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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山脚的水榭之时,正值傍晚时分。火烧云在天边烧得正旺,似是把那方天空涂抹得像是最惨烈的战场,透着一种壮烈之极的美。
远处的山林中,响起樵夫悠长沧桑的小调。它们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木,来到耳边,显得格外地悲怆和厚重,让人的心,不觉地跟着一沉。
王琳琅停下脚步,挽着眼前这幅夏日晚晴图,不知怎地,心里无端地升起一股惆怅落寞之意。
“怎么,舍不得那位冯公子?”一道利落爽朗的声音,陡然在她的耳边响起,将那些突然而来的多愁善感,瞬间给吹得七零八落。
“我说,林琅,你不会真是一个断袖吧?”崔琪一把撩开幕篱的面纱,像是盯着一个稀奇物件似地,紧紧地盯着面前如同宝剑出鞘的冷冽少年,“那个冯公子,人长得好看,脑袋瓜灵活,而且,我看,他对你似乎也有点意思。你听,那琴声自我们离开,就没有停下过。”
那道轻灵幽远的琴声,如同一缕轻烟,飘缥缈渺,却又持续不断,从那座绿树掩映的水榭中出来,在四方的山谷之中,轻轻悠悠地回荡。
突然想起先前在解毒时,听闻到的琴声,王琳琅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极为复杂的表情。
一旁一直盯着她的崔琪,突然快言快语地嚷道,“林琅,如果你舍不得那冯公子,对他也有点那个意思,不如,你们两个就互相断了算了。”似乎是觉得自己出一个了不起的点子,崔琪那张清丽的脸上,露出一张极为夸张的激动神情。
对于此人的没心没肺,随意而安,王琳琅真是叹为观止!长盛镖局没了,爹死了,师兄叛变了,这些能将一般人压倒的不幸,似乎只带给眼前人一时的悲伤与绝望,她就像是烧不死的小草一般,待那肆虐的野火远去,她从衰败和灰烬中,倔强地站了起来,又变得这般尖牙利嘴,生机勃勃。真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啊!
“我不是断袖。”王琳琅斜睨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天边那炙热如同岩浆一般的火烧云之上。
“你不是断袖,那真是太好了。”崔琪在一旁高兴地嚷道,语气快活之极,“害我还担心了好久,生怕你跟那个冯公子搅在了一起。”
王琳琅以手扶额,露出一个无奈至极的表情,“是谁刚才要把我和那冯公子凑成一对的?”
“我这不是套你的话吗?”崔琪理所当然得答道,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之情。言罢,她眼珠一转,围着王琳琅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她面前站定,“林琅,我决定了,以后我就跟着你,日后就做你一个小妾。”
什么?小妾?
这突然而来的惊人告白,将王琳琅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她惊恐之极地望着对面的女孩,不知道她这天马行空的鬼主意,究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地冒出来的?为什么她的脑回路总是这么地别具一格?
“你武功这么高,身手这么好,而且还长得这么俊,所以,做你的小妾,一点儿都不吃亏。以后若是有了孩子,你的这些优点,孩子肯定会继承那么一星半点。那么,他就可以练成一身高超的武功。到时候,我们娘俩儿,重整长盛镖局,就完全不在话下了。”崔琪兀自说得天花乱坠,脸上露出向往之色,仿佛她勾画的光明前景,已经就在不远之处。
“为什么是小妾,而不是正妻?”王琳琅脑袋一抽,跟着问道。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自己怎么也中了这姑娘的毒,跟着胡诌起来。
“看你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出身世家。我听说,世家子弟择妻,都讲究门当户对。我出身低微,几乎就没进过学堂,认得的字,加起来,总共没有一箩筐。所以,根本就做不了正妻。但是,做小妾嘛,凭借姐这幅花容月貌,那还不是不在话下。”
这逻辑,还真是头头是道。而且语言水平,好像也不低,连花容月貌,不在话下,这样的四字成语都会用!
王琳琅脸上露出一抹严肃之极的笑容,往前一步,走到崔琪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郑重地说道,“不错,理想很远大,可是,琪姐姐,恐怕这个小妾,你做不了!”
“为什么”崔琪像是被惹恼的野猫一般,眼睛里露出了蓬勃的怒火,“这个主意,可是我琢磨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好主意。你为什么一下子就否定了?难道我连做一个小妾的资格都没有吗?”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气极,怒极,恼极。
“因为,我——”王琳琅叹了一口气,猛地拉起崔琪的一只手,一把按在自己的胸脯之上。束胸的布条虽然将她的胸脯缠得紧紧地,但是独属于女子的柔软,还是从层层的布条之后,慢慢地传递了过来。
崔琪的脸,变得越来越惊愕,那双美丽的杏眸,瞪得大大地,仿佛再凸出半分,便要从眼眶里跳出来。她摸了又摸,再摸,“你是一个女的,你竟然是一个女的!”她震惊地叫嚷道。
王琳琅没有说话,只是认真地点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崔琪突然拍手大叫,满脸的兴奋与激动,仿佛比中了五百万彩票还要高兴。她的整张脸都亮了起来,似乎有无形的光,从面上透射出来。
这一惊一乍,让王琳琅彻底地呆了!
“林琅,林琅,既然你是一个女孩,那我就不用做那劳什子小妾了,我要跟着你,做你的好姐妹。以后有你罩着我,这世上还有谁敢欺负我?以后待我有了孩子,我让孩子认你做干娘!”
怎么又扯到孩子呢?这姑娘莫非是疯魔了?总是说一出,是一出!而且自己沉浸其中,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
王琳琅撇撇嘴,打算不理这个人来疯,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
“林琅,林琅,我有东西给你。”崔琪一把扯住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之中,晶晶亮,仿佛有星星在闪耀。
她动作迅速地取下自己耳朵上的一对青鸾耳环,凝视了片刻,将它们塞在王琳琅的手中。
夕阳的余晖照在这对做工精致雕工精良的白玉耳环上,给它们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它们像是一团光晕一般,静静地躺在王琳琅的手心之中。
王琳琅疑惑地抬眸。
“父亲临行之前,交给我的。还让我死背住了一首诗:庭中有奇树,绿叶发华滋生。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崔琪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爹爹死后,我反复地思量,也没有搞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含义,只是大概地猜测这或许跟那个钥匙有关。”
“那你干吗给我?”王琳琅问道。
“那我给谁?难道继续押镖,将这劳什子耳环给那个刁勰送去?”崔琪跺跺脚,恶狠狠地说道,“我才不干这样的傻事!那狗屁的钥匙,我连影子都没有看到,就害得我失去了爹爹,赵叔,师兄弟们,还有长盛镖局。”说到这儿,她再也忍不住,眼眶像是兔子一般红红的,泛起了一抹泪光。
王琳琅暗叹一声,将这个坚强的女孩搂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是儿时,师傅安慰伤心的她一般。片刻之后,她转移话题地问道,“那你怎么没有将这耳环给那冯公子?”
“哼,冯公子?我看他未必安着什么好心?”崔琪狠狠地猝了一口唾沫到地上。
这姑娘,真是翻脸地翻书还要快!刚才还说人家长得好看,脑袋瓜灵活,现在又说人家不安好心!她放开她,略带嘲弄地说道,“为何这么说?毕竟人家收容了你,救了你一命!”
崔琪急了,有些暴跳如雷,“我呸,他收容我不假,可是,你当他抱有什么好心?我可记得清清楚楚,那天白天,他的一个女下属,带着我在街上晃悠了半天,说是陪我购物散心。而且说,只要我乖乖听话,晚上就可以见到你。结果,晚上,别庄里来了黑压压的一群刺客。而那些刺客,竟然还是杀害我爹的凶手!我可算是想明白了,他哪里是想我让购物散心?分明是拿我当鱼饵,要钓大鱼上钩!”
王琳琅沉默了,想着那如玉一般的人,心思竟如此玲珑,不由地在心底里打了一个寒颤。和她在一起时,这一个青年,显得那般温柔,细腻,体贴,像是三月的春风一般,和煦和温暖。可是,这一面,似乎只是他想让她知道的一面。究竟还有多少面,是她所不知道的?
她凝望着手心里的白玉耳环,心里突然有一种极其烦闷的感觉,一把将它们塞回到崔琪手中,“这东西,还是你自己拿着吧!”
“林琅,林琅,还是你拿着吧!”崔琪扒拉着她的胳膊,像是一个小狗一般可怜兮兮,“我怕若是我再拿着这个东西,要不了多长时间,我的小命就会玩完,跟我那死鬼老爹到底下相聚去了,你的干儿子就成泡影了!”
这崔琪,也恁地太豪放了一些,还没有嫁人,就儿子,儿子地不离口,似乎一点儿羞耻之心都没有,脸皮厚得堪比城墙。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琪姐姐,难道你就不怕这耳环给我带来杀身之祸吗?”王琳琅眨眨眼。
“什么皮肤?什么怀璧?”崔琪一双杏眼睁得大大地,根本就听不懂王琳琅在讲什么。但是,后半句,她倒是听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只见她脸上露出灿烂之极的笑容,“你武功这么高,这世上还有谁能够杀得了你?林琅,林琅,不如我们两个偷偷去把那个孙家的宝藏挖出来,想必里面定会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金山银山,我们几辈子都花不完啊!”
“恐怕,到时候,我们有命挖,没命花啊!”王琳琅冷冷地说道,给那陷入财富幻想之中的人,一盆冰凉之极的冷水。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该怎么办?”崔琪望着手中的白玉耳环,彻底地怒了,“这狗东西,害得我家破人亡,留着它们有什么用?还不如扔了完事!”说罢,一挥手,就要将那耳环往下方的湖泊里扔。
王琳琅一把拽住了她,“你干什么?就算你扔了它们,那些暗中惦记的人,绝对不会放不过你。他们会像是盯着猎物一般,紧紧地盯着你。就算你死了,烂了,成了森森白骨,也不会得到安宁,那些人会刨坟挖尸,将你的白骨,从棺材里刨出来。”
崔琪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惨白一张脸,带着哭音地说道,“林琅,林琅,我不想死,更不想死后也不得安宁。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你把耳环给我,”说罢,将那耳环从崔琪的手中抠了过来,细细地端详了一番,揣入了袖囊之中。
“可是,林琅,你不是说它们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吗?”崔琪哭丧着一张脸说道,脸上忧虑重重。
“放心,我还没有活够,不会去自寻死路的。这耳环,我会交给家大业大只手通天之人,他自会将一切处理得好好地。而且,从他手缝里漏下来的,就够你两辈子花了。”王琳琅微眯着眼,拍着崔琪的肩膀说道。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些去找他。”崔琪黯淡沮丧的神情,瞬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满脸激动,神采飞扬,杏眼里的兴奋,几乎都要漫出来了。她一把抓住王琳琅的胳膊,往山下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