭彰,将花水风颜给失口抖落出来。
但是待他一回头,却见沐水尘劫早已不在玉座上面,想是已经回去寝宫中歇息,看样子此事沐水尘劫他并未有心计较,本来他也只是一个当掌门的,门人弟子最后到底能不能修仙得道,与天地齐寿,说到底又当真和他有什么关系,自来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妖非仙,一碗蟹黄粥在他眼里,也未必算是一件多了不得的事情。
(四)
花水风颜没想到蟹黄粥的事情竟然会这样快的就风平浪静的了无痕迹了,想来也当真是因为蟹黄粥确是比寻常白粥要味道鲜美上很多的缘故,不过这可当真是让他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因为若是沐水尘劫他为了此事大发雷霆,重重责罚自己,将自己给罚去紫皇峰上打扫藏经阁,自己才能有机会趁机混上紫皇峰去,自藏经阁中将定光珠给弄到手。
但是现在看来,之前的一切打算已经全盘落空,想要混上紫皇峰去,只能另想办法,但是这个沐水尘劫他现在看起来全身上下仿若是根本无懈可击一般,根本找不到任何弱点,也没有任何可以算计利用的可能,更加糟糕的是,云沧之前早已察觉出来,帝皇山上想要得到定光珠的本也不只自己一个,大家的眼睛全都日日紧盯在紫皇峰上,稍稍疏忽大意一些,定光珠就是别人的了,而且自己还极有可能被推出去顶罪,就像这一次杨九安被推出来一样。
不过花水风颜可是始终没觉得自己是有心嫁祸杨九安的,是那个柳金山因为江湖恩怨一口咬定是他,这和自己又有什么相干?
只是现下,该怎样才能尽快顺利的将定光珠给弄到手呢,兴许定光珠能够医治百病本来就只是一个不知真假的江湖传言,未必能够当真让东华帝君如愿,而且既然王莽是白帝之子,自是有资格成为人间圣皇,东华帝君要保刘秀,多少有些算是逆天而为,但是既然现在自己有机会帮助东华帝君逆天而行,就不管怎样都不会轻易放弃,从来没人说过上天不可违逆不是吗,问题只是自己到底有没有本事去逆。
花水风颜当然认为自己是有本事去逆天的,不然自己如此明目张胆的混上帝皇山来,上天早该打雷将自己劈死。
……
……
但是没想到,仅仅只是才过了几日,紫皇峰上就发生了一件让花水风颜气的跳脚的惨案,娲皇殿中一个名叫元虚的小弟子竟然大逆不道的夤夜之间悄悄潜上紫皇峰去,结果在藏经阁前面所设的诛邪阵法中自寻死路,死状悲惨的连云水尘翊这样在江湖上见惯了血肉横飞的冷俊少侠都不忍直视。
沐水尘劫盛怒之下让尘水云沧去仔细彻查这个元虚身世来历,尘水云沧奉命下山之后先是按照花名册上记下的名姓住址去帝皇山向北三百里之外的归远镇上查探,在当地官府中查到这个元虚确是归远镇上归心村中一户姓徐人家的家中独子,本名徐元,今年方才十八岁,两年前离家出走,说是要去远游求学,自此再无消息,所幸家中二老身子尚且硬朗,不需要亲人在身边奉养照料,不然这个徐元可说是归心村中一个大大的不孝子,这辈子都在村中别想要抬得起头来坦荡度日。
但是官府中差吏也曾明言,镇子上离家远游求学的少年人本来就不在少数,这个徐元被人认为不孝,只是因为他是家中独子,若非如此,像他现在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愿意留在镇子上平凡度日的本来就没有几个,所以现在镇子上少年人本就很少,走在大街上放眼看见的,多数都是老人女人和三岁孩童,少年人差不多都是常年漂泊在外,不归故里的。
只是即是如此,尘水云沧心中也已经认定这个徐元是个不折不扣的不孝,因为镇子上和他一样离家远游的少年人差不多都是去外面求学闯荡,赚钱养家,而唯独他却是抛下自己双亲来帝皇山上修道,来帝皇山上修道自然是为了成仙,为了成仙连自己的双亲都要抛弃,难怪会被上天收掉,这样一来他夤夜前去紫皇峰上送死倒是也能够说得通了,必是众弟子中时常传言藏经阁中的定光珠可以让凡人变为仙身,他一时心动,才如此以身犯险,独自趁夜去盗取定光珠,让自己早日成仙得道。
若是当真如此,在紫皇峰上的阵法封印中死的如此悲惨万分,倒是也一点不冤。
只是此事也无疑于警告自己和花水风颜,紫皇峰上的阵法封印,可当真不是闹着玩的,自己此后要在娲皇殿中时时看紧花水风颜,不然若是花水风颜急于盗取定光珠,而一时冲动之下悄悄潜上紫皇峰去,后果当真是不堪自己设想……
……
……
但是事到如今,尘水云沧以为现下也只好是先将徐元的死讯告知给他父母,顺便留下几百两银票,作为二位老人后半辈子的奉养钱粮,至于那个徐元的残尸,脑袋都已经给削成四块,身子断成几截,如此惨状也只能是在帝皇山上草草掩埋,断不敢送回来让二位老人过目,人世间的亲缘在漫天仙佛神圣眼中虽然多少有些可笑,但是至少是在这件事情上,只要凡人自己一点也不觉得可笑,那对帝皇山就必然会是一个天大麻烦,少不得要在江湖上传扬出去一个草菅人命滥杀无辜的残虐名声,毕竟纵是定光珠当真价值连城,在世人眼中,也断然没有用人命去交换任何人命之外一切的道理。
尘水云沧心中一阵仔细斟酌盘算之后,脚步已经是不知不觉的来到徐元家门前,只见眼前乌漆木门紧闭,却没有上锁,二位老人看样子今日并未出门,家中想是应该有人,尘水云沧随即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敲打几下大门,却不见院中任何动静,他紧接着又上手用力拍打几下,发觉大门本就是虚掩,以为是二位老人耳朵不好使,就直接伸手推开大门进来院中,只见院中三间正房两间厢房,皆是白墙灰瓦,显然这一家三口虽然并不是非常富裕,但是日子也绝非十分清苦,只是奇怪,时近晌午,厨房中并未散出炊烟,难道二位老人忽然生病,无法下厨煮粥饭吃?
尘水云沧一念及此,即刻急急上前推开正房屋门,眼前却惊见让人触目惊心的一幕,只见二位老人浑身乌青的躺在地上,脑袋歪在一边,显然已经是死去多时,尘水云沧一眼看出二位老人是被武林上非常寻常的一招分筋错骨扭断脖子而死,只是奇怪这二位老人既然只是寻常人家百姓,为何却会引来江湖杀手对二位老人下如此毒手?
莫非是左近山头上的盗寇打家劫舍,但是二位老人家中应该并无什么值钱财物,而且既然二位老人在家中死去多时却未曾被人发现,说明街坊四邻当时并未察觉到这里动静,此事料想绝非寻常盗寇所为,而且……
尘水云沧一念之间,好似隐隐察觉到二位老人脖颈上微微有些不大对劲,即刻凑近了仔细看看,果然在二位老人脖颈上发现两枚细小红点,因此上断定二位老人死因大有蹊跷,当机立断一抬手雷霆厉掌削下,二位老人登时间身首异处,脖腔中隐见污血似胆汁一般颜色,可见二位老人虽然是因为脖颈被扭断而死,但是却非是人力所为,而是被蛊蛇缠绕脖颈而亡,蛊蛇在缠绕脖颈让人颈断气绝之后,会以毒牙咬破脖颈注入蛊毒,然后吸食蛊血饱腹,只是蛊蛇千年之前就已经在澜沧江边上消失绝迹,如今再现江湖,却又是何故?
因为深感此事内中蹊跷非同小可,尘水云沧决意将蛊蛇之事一查到底,因为深知蛊蛇所经之处必然会留下深深血毒痕迹,而以自己道法,探查此血毒溯流本非难事,所以立即运起身内真元,开天眼感应脚下血毒残余气息,发现蛊蛇吸食蛊血之后是一路向北逃窜而去之后,即刻追踪着此种血毒气息向北探查而去,不到半日即发现蛊蛇已经急速逃窜入渝州城中,尘水云沧顺着蛊蛇血毒残气一路追踪进渝州城里,将近日落时分,终于追踪到了一户渝州城里并不起眼的寻常人家门外。
因为发现徐家二位老人身亡时已经时隔几日,所以依照尘水云沧推测,自己此次追踪到渝州城中的时间也该是晚了几日才对,如此可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来得及救人,但是不管怎样,现在也只能是先设法进入这户人家一探究竟才是正经。
尘水云沧想到这里再也顾不得其他,未及等到日暮就急匆匆的一个纵身自墙外翻墙而入,发现自己方才所追踪到的门外本是后花园中的一处角门,想必是蛊蛇自来喜爱在花草丛中流窜缘故。
而果然不出尘水云沧所料,自己即是身在后花园中,也能清晰听见前院中一片哀哀哭泣之声,看样子自己这一次又是来晚一步,但是为了打探究竟,此时也只好装作是前来吊唁宾客,悄悄来到前院稀里糊涂的混身在一群前来吊祭的四方宾客之中,借机寻问打探。
不多时,就有几个多嘴宾客将此户人家家主暴毙实情向尘水云沧抖落个干净,听闻此户人家家主姓徐,今年大约不过四十几岁,虽然已经娶妻生子多年,但是因为夫人多年前病逝,他在家中接连娶了几房小妾,虽然这几个小妾全都未曾怀有身孕,却已经让家中独子很是不满,所以这个徐员外的独子徐文几年前就已经离家去投奔了汉阳城里的远房舅舅,准备去考取功名,在汉阳城中自立门户,这几年来一直未曾回来家中,这一次徐员外半夜之间忽然在鸳鸯床上和一个小妾一起双双暴毙,这个徐文他也未曾得到任何消息,因为就算是想要去给他送消息,现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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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