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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冽循声望去,只见一头戴帷帽的青衣女子,从轿子中钻出来,怔怔地站在庭中。
那浓浓的哽咽,令他心头猝然掠过一丝针扎似的痛意。
他愣了愣,蹙眉问道:“你是谁?”
与此同时,徐茂春却听出了沈青杉的声音,惊骇不已,脱口叫道:“公主!是您回来了么?”
沈青杉泪如雨下,迈着沉重的脚步,每一步仿佛都踩在自己的心尖子上,缓缓走向云冽。
“擎之,卿卿回来了。”
走到台阶前站定,她摘掉帷帽,仰脸看着云冽。
帷帽下,还蒙着一条青色面巾,遮住满脸疤痕。
徐茂春一看到那双眼睛,就认出来者果然是长安公主沈青杉。
他双膝一软,扑通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公主,真的是您!您没死!真是太好了!”
然而,云冽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看着沈青杉,眼里无波无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漠然无温地问:“你是谁?胆敢直呼本王名讳。”
沈青杉的瞳孔瞬间瞠大,不可置信地看着云冽,菱唇颤得厉害。
“你、你说什么?你、你问我是谁?徐公公都认出我来了,你竟然认不出?”
沈青杉震惊大过失望,抬手扯下面巾,紧绷着心弦,一字一顿地道:“现在,你看清了么?”
云冽眸子一缩,被那张纵横交错布满伤疤的脸惊到了,徐茂春失声惊呼:“公主,您的脸……您怎么……”
沈青杉目不转睛地盯着云冽,从他眼里,她看到了震惊,看到了厌恶,看到了嫌弃,唯独没看到半丝往日的深情。
他好像……彻底忘记她这个人了。
沈青杉脑中一片嗡鸣,用力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扬声喝道:“十一!”
云崇这才走下轿子,满脸悲怆地道:“姐姐,九叔他……他不记得你了。”
沈青杉如遭雷击,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云崇连忙伸手去扶,却被她挡开了。
她上前一步,灼灼逼视云冽的眼睛,问道:“云冽,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对上那双交织着震惊与愤怒的眸子,云冽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仿佛有无数根针在不停地扎。
他搜遍脑海,却半点都找不到眼前女子存在过的痕迹。
良久,云冽摇了摇头,如实道:“不记得。”
沈青杉仿佛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抬手扶住云崇的手臂,慢吞吞在台阶上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抱着脑袋,用力按着太阳穴。
冷静!
她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
瞬即想到,难道是他当时坠崖后被激流卷着,撞伤脑袋,失忆了?
两个孩子见沈青杉失魂落魄,连忙从轿子里跳下来,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一边一个抱住沈青杉的膝盖。
“阿娘!阿娘!你别哭呀!”
“阿娘,你怎么了?”
“是不是爹爹不肯认我们?”
“不认拉倒,反正我们也不稀罕!”
奶声奶气的哭腔,令徐茂春惊得险些跪不住。
他膝行上前,趴下身子,脸几乎贴到地面上,目光上瞟,去看两个孩子。
那酷似的眉眼,令徐茂春第一眼便认定,眼前哭哭啼啼的小奶娃,就是他家王爷的亲生儿女。
“小王爷!小郡主!”
徐茂春磕了个头,朝云冽哀声道:“王爷,长安公主,曾是您的心头至宝啊!”
云冽遍寻记忆,都找不到半点沈青杉曾存在过的痕迹。
然而对上那双眼睛,他便会控制不住的心痛。
那两个和他容貌酷似的孩子,以及徐茂春的话,令他心神俱震,脸色瞬间苍白。
“你说什么?”
徐茂春泣不成声:“公主及笄那年,王爷曾以双鱼玉佩相赠。公主嫌不好看,要了您那块先帝御赐的云纹玉坠。”
“您亲自传授公主剑法,还将圣祖爷御赐的定坤宝剑送给公主。”
“公主奉太后懿旨,前往天云寺为国祈福,您命老奴随行护送。”
“王爷,您当初将长安公主视若性命,您怎么就忘了呢?”
所有人都以为沈青杉死在对西魏一战中,徐茂春巴不得他忘了沈青杉,走出痛苦。
然而,如今沈青杉活着回来,还为他生下一双儿女,徐茂春自然希望两人能破镜重圆。
徐茂春字字泣血的诉说,并没有令云冽想起任何往事。
但他知道,徐茂春是不会骗他的。
他怔怔地瞧着沈青杉,眼眶莫名地泛潮。
片刻,深吸一口气,沉沉地道:“都进来。”
云崇扶起沈青杉,徐茂春弓着腰来扶两个孩子,却被他们不约而同地瞪眼噘嘴,无声拒绝。
徐茂春抹抹眼泪,又哭又笑:“老奴记得,公主最爱喝云顶含翠,还有豌豆黄和桂花糕,老奴这就去拿。”
进了书房,云冽在罗汉床坐下,脑子里空荡荡的,心里却生疼生疼的。
凝神望去,只见男娃儿长得与他神似,女娃儿像极了这神情幽怨的女子。
他瞬间便认定,这两个孩子,的的确确是他的亲生骨肉。
可,他真的完全想不起她是谁。
“姑娘,我与你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声“姑娘”,令沈青杉的心,宛如被刀子活剐,疼得她下意识伸手按住心口。
深呼深吸,许久才沉下气来,从怀里取出珍藏的白布,递给云冽。
云冽接过一看,只见“救命之恩,来日必报”八个大字,经年累月,血色已黑。
沈青杉强压下心里滔天的苦涩,问道:“这幅血书,你还记得么?”
云冽点了点头:“五年前,西魏来犯,本王奉命西征,曾身受重伤,跌落悬崖,为人所救。这幅血书,乃是本王亲手所写。”
沈青杉的心,狠狠沉到谷底。
她原以为,云冽重伤失忆,所以才忘了她。
如今看来,他不是重伤,而是魔医用了什么手段,剔除了那部分有关她的记忆。
难怪魔医临终前,要将这幅藏了五年的血书还给她,还叮嘱她一定要收好。
这幅血书,是能证明她的身份与经历的唯一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