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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云岿来了。
“青杉,待祭祖后,本王便要去东洲了。这本治水经你尽快看,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只管提出来。”
“多谢岿王!”沈青杉接过厚厚一本册子,奉若瑰宝,“我替南疆百姓谢岿王大恩大德!”
云岿摆了摆手:“言重了,本王就藩后,还请你得闲时对母妃关照一二。”
“岿王放心,我会的。”
云岿拱手作了个长揖,再三道谢后才告辞。
沈青杉回到春平苑,先将治水经大致浏览一遍,然后一字一句地精读深研。
傍晚云崇来过一趟,见她用心研习,识趣地走了。
三更天,归雁剪了灯芯,拿了块薄毯过来。
“小姐,夜深了,明儿再看吧。”
“我不困,你去睡吧,不必守着我。”
归雁叹口气,端来一碗银耳羹,去耳房矮榻蜷着打盹。
沈青杉打个哈欠,揉揉眼睛,漫不经心地一瞥眼,只见窗外立着一道长影,黑乎乎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很难察觉。
她心中一热,展颜笑了开来,起身推开门,走到屋外。
腰间一紧,耳畔风声呼啸。
少顷,风声消失,清浅的花香沁人心脾。
“怎么还没睡?”男人的嗓音柔和如月光,清而不冷。
“看治水经呢,岿王即将就藩,我得赶在他走之前,把那本册子吃透。”
云冽恍然有种错觉,夜风吹进了胸膛,在平静的心湖荡开层层涟漪。
他的小姑娘,一直在竭尽全力为黎民百姓谋福祉。
沈青杉侧坐在凉亭栏杆上,慵懒地靠着柱子,仰脸瞧着他。
“皇陵祭祖,我去不了,你替我多照看着十一。”
云冽眉心一蹙,警觉地问:“你又做梦了?这回又是什么事?”
沈青杉摇了摇头,蹙着细眉,语气凝重:“那倒不是,只是心里不踏实,慌得厉害,唯恐出岔子。”
云冽拍拍她的肩头,温言宽慰:“别怕,我在。”
“嗯,我该回去了,还得再看两页书呢。”
云冽抬起手,将她被夜风吹乱的鬓发仔细理好,拢到耳后。
“早点睡,身子要紧。”
累坏了,他心疼。
“你也是,不必陪我。”
云冽弯唇笑了笑,能隔窗守着她,对他已是莫大的安慰。
将人送回春平苑,瞧着烛火熄灭,云冽才依依不舍地回到战王府。
徐茂春如鬼魅似的,静幽幽地站在围墙暗影中,琢磨着是不是应该在墙壁上开道门,方便主子进出。
云冽仿佛察觉到他的心思,投过去淡漠一瞥,缓声吩咐:“留心崇王府动静,若有异样,及时来报。”
“是!”
转眼到了九月底,皇陵祭祖事宜准备就绪。
上午,沈青杉正练习针灸,岳渊停来了。
他眉头微蹙,薄唇抿着,表情严肃,撸起袖子将胳膊递了过去。
沈青杉心头一紧,随即弯了弯唇,若无其事地问:“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今日不当值,许久没见你,过来瞧瞧。”
岳渊停警惕地扫视四周,将归雁征鸿支开,压低声音道:“你所料果然不错,云岳的确不安分。”
“他做了什么?”
“正殿的门窗、横梁、墙壁都刷了桐油。”
沈青杉瞬即会意:“纵火?”
“不仅如此,我亲自查看,发现横梁有好几处断裂,断口平整,只有些微相连。”
岳渊停脸色阴沉,眸光隐怒:“一旦走水,横梁烧断,后果不堪设想。”
沈青杉手一抖,针顿时扎偏了。
“嘶——”岳渊停故意抽了口冷气,夸张地扬声埋怨,“怎么又扎错了?我不在的时候,你究竟挨了多少针?”
“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沈青杉讪讪地咧了咧嘴。
岳渊停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低沉迸出:“他这是想拉着大伙儿一起死!”
沈青杉摇了摇头,讥笑道:“他可舍不得死!”
云岳的计划,要么是英勇救驾,借此重获圣宠,要么索性将皇上皇子们全部烧死,一步登天。
岳渊停眉心紧拧,一筹莫展:“明日天不亮,御驾便要出宫,这可如何是好?”
沈青杉鼻尖沁出一层细密冷汗,拈着银针的手细微颤抖。
“皇陵安全是你负责的么?”
“是峪王。”
岳渊停讥诮地勾了勾唇,“祭祖事关国运,不可有任何疏漏。我才入禁军不久,资历浅薄,只负责一路上的安全。”
沈青杉浅浅松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继续施针。
“既然不是你的分内之事,那你若是去多嘴,定会惹人猜忌,还当你一门心思争权夺利。”
“可我若是知情不报,后果不堪设想!”
“你若上报,皇上要是信了,耽误祭典,你必获重罪。”
“皇上要是不信,一旦明日走水,你照样要获罪;要是没走水,你可就犯了忌讳。”
岳渊停心中梗的厉害:“那怎么办?”
沈青杉想了想,说道:“明日待众人进入正殿后,你立即加派人手防卫正殿。”
“若有异动,当场抓住。若无异动,事后设法揭发。查与不查,怎么个查法,查到谁头上,都与你无关。”
岳渊停拧着眉头深思许久,才重重一点头:“我听你的!”
沈青杉收了针,信手拿过纸笔,刷刷刷地开了张方子。
“秋燥,容易上火。这方子你拿去,煮些清火汤水喝。”
岳渊停心里暖融融的,接过方子一看,眉头不禁蹙起,疑惑问道:“怎么写起簪花小楷来了?”
“只是觉得秀气雅致,便临了几幅帖子。”
“这笔法功力,可不像几幅帖子便能练出来的。青杉,你可真是个奇才!”
岳渊停满口夸赞,将方子工整折好,揣进怀里,摆摆手告辞了。
转过身,温和的眉眼刹那间冷凝如冰。
好你个云岳,既然你执意自寻死路,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