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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杉死命地挣扎,却无济于事,反倒呛了水,鼻腔咽喉刀割似的疼。
她感觉到自己被漩涡卷住,一番晕头转向之后,被一股大力重重地拍到石头上。
胸口剧痛,骨头仿佛都被撞碎了。
缓了许久,沈青杉才扶着石头,吃力地爬起来。
放眼一看,只见不远处有个人影,上半身趴在石头上,腿泡在水里。
金盔金甲,红缨鲜艳。
沈青杉瞳孔一缩,爆发出一声肝胆俱裂的凄吼。
“云冽!”
她趔趔趄趄地跑过去,扶起那人一看,果不其然,正是云冽。
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浑身冰冷。
沈青杉颤抖着手,朝他鼻端伸去。
好一会儿,她才感受到微弱的气息。
她松了半口气,抬手揩了揩眼睛。
万幸,他还活着!
沈青杉用尽全力,把他拖到岸上。
她累得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抬手往腰间一摸,空空如也,褡裢和水囊,以及她的长枪,不知被漩涡卷到哪儿去了。
沈青杉颤抖着手,把盔甲脱掉,又将云冽的盔甲也脱了,减轻重量。
这会子已经是九月间了,溪水冰冷刺骨,湿衣服贴在身上,冻得人瑟瑟发抖。
药物干粮和响箭都丢了,沈青杉不敢耽搁,只能用尽全力,把陷入昏迷的云冽架起来,往下游走去。
她终于明白,那股子不详的预感从何而来。
这片山谷,将会是她和云冽的葬身之地。
不知走了多久,水面忽然变得开阔平静起来。
岸边种着几棵垂柳,柳树下系着一条小舟。
对岸繁花似锦,花海中有一座青碧色的小房子,房顶上开满五颜六色的花,恍如仙境。
沈青杉心里陡然生出一丝期待来。
隐居在茫茫山间,如此诗情画意,定是世外高人。
有救了!
沈青杉连忙将云冽拖上小舟,用发软的双手,死命地划桨,渡过水面。
花香馥郁,沁人心脾。
沈青杉只觉得精神一震,才把云冽拖下小舟,就腿一软,眼一黑,栽倒了。
最后一刻,她仿佛听见一道森冷讥讽的声音。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醒来时,沈青杉只觉得浑身疼得厉害,五脏六腑被撕扯着,绞扭着,疼得她喘不上来气。
头脑无比清醒,想晕都晕不过去。
她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被绑在一棵桂花树下,云冽倒在她面前,一动不动。
“擎之!擎之!”
沈青杉颤声大喊,云冽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她不知道落入何人手中,不敢叫云冽的姓名,以免泄露身份,招来更残酷的对待。
“醒了?”
是那个森冷讽刺的声音。
沈青杉打了个激灵,转动脖子四下逡巡。
一道碧色长影从桂花树一跃而下,背对沈青杉,负着的手中,握着一管竹笛。
“你是谁?怎么闯进来的?”
沈青杉舔了舔干裂的唇,克制着撕心裂肺的痛苦,艰难出声。
“前辈在上,请恕晚辈……无礼。晚辈从、从山崖掉落,被暗流卷、卷入溪中,沿溪而下……误入此处,还请前辈……包涵……”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碧色长影没回头,冷冰冰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回前辈,他……是我……夫君!”
声音虽虚弱,“夫君”二字,却咬得很重,无比坚定。
“你们成亲了?”
沈青杉迟疑一瞬,如实回答:“尚未成亲。”
碧色长影忽然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沈青杉。
他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生得极好,俊眉修目,鼻挺口正。
只是那双眼睛,透着一股子令人打从心底里发憷的邪性,跟毒蛇似的。
“你想不想要他活?”
沈青杉双眸一亮,欣喜又不敢相信:“前辈能救他?”
碧色长影负手而立,傲然昂头:“天底下,还没有我魔医救不了的人!”
沈青杉下意识蹙了蹙眉,前世她从未听说过魔医这号人物。
不过到了这步田地,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求前辈救我夫君性命!”
魔医抬手掐住沈青杉的下巴,左右转动了下,眯着眸子端详她的脸,继而邪肆地勾了勾唇。
“眉目如画,千娇百媚,堪称倾国之色。”
他直勾勾地盯着沈青杉的眼睛,笑得邪性。
“只要你亲手毁了你的脸,我就保他不死。”
沈青杉眉头一皱,凝目盯着魔医。
魔医扬眉冷笑:“怎么,你不情愿?”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若我毁了脸,你不肯救他呢?或是你救不了呢?”
“哈哈哈哈!”魔医放声大笑,张狂恣肆,“你还有别的选择?”
沈青杉心一沉——的确,她别无选择。
云冽只剩一口气,她若非被绑在树干上,只怕连站都站不稳。
要么赌一把,要么两个人都死在这里。
魔医看出沈青杉眼底的挣扎,漫不经心地一挥手。
银光一闪,绳索断开。
沈青杉跌倒在地,一柄精致小巧的匕首,刚好落在她手边。
她颤抖着捡起匕首,倒不是害怕,实在是太过虚弱,稳不住。
沈青杉深吸一口气,缓缓吁出,握住匕首,就在自己左脸颊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满身是伤,痛入心扉,脸上竟没觉得多疼。
鲜血顷刻间溢出,顺着脸颊滴落。
魔医眸子一缩,眼底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片刻,他咬了咬后槽牙,冷冷地道:“不够。”
沈青杉面无表情,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小手连连挥动了十多下。
两侧脸颊,横七竖八全是豁口,血流如注,不大会儿,就将衣襟染得鲜红。
“够了么?”她淡淡地问,声音虚弱,但很平静。
没有怒气,甚至连一丝浅淡的痛苦都没有。
魔医负在身后的手攥得死紧,骨节泛青,咔咔作响。
他忽然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往沈青杉面前一扔,接着一把抓住云冽的手臂,拖麻袋似的,将他拖进了屋。
沈青杉怔了怔,眸中瞬即迸出莫大的喜悦,捡起瓷瓶攥在手里,吃力地爬起来,趔趔趄趄地跟着进屋。
魔医厉声呵斥:“站住!”
沈青杉呼吸一顿,由于跑得太急,硬生生收脚,一时没稳住,重重摔倒在地。
她粗粗地喘着,目光追随着魔医,直到他进屋关门,她才闭上了眼睛。
良久,抬袖子抹了把脸,打开小瓷瓶。
里头有一颗药,指肚大,鲜红如血。
沈青杉没迟疑,直接塞进嘴里吞下。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是生是死,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