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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八角亭中稍稍喘歇片刻,就见到一行人急匆匆地下山而来。
萧博安凝眸望去,却愕然地发现王琳琅正身在其中。那张魂牵梦绕的脸上,此刻愁眉双锁,仿佛乌云密布。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没有半丝光彩,似乎装满了愁苦和悲伤。
小舞———,他想开口喊住她,可是,那两个字仿佛卡在喉咙中,怎么也吐不出来。唯有拿着一双幽深如井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那个身影。看着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转过一个弯,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渐渐地远去————
文轩急得直跺脚,主子经历了什么,心中背负着什么,日日又受着什么样的煎熬,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攫欝攫欝。“琳琅——小姐,琳琅小姐————”他高声大喊。
这声音像是一道突来的勾爪,将陷入茫茫思绪悲伤情怀中的王琳琅,一下子就勾带了出来。她下意识地扭转头,望向声音的来处,那道矗立在亭中的白发黑衣身影,一下子就映入了她的眼帘之中。
两人隔着大约三四十米的距离,遥遥相望。或许是很久,或许只是一刹那,王琳琅便扭转头,继续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山下走去。
这相见宛如陌路的一募,像是一把锋利的钢刀,狠狠地戳中了萧博安的心。悲痛,煎熬,愤怒,害怕,种种的情绪,在他胸中蔓延,然后爆裂而出。他像是一道奔泻的流光一般,从地面弹射而起,直奔那道身影而去。
麒麟卫本不是什么好惹的主,拔剑急攻而上。岂料那人身影穿梭,快若闪电,一把拽住微微愣神的王琳琅,移形换位一般,瞬间便已退在两丈开外。再一眨眼,便已有数十丈的距离。
文轩从亭中飞出,拦在众人身前。
不由分说,双方噼里啪啦地打成一团。
王琳琅头大如牛,她可不愿将两个人的恩怨情仇,扩展出去,搞得两个家族不死不休地争斗。她不是朱丽叶,萧博安也不是罗密欧。
“你们先行下山,我稍后就到。”她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山风将她的声音扯得七零八落,破碎零落,在越来越模糊的视野之中,她终于看见那打得不可开交的众人,停手罢剑。
跑过一个山头,再一个山头,待到停下之时,他们已处在深深的山林之中。四周全是高大的树木,蔓生的藤草。阳光从树叶稀疏的枝丫之间,撒照下来,落在枯叶满地的地上,皆是一片深幽的金黄。
“小舞,小舞——”萧博安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他抱得这般地紧,箍得这般地用力,以致于王琳琅似乎听到了骨头被勒得嘎嘎作响的声音。
她正要暴力挣脱开来,却感觉到后颈之处传来阵阵的异常。一滴一滴,湿润的,滚烫的液体滴落到她的肌肤之上,烫得她几乎都要跳将起来。
巘戅云轩阁巘戅。“对不起,”她听到那人低低地说道。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了事了?一句对不起就能消除她受到的伤害了?气愤填庸的她,暗暗地冷笑一声,一个用力,从那铁箍一般的怀抱里挣脱出来。
“杀了人,再对一具死尸说一声对不起,萧博安,你可真够让人恶心?”她嘲讽地说道。看着面前之人,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眼中是全然地疏离和冷漠。
这样的眼神,让萧博安的心揪成了一团,“我——我——当时以为你要杀我,所以————”
“所以,你便要杀我,是吧?”王琳琅的脸,白得不成样子,双眼里满含泪水,瑟瑟抖动的长睫毛,像是在水中浸泡了一般。“可是,我为何要杀你?你既是我认准的人,那我便是拼尽性命,也会护你周全。然而,你却一点儿也不相信我。”
痛苦使得萧博安的五官,拧成了一团。一向嘴巴毒舌的他,此刻几乎说不出任何的话语,内心溃败成军,“我——我———”
“你一鞭将我打成重伤,坠入满是鳄鱼的寒潭之中。若不是我命大遇到神医,你以为我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跟你说话吗?”泪水从王琳琅的眼中滑落,她却倔强地一把擦掉它。
萧博安双眼紧闭,用牙咬着自己的拳头,想竭力地控制喉咙发出的阵阵呜咽。
“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你当姬安时,夺走了我的清白。你当萧博安时,将我打成重伤濒临死亡。我要是再跟你在一起,那岂不是连骨头渣渣都不剩下?萧博安,我累了,我们分手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一番话嚷了出来,一瞬间,王琳琅心如刀绞,可下一瞬间,却又如释重负,仿佛在顷刻间得到了解脱。
是的,解脱!就好像是背负已久的重担,突然从肩膀上拿走,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纵使眼前这个人,有千般的好,万般的歹,从此,不必为他牵肠挂肚,朝思暮想,费尽心思了。真好!
“不,我不同意———”萧博安怒不可遏地嘶吼道。声音像是沉雷一般滚动。
厺厽云轩阁yunxuange.org厺厽。像是一道狂风似地卷到她的面前,他眼睛里射出疯狂而灼热的光芒,“我还你,还你————”说罢,就开始脱衣。
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快速迅捷,待到王琳琅从惊愕与骇然中回过神来,他已经赤裸着上身,穿着一条白色底裤。
“你——你——干什么?”王琳琅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不够用。
“既然你说,我毁掉了你的清白,那这次换你。无论你如何蹂躏残暴我,我绝对不会吭一声。”萧博安一把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那属于姬安的面孔。
瞪着这张美得天人共愤的脸,王琳琅脑子阵阵发蒙,几乎怄得要吐血!攫欝攫欝
这厮的嘴巴,依然一如既往地毒舌!在临河时,他在狂性大发神志不清的情况之下强暴了自己,难不成他现在是在邀请她把他也强一回吗?这是哪一门思维?如此地扭曲,如此清新,如此让人匪夷所思?
“够了,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王琳琅满脸绯红,似乎一直红到了发根。眉毛抖动得像是发出了声音,两眼喷射出既羞又怒的火焰。
那厮却丝毫不知羞耻,抓住她指向自己颤抖的手指,就往身上贴放。
一瞬间,王琳琅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整个人仿佛在燃烧,好似是星火落在了一盆汽油之上。她手中暗劲顿发,啪地一声打在那光滑的身躯之上,“疯子,”她转身就走。厺厽笔下文学bxwx.co厺厽
“小舞——,小舞———”萧博安像是一个濒临绝路的野兽,发出一声断肠般的嘶吼之声。
看着那道决绝的身影,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仿佛挪动了位置。几乎是本能地,他身影变换,像是一条白色的会游动的锦鲤一般,一下子就蹿到了王琳琅身前,“还给你,”他说道。
在王琳琅惊恐的眼神之中,他手腕一个扭动,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无情地划向那张灿如三月春华的脸,在左脸颊留下一道皮肉外翻深可见骨的伤痕,然后,它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深深地扎向自己的胸腹。一刀,一刀,再一刀,刀刀狠辣,刀刀见血——
“萧博安————”短暂的怔楞与惊骇之后,王琳琅终于反应过来,几乎是反射性地,她夺下那把四处作乱血迹斑斑的利器,一把将那人揽在怀中,手指暴动,连点他胸前穴位。
“小舞,对不起,”萧博安面如白纸,那双黑幽幽的眸子之中,划过丝丝柔软与心痛,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摸索着她左脸颊那道蜈蚣般丑陋的疤痕,“很疼吧?”
王琳琅一时间心如刀绞,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感,只觉得苦涩的胆汁直往嘴里涌,鼻子一酸,两行泪珠啪嗒啪嗒地滚落下来,“你为何如此?你究竟是在向我道歉,还是在逼迫我?”
“你是我的小舞,既然你签了卖身契,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人。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小舞。”阵阵寒冷涌来,萧博安不约地打了一个寒颤,眼皮越来越沉,像是千万重山压在上面。
王琳琅心中慌乱,瞧着这个浑身沐浴在鲜血之中的人,一种惧怕突地涌上她的心头。她颤抖着手,摸上他的脉门,惊愕地发现此人内力薄如蝉羽,似是不久前受过极重之内伤。
萧博安的身体越来越冷,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冰窖之中。他像是在寒冷中急求温暖的人一般,紧紧地抱住王琳琅这个热源。
王琳琅慌乱不已,紧紧咬着嘴唇,直到渗出丝丝的血痕。她半搂着萧博安,使出一个吸字诀,将地上散乱的衣物吸抓在手中,手忙脚乱地穿在萧博安身上。
“络子,我的络子,”萧博安的目光落在地上的五彩络子上,缠绵而不舍。
王琳琅将那络子吸在手中,一时间心乱如麻。好像有许多杂乱的事情,堆积在脑中,根本无法整理。心脏不知道是被什么刺痛了,或是堵塞住了,让她在一瞬间连喘气都感到了困难。巘戅巘戅
“我们下山,”她望了怀中人一眼,艰难地说道。
略带寒意的秋风,从四面八方袭来,此时的萧博安,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寒意。因为有一只手一直贴在他的后背心之处,源源不断的纯正内力,像是温泉一般,汩汩地涌进他的身体之内,驱赶走所有的黑暗与寒冷。
他的小舞,纯真良善,到底还是舍不得他!他暗暗地想到。
风驰电掣一般地下了山,再一路狂奔地至红袖招,将一身鲜血的萧博安交给长生,王琳琅并没有做太多的停留,只是眸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伸手轻轻地碰了碰他血肉模糊的面颊,便又心急火燎地离去,将所有的狼藉,惊骇,惧怕,留给了人仰马翻的红袖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