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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先前由于寒山寺那一出,卢氏的身体深受刺激,缠绵于病榻,所以此时她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倒是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主仆俩人便在无限的喧闹与鼎沸中,慢慢地离去。
王琳琅站在窗前,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动着,一直紧紧地盯着戏台那边的动静。看着那妇人一瞬间似乎变老了十年的身躯,她的心里颇为复杂。事情的真相就是这么残酷。活在人为编织的童话里,固然是好,可是总有一天是要醒过来的!
她朝旁边的慧和眨眨眼,“师叔,跟上去,寻个时机,说个清楚。”
慧和点点头,那张方正的脸上露出一抹决然,然后就转过身,悄然地离去。
回到自己的院落里,卢氏卸下所有伪装的坚强,扑倒在床榻之上,埋在被褥里,嘤嘤地哭了起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把一生的泪给全部地流光。
原来一切都是假象!她的幸福,如同镜花水月,是建立在戴郎的无辜惨死,和树儿的颠沛流离之上。她竟然跟杀人凶手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而且还————
想到这里,她直觉全身的血液好似在瞬间凝固住,全身变得寒冷无比,恍如掉下了万丈的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一个抽噎,她胸口一阵剧痛,竟生生地晕厥了过去。
“夫人,夫人,”魏嬷嬷惊恐万分,使劲地摇晃着床上的妇人,那人却无知无觉,好似死去一般。
魏嬷嬷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惊慌失措地待要跑出去喊人,一个人却冷不丁地从窗户那里跳了进来。
“树儿少爷,”魏嬷嬷惊呼。
慧和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几个大步过去,站在床前,怔怔地看着那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妇人片刻,然后他的手快速在那妇人胸膛上连点几下,又用力地按压她的虎口,卢氏幽幽地醒转过来。
“树儿,”她惊讶地喊道,泪水在眼中蕴转,将掉未掉,那模样说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看得人内心酸涩无比。
“怎么,接受不了残酷的事实,只能软弱得晕倒?”慧和的言语,充满了讽刺。
“树儿,那是真的吗?真的吗?”卢氏一下子站了起来,像是一株菟丝花一般,紧紧地攀附在慧和的胳膊之上。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充满了希翼和期待。
“不是真的,难道还是假的吗?”慧和微微一个使力,将她震开。他看着那软瘫在床上,像是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生命力的女人,冷冷地说道,“我亲眼所看,难道还有假?那个所谓的匪患,脸上长着一块刀疤,不正是卢大善人的结拜兄弟——雷老虎吗?”
卢氏呆呆地看着他,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头人一般。
慧和的脸上露出一抹痛苦的表情,他的声音像是暗哑的地下河,“我身中一箭,掉落到湍急的河流之中,被师傅所救。在床上躺了近乎三个月,身体才慢慢地恢复。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师傅带我暗中回到了临河。可是,我刚一回城,就撞见了一件大喜事。卢夫人,你知道这喜事是什么吗?”
卢氏的脸,在这一刹那,白得像是一个死人。
慧和突然哈哈大笑,笑声中透着无尽的苍凉,“我看见我好母亲坐在大红花轿里,正喜气洋洋地嫁给了我的杀父仇人。你说这好笑不好笑?可怜我父,尸骨未寒,他的结发妻子,就已经转投入了他人的怀抱!”
说到这儿,慧和募地弯下腰,双手像是铁箍一般抓住了卢氏的胳膊,他的眼里射出仇恨的光芒,“你这个无耻的女人,你枉为人妻!为夫君守孝刚刚三个月,就亟不可待地爬上了敌人的床榻。你还想再叫我唤你娘亲,你配吗,嗯?这二十多年,你与他人生儿育女,何曾想到你还有一个孩子在世上吃苦受累?”
他的话像是一个大铁锤,一下一下地捶打在卢氏原本就孱弱的心脏之上。她直觉一种宛心挖肺般的剧痛,袭上她的心头,喉间一热,扑哧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夫人,夫人,”魏嬷嬷惊恐地扑了上去,拿起一张帕子,慌乱地擦拭卢氏嘴角的血,嘴里胡乱地解释道,“树儿少爷,你,你冤枉了夫人啊,她刚开始是被强迫的啊!她一介弱女子————”
房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卢剑,卢英和卢俊三人带着一群奴仆走了进来。
“娘——!”
“娘——!”
“娘——!”
三人惊呼出声,尖叫着跑了过来,团团地围在卢氏的床前。
卢氏的样子,看起来极其地不佳。她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呼吸急促,面白如纸。原本一双明亮的眸子,此时涣散无神。嘴唇被她咬得发白,像是一个濒死的老人一样。
“是你,一定是你,你这个灾星,你对我娘亲说了什么?”卢英像是一个发疯的幼兽一般,从床榻边一跃而起,抽起腰间的鞭子,朝一旁的慧和劈头盖脸地抽去。
“不,不要————”卢氏气若游丝,微颤颤地抬起手,似乎是想要阻止。
“娘,”卢剑扑上去,将那冰凉如铁的手,紧紧地握住手中。
卢俊也凑了上去,他的泪眼婆娑,泪水滴答滴答地不断往下流。
而那厢,鞭声入耳,带着呼呼的风声,和满腔的怨气,毫不留情地甩向慧和。
慧和一个闪身,闪电般伸出手,将那鞭子拽在手中。许是动用了内力,牵动了他受伤的肺腑,一股腥甜之气直往他嘴里涌来。他一个用力地吞咽,将那股血腥味给咽了回去。
卢英气急败坏,用力地拽着那绷得直直的鞭子,“你这个扫把星,你给我把鞭子还回来。”
慧和嘴角咧出一抹冷冽的笑意,他一个松手,鞭子那头的卢英,陡然失去了平衡,蹬噔噔地后退几步,然后像是一个秤砣似地,重重地砸落在地上。那屁股落地的声响是那么大,几乎要把地面砸出一个坑来。摔完之后,又像一个东瓜似地,在地上了咕噜咕噜地滚了两圈,才堪堪停了下来。
也许是摔得过于狼狈与古怪,周围有低低的窃笑之声。但那声音很低,很短暂,反应过来的仆从,赶紧掩饰住笑意,立刻上前,将摔得四仰八叉的卢英,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卢英简直气炸了,她手腕一个抖动,那鞭子像是毒蛇一般,窜向了旁边的奴婢,“我叫你们笑我,笑我——”
在那恶狠狠的叫嚣声中,被鞭子甩到的奴婢们,发出母鸡一般的尖叫声,顿时,房间里哀嚎声一片。
“英儿,”卢剑一个挥手,几个精壮的婆子上前,将那如同发了疯的卢英给死死地按住。
“大哥,她们嘲笑我!这些贱人,竟敢嘲笑我!”卢英硬着脖子,满脸煞气,大声地叫嚷道。
本是一个娇俏的佳人,可是,那脸上的阴霾与狰狞,眼中戾气十足的凶狠,生生地扼杀掉了那份美丽与娇柔,使得佳人在瞬间变成了一个蛇蝎一般的毒妇。
卢剑心中暗忖,这个空有美貌的妹妹,真是浪费这样一副好皮囊。这个时候,她不是该将矛头对准这个名叫慧和的和尚吗,干吗如同疯婆子似地死咬住自家的奴婢?这些奴婢,一个一个都跑不了,秋后算账,不是更好吗?这个妹妹,真是蠢到了极致!
慧和眸光一扫,看着那个被两个儿子一左一右护着的卢氏,脸上浮起了一股冷笑,提步就朝外走去。
几个膀大腰圆的小厮,立刻涌了上去,一个一个地挨个儿排开,像是一扇墙似地,将他堵在了门口。
“剑———儿——,让——他——走——,他是——你们——的哥——哥——”卢氏嘶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每说一个字,似乎都消耗她所剩不多的力气。她的身子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像是风中摆动的柳枝一般,纤弱无力,似乎随时都可能被风折断。
卢剑眼中闪过一抹幽黑的暗光,他一个抬手,那些小厮像是得到指令一般,闪到两旁,分开了一条路。
慧和没有回头,那健壮挺拔的身姿,瞬时走出了房门,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卢氏痴痴地望着那道背影,心中又是一痛,“树儿,”她轻不可闻地低语,然后一口鲜血喷出,她的身子软软地倒在床榻之上。
------题外话------
我爱你,我的爱人,请饶恕我的爱。
像一只迷路的鸟儿,我被捉住了,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