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晓色良人 >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笔趣阁 www.bqgtw.com,最快更新晓色良人 !

    乐滋滋的鬼二爷翘着二郎腿,双手垫在脑后,就等着对方睡下。谁知等到三更半夜,对方屋子里居然还亮着灯,还有人说话的声音。等不耐烦的阎炎翻出窗外、上房揭瓦,打算探个究竟,果真屋里不止有了一个人。那白衣男子的对面也做了一个白衣的人,相较于白衣男子,此人瘦小些。

    由于位置原因,阎炎只能看到此人雪白的手腕,脑海中无端想起一句“皓腕凝霜雪”。再听两人对话,“哥,你这次出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无事,你先回去吧。”“那,你要小心。”“我悦禅子什么时候怕过了?”这话一听,屋顶上的鬼二爷打了个哆嗦,差点掉下来。不是吧,这么巧,都没踏破铁鞋,就得来全不费工夫,悦禅子,这可是你自找的哦。

    瘦小的人在听从了悦禅子的话后迅速离开了,阎炎本来想着此人和悦禅子关系密切,应当也不是什么好人,但考虑到悦禅子一事还没处理完,也就懒得去管了。悦禅子睡得很快,在感应到他的呼吸平稳之后,阎炎带着自己的宝石钩子潜入其梦中。

    说实在的,悦禅子的梦境也太过复杂了吧,阎炎很少碰到这样的梦境,无数种颜色纠缠在一起,让人感到绝望、窒息。悦禅子就站在梦境中央,似乎早已预料到阎炎的到来。“你是谁?”“我是鬼使。”阎炎忍住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号,做人要低调,做鬼也不能嚣张。然后两人陷入了迷之寂静,阎炎本想说“你阳寿以尽,我奉命前来收回。”但毕竟还要和悦禅子打一架,总觉得不大对劲。

    两人凝视了对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阎炎直接拿起了钩子干架打破了僵局。说实在的,凡人果真是凡人,悦禅子武功高强,但在阎炎手中连一个回合都没有斗下就被打倒了,阎炎勾魂成功。悦禅子倒下的那一刻,阎炎居然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丝解脱,难道是他做了太多坏事,内心煎熬?那之前的嚣张狂妄又是怎么回事?算了这不重要了,还是赶紧回去交差得了。

    阎炎听见有人闯进了悦禅子的屋子,步伐很乱很急。

    刚到大殿,就看见哥哥站在门口等自己,阎炎冲上去就是一个熊抱抱,“小爷我成功了!”句末还不忘发出“哼”的鼻音。“灵囊给我。”“啊?我不是要交给孟婆堂的人吗?”“噢,今天他们高层休假,我直接拿去分配任务。”“好吧。”阎炎嘟了个嘴,心里想着,小爷好不容易勾魂成功,你们居然今天休假,太不给面子了。进屋时,看见转角处停了一辆白杆金雕的马车,雪白的马儿在鬼界可是少见。

    年少轻狂,总想着要和最强的人干架,从不计后果。如今终于想安定下来了,却还不了年少时候的债。曾经听说过,最亲的人杀了最爱的人是无法圆的裂痕,而自己对于天尘谈不上亲、更谈不上爱,说到底是生命中的过客杀死了他最亲最爱的人,这不是裂痕了,这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啊。

    主角的故事总是在曲曲折折、兜兜转转中结束,那终究是两个人的故事;而配角不过是主角的垫脚石,在主角的步伐下逐渐暗淡了光芒,有些不幸的,迷恋上了别人脚掌的短暂温暖,在日复一日的思念中,粉身碎骨,消散在千千万万的石林中。

    不是不明白,这几年,他变聪明了,那样的故事,那样的情感,他知道当年的勾魂都是设下的局。悦禅子早就记起了自己的身世,那颗佛心在天尘与职责间动摇,不论选择哪一边都是一种煎熬,他怕选了天尘,那颗佛心禁不住一世的动摇。他想选择了职责,却舍不得、也不舍得告诉天尘。

    在得知自己勾魂对象之后,选择死在自己手中,或者让自己选择他的生死。就这样,他过分的暴露在自己面前,在勾魂的时候没有过多的反抗,但阎炎从来没有看出来,从来没有在意过,在他设下的局中一步步前进。

    是,这是一场局,一场年少的自己永远不可能逃脱的局,可就算是局,自己还是选择杀死了悦禅子,让天尘和天啸没法安稳度过这人间一世。终究是没人逼,终究是自己不顾他的家人,终究是自己的选择,这样的利刃早就把自己和天尘划开了,本就隔着,如今更是隔了一条河。

    阎炎不敢去见天尘,甚至连见面时的场景都不敢想。到如今,若是再感觉不到,就是没心了。他曾经问过墨良,爱一个人会不会很累,墨良说,不会累,但会疼、会酸,若是累了,那也是疼的累了、酸的累了。想念是止不住的,是不由自主地情感,由内而发、由里而生。

    这世上的爱情来得快也去得快,这渗透在分分秒秒的情感最是难舍,都融在血肉中了,若是割舍,那便要剔骨削肉。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心痛,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知道了关心,不晓得什么时候生出这种情感。若是早一点知晓,就可以大声地说出,不像如今想说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三天了,粒米未进、滴水未沾,死是不会死,却也形容枯槁了。

    笑山月的那一掌伤了肺腑,对天尘的情伤了心脏。现在话也不想说,只晓得坐在那里,目光落向远方,而这远方谁也不知道究竟在何处。想了这么久,心口上的人影未曾消逝半分,依旧牢牢地抓着脉搏,之前告诫自己,不要去见他了,到现在还是没有被说服,总想着再见一面吧,哪怕仅仅是在背后的偷窥,哪怕连正脸都没见着。

    真的想,也真的担心,天尘那么爱哭,他现在一定还在笑山月的门口等着,笑山月若是真的不念旧情,那他岂不是又要哭了?他若是哭了,现在有谁去安慰他呢?实在是放心不下,又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只好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了祁连峰。

    远远就看见小小的少年站在那里,执拗地不肯回头。果真是哭了,脸颊上的泪痕尚未风干,阎炎的心不由的揪了一下。他更瘦了,这祁连峰的风若是大一点,他就要随风而去了。这白日里强烈的阳光没有晒黑他半分,他的模样到是更加苍白了,比自己更像一只鬼。

    笑山月没有走远,阎炎能感受到他的佛息就在周围,笼罩着那个小小的少年。这终究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一个人的目光追随另一个人的身影,一个人的气息笼罩另一个人的躯干,至始至终,阎炎都是一个局外人,只能在无形的琉璃罩外看着他们。阎炎放心了,他想,笑山月也不是无情,至少天尘在这里死不了,自己退下去便罢。

    或许是那一掌伤了根基,或许是这几日思念成疾,也可能是不吃不喝垮了身子,周围的动静,没能发现,等发现了,就来不及了。那么远,怎么可能挡得住那一刀,那么远,就连接住他倒下的身躯都没有可能,真的好远,阎炎第一次知道,这世上真正的远竟是实实在在的。

    白色的衣衫沾上血是最明显的,刀拔出来的时候血溅的到处都是,不过很细很小,倒也不吓人。就像是一张白色的宣纸,画师日日夜夜地修整中成就了一张清淡的水墨画,被泼上了浓墨重彩,辛辣至极。

    “好了,不哭了。”就像从前哄他一样,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只是这次他哭不出声了,睁大的双眸中溢出了泪水浸湿了阎炎的衣襟。行凶的人,阎炎不必顾及了,那是笑山月的仆从,在笑山月暴怒的一掌中随着半片山体灰飞烟灭。

    “炎哥哥,你来了。你抱紧我,好吗?”断断续续的声音在阎炎的耳边响起,很轻,却是费尽了全身的力气。垂下的双手抱住的阎炎的腰,指尖攥着他的衣服。小小的少年轻轻抬头,干裂的唇在他的脸颊上拂了过去,“炎哥哥,我好像喜欢上了你,”少年的眼中嗪着泪,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可是,我更恨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