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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云冽照例在夜色的掩护下,来到沈青杉的房中。
沈青杉靠在床头,沈碧桐、沈墨松坐在床畔,眉头紧拧,面色严肃。
云冽诧异地看向沈青杉,以眼神询问。
“我有个主意,大哥和四哥都不赞成,但我觉得,可以一试。”
“什么主意?”
沈青杉侃侃而谈:“西魏的粮草,应当还能再撑一些时日,若是毁掉他们的粮草,他们要么立即发动进攻,要么舍弃容州撤退。”
“如何毁?”云冽挑了挑眉,眯着眸子,不动声色地看着沈青杉。
沈青杉拿出之前画的草图,指着山壁下一小片区域,说道:“我猜,西魏的粮草多半囤积在这里,背靠山壁,利用天险做屏障。”
“若是咱们能从山后绕过去,以花炮飞箭猛攻粮草驻地,这里没水源,只要火势一烧起来,想救都救不了。”
沈墨松拧着眉头,沉沉地道:“杉儿,此举太过冒险。且不说背着花炮翻山越岭何其艰难,你又如何肯定,西魏的粮草一定藏在山壁下?”
沈碧桐附和道:“若是扑个空,岂不是自投罗网?”
沈青杉看向云冽,问道:“你意下如何?”
那幅图,云冽已经看过了。
山壁下的确是个绝佳的粮草驻地,魏无忌很有可能将粮草囤积在此处。
以花炮袭击粮草驻地,未必能成功,但一定能令西魏敌军产生恐慌情绪。
趁着敌军大乱之际偷袭,前后夹击,虽未必能一鼓作气打败西魏,但胜算总归要大一些。
云冽不置可否,淡淡地道:“我先替你疗伤。”
“我的伤都好了,你不用再耗费真气了。”沈青杉蹙着眉头叹了口气,“大战在即,你也要保重自身。”
顿了顿,又问道,“我想试一试,你觉得呢?”
沈墨松和沈碧桐相互交换一个眼神,正要开口,忽听门口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我陪你去!”
岳渊停推开虚掩的门,大步流星走来。
他沉着脸,锁着眉,眸色深深。
油灯的光,仿佛照不进那双浓郁如墨的眼睛里。
他没看任何人,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沈青杉脸上,一字一顿地重复:“我、陪、你、去!”
沈碧桐眉头一蹙,沈墨松霍然起身,拧着眉头沉声道:“岳兄弟,不可轻举妄动!”
岳渊停嗤笑了声,昂然道:“战场本就是九死一生之地,我既然敢来,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青杉既然笃定这计划可行,我信她!刀山火海,我陪她去闯!”
沈墨松知道云冽对沈青杉与众不同,虽不知她因何与岳渊停订了亲,但从蛛丝马迹中,也看得出来,她心里没他,对于这桩婚事,她并不满意。
“岳兄弟,不可意气用事!”沈墨松不悦地劝说。
岳渊停充耳不闻,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青杉。
沈碧桐也有些恼火,断然道:“杉儿,你有伤在身,我决不允许你再去冒险!”
“我不去,我如今这状况,去了也是拖后腿。计策我已经出了,到底要不要执行,你们自个儿商议去吧。”
沈青杉打了个哈欠,满脸倦怠之色,慵懒地道:“我要睡了,你们都回去吧。”
沈墨松扶她躺下,帮她掖了掖被角。
沈碧桐走到桌边坐下:“我留下守夜。”
岳渊停看着云冽,脚下如同生了根,半步都没挪动。
云冽没看他,一言不发地抬步离去。
岳渊停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出了门,才在床边的凳子坐下。
沈青杉翻了个身,面朝床里。
岳渊停眸光闪了闪,袖着手,靠着床头的雕花木栏,打起了盹儿。
沈碧桐见状,心下顿时涌起一股子反感,不悦地道:“岳兄弟,这里有我守着,你回去歇着吧。”
“四哥辛苦了,今晚换我来守。”岳渊停冷硬地拒绝。
“岳兄弟!”沈碧桐加重语气,“这不合规矩!”
岳渊停心里憋着一股子火,闻言呵的一声,冷笑开来。
“若非西疆动乱,此时此刻,青杉已是我岳渊停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为她守夜,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沈碧桐冷着脸道:“未经明媒正娶,便算不得夫妻。既非夫妻,你深夜留在她房里,传出去,叫人如何议论?”
岳渊停讥笑道:“四哥既然如此重视规矩,那做兄弟的要问一句了,战王夤夜闯入我未婚妻的房中,便合规矩了么?”
沈碧桐眉头一皱,厉声道:“岳渊停,你别胡说!战王是来给杉儿疗伤的!若非他耗费自身内力为杉儿疗伤,杉儿哪能好得这么快?”
“呵!我岳渊停的妻子,用得着外人如此殷勤?”岳渊停的双眸,被妒火烧得通红。
沈碧桐针锋相对,冷声嗤笑:“用不着外人殷勤,那你倒是替她疗伤啊!”
“你!”岳渊停梗了梗,哑口无言。
以内力助人疗伤,非得是武功绝佳者不可。
他的功夫固然不错,但跟云冽比起来,远远不及。
沈青杉没动弹,裹在被子里,懒洋洋地出声。
“这么大的劲头,用在吵嘴上多浪费?留着去烧西魏粮草,好歹也算是为国出力。”
岳渊停死死地咬着牙关,沈碧桐温声安抚:“杉儿,你睡你的,好好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岳渊停深喘了两口气,揣着满肚子的怒火,脚步沉重地走了。
沈青杉坐起身来,靠着床头,叹了口长气。
沈碧桐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她的肩膀。
“杉儿,委屈你了。”
沈青杉咧了咧唇,牵起一抹苦笑。
“还是四哥最疼我,最护着我。”
她忽然倾身向前,将脑袋扎进沈碧桐胸膛,撒娇地蹭了蹭。
“四哥,等你以后娶了媳妇,会不会就不疼我了?”
沈碧桐失笑,摩挲着她的后脑勺,半真半假地道:“那得看你四嫂了,你四嫂若是模样比你俊,嘴巴比你甜,性子比你好,那我定是要疼她多一些。”
“哈哈哈哈~”沈青杉被逗笑了,“那你可要失望了,你将来会娶一个母老虎,把你管得死死的,还要生一窝小捣蛋,天天缠着你闹着你。”
前世,沈碧桐娶了南疆将领之女。
那姑娘是个暴躁脾气,因他喝多了酒吐在龙凤被上,两口子在洞房夜大打出手,差点把新房给点了。
后来,沈碧桐战死,他的妻子一身热孝,为他报仇,死于乱军之中。
想到前世的事,沈青杉不禁眼眶一热,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细说起来,他算是沈家满门中结局最好的一个,为国捐躯,死得其所。
沈碧桐哈哈大笑,点着沈青杉的脑门子,笑骂道:“若果真如此,那可就有人治你啦!你再惹祸,我就叫你四嫂打你!”
门外,岳渊停站在夜幕中,听着静夜里传来的欢笑声,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
她在他面前,很久没有笑得如此开怀过了。
岳渊停恍然记起,初见时,她还是个娇蛮任性的小姑娘,无端端和他打架,他让着她,她还恼上了。
又小器,又蛮横,又霸道,又任性。
分明是他最不喜欢的性子,却稀里糊涂地虏获了他的心。
屋里,欢声笑语。
屋外,夜凉如水。
岳渊停醒过神来时,东方已露出鱼肚白。
他苦涩地笑了笑,裹着一身凉意,落寞回房。
天刚蒙蒙亮,便有士兵来报,说城墙下有一僧人,手持月牙铲,高声喝骂。
沈青杉心头一凛,瞳孔骤然一缩。
李东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