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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海暴喝一声,方天画戟挟雷霆万钧之势,排山倒海而来。
沈墨松不敢硬接,虚晃一枪,往侧方退开半丈。
沈碧桐纵身扑上,从背后猛攻一枪。
李东海一回身,沈碧桐便退开。
岳渊停接连放箭,也不管什么准头不准头的,只要能令李东海分心就好。
沈青杉站得最远,瘦小的身子被盔甲包着,莫名有种沉稳如山的从容。
两三轮攻击下来,李东海就知道,今天他讨不了好。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西魏大营,仰天长啸,悲怆激昂。
高大魁梧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稳不住脚步。
他忽然用力一甩头,鹰眸牢牢锁住沈青杉的位置,拼尽余力冲了过去。
沈墨松与沈丹枫大惊失色,齐齐挺枪迎上。
岳渊停心惊胆寒,颤声嘶吼:“青杉!”
一连三箭,快如闪电的直奔李东海膝弯。
李东海的视线已经很模糊了,但他拼着一口气,不闪不避,直直地向沈青杉冲去。
败退而回,即便不死,也会受尽奚落,还不如战死沙场,落得个为国捐躯的英烈之名。
临死前,他说什么都要拉着那小丫头垫背,到了九泉之下,也要让她给他暖被窝!
两杆枪一左一右,从肋下刺进,三支箭分别射中他左右膝弯。
李东海整个人被叉住,眼珠子瞪得暴突出来,双手仍保持向前捕捉的动作。
他大口大口地吐血,死死地瞪着沈青杉,喉咙里咯咯作响。
“你、你叫、叫什么名字?”
沈青杉没开口,沉着脸,拧着眉,神情肃穆。
岳渊停走上前去,冷冷地道:“你听好,这是我大云长安公主、镇南王爱女、我岳渊停即将过门的爱妻!”
李东海张了张嘴,浑浊的目光落在岳渊停脸上,宛如一把锋利的刀。
他忽然咧嘴笑了:“你?不配!”
岳渊停顿时恼羞成怒,苗刀一挥,自上而下奋力一斩。
一道血痕迅速溢出,自印堂至下巴,不偏不倚,将李东海的脸分为两半。
手腕一翻,苗刀自颈间横着划过,那球状物便骨碌碌滚落,滚出去老远。
城墙上的士兵,亲眼目睹了这场激烈的大战。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喝彩声、掌声,不绝于耳。
沈青杉冷眼瞧着这一切,转身朝城墙走去。
沈墨松与沈碧桐抬着李东海的尸身,岳渊停拎着他的首级,朝着城墙挥了挥。
城墙上垂下绳索,沈青杉将绳索系在腰间,晃了晃。
很快,士兵们就将她拉了上去。
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赞扬、喝彩。
“小将军智勇双全,手刃敌将,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小将军如此神勇,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沈家人!”
沈青杉平静地解开腰间绳索,这才开口:“小心巡视,不可怠慢。”
她一开口,便有一大股鲜血喷出。
“小将军!”
沈青杉腿一软,整个人便如被抽了筋骨,软绵绵地栽倒了。
沈墨松刚好从垛口跳下来,连忙把她扶起,打横一抱,快步跑下城楼,直奔将军府。
沈碧桐、岳渊停上来之后,吩咐士兵将李东海的首级和尸身挑在城头,让西魏好好看看。
听说沈青杉吐血昏迷,两人立即快步追了上去。
将军府。
四人斩杀李东海的好消息才刚传回来,朱兆明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说沈青杉重伤之事。
他连忙带着军医,赶往映月轩。
军医把过脉后,摇着头连连叹气。
“小将军受了很重的内伤,脏腑受到震动,情况很不好。”
岳渊停手脚一阵冰凉,嘴唇哆嗦了好几下,都发不出声音来。
沈墨松拧着眉,问道:“军医,你可能治?”
军医摇了摇头:“小人只会治些寻常外伤,对于内伤,小人并无把握。”
沈碧桐轻轻拍着沈青杉的脸颊,焦急而温柔的呼唤。
“杉儿,你醒醒!杉儿!咱们胜了!胜了!你快醒来呀!”
“杉儿,四哥也受伤了,你起来给四哥治伤呀!”
“杉儿,别睡,快起来!”
喊着喊着,眼圈越来越红,更咽越来越重。
不知不觉,泪水扑簌簌掉落。
岳渊停怔怔地看着沈青杉,不敢相信,她就这样无力回天了。
沈墨松忽然伸手在她腰间怀里一番摸索,掏出来好几个小瓶子。
他打开来一一看过,又去翻她存放瓶瓶罐罐的包袱。
包袱里有张纸,详细写明各种药的用法用量。
他按照纸上写的,把每一种治伤的药都取出来一两颗,一股脑塞进沈青杉嘴里。
岳渊停惶恐地问:“大哥,这么多药,会不会……”
沈墨松幽幽地叹了口气,没吱声。
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沈墨松拧了一块帕子,给沈青杉擦干净手脸,默默地瞧了她许久,才疲惫地站起身。
“大将军,请召集众将领,商议军务。”
朱兆明眸子一缩,震惊地看向沈墨松。
片刻,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这几个年轻人,英勇、机智、有担当、顾全大局,实在令他刮目相看。
沈碧桐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拉着沈青杉的手,怜爱地注视她,嘴里絮絮叨叨。
“杉儿,你离开南疆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片子。没想到短短两年,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模样长开了,这胆识和谋略,竟也突飞猛进。要不是你的妙计,咱们也不能烧了西魏的粮草,斩杀李东海。”
“杉儿,你小时候就老是嚷嚷着,要当大将军,大英雄。”
“现在容州城都传遍了,咱们杉儿是天下第一女英雄,你快起来看看呀!”
岳渊停怔怔地瞧着,脑中嗡嗡作响,胸腔里空荡荡的。
无数种情绪堆积在心口,发酵、膨胀,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撑炸。
他想嚎啕大哭,想放声大叫,想仰天长啸。
那天烧粮草,毕竟没正面交手,岳渊停并没有感觉到战争有多残酷。
可是今天,他最心爱的姑娘满身是血,气息奄奄;他浑身酸软得几乎提不起一丝力气;
沈墨松明明万分悲痛,还要强撑着去商议军务;沈碧桐脸上染着血,唇畔带着笑,眼中涌着泪,低低絮语……
岳渊停忽然掉头走出房间,坐在廊檐下的台阶上,空洞的目光望着天空,久久无法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