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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岳渊停醉醺醺地闯进医馆,袖子一捋,露出疤痕累累的手臂,泛着血色的眸子氤氲着浓重的醉意。
“怎么喝这么多酒?”
沈青杉取出一颗解酒药丸递了过去,岳渊停一把抓住她的手,嗓音嘶哑:“青杉,对不起!”
沈青杉瞬即会意,他指的是赐婚之事。
平心而论,她还真有些头大。
没了这桩婚事,保不齐上头那两位,心里怎么犯嘀咕呢。
过了年她就十七岁了,祖母和爹娘会操心她的婚事。
细眉轻蹙,少女黯然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我命不好,会给你带来厄运的,这桩婚事取消了也好。”
岳渊停顿时激动起来,疾声嚷道:“不!不是这样的!要不是你舍命相救,我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是奸人害你,你是无辜的!你才不是天煞孤星!你分明就是我的福星!”
沈青杉摇了摇头,讽刺地勾了勾唇角。
傻瓜,就是因为我旺你,皇帝才会宁可被天下非议朝令夕改,也要收回成命啊!
“青杉,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我没管好京城治安,才会害你身陷谣言,都是我的错!”
岳渊停忽然抬手重重抽了自己一巴掌,那疤痕斑驳的手背,有些蜷曲的手指,令人头皮发麻,不忍目睹。
“岳大哥!别这样!”
沈青杉一把抓住他的手,严肃地凝着小脸,意味深长地道:“天恩浩荡,切不可失态!”
岳渊停竭尽全力使自己保持清醒,可他放弃春闱、弃文从戎,为的就是沈青杉。
三书六礼都行了一半,皇帝突然强行拆散,再如何忠心,也难免产生怨怼之心。
“岳大哥,皇上收回成命,是为了你好。一片苦心,你切不可辜负。”
“如今你已与吏部尚书家的二小姐定下婚约,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以免惹人非议,再生波折。”
岳渊停惊愕地盯着她,薄雾氤氲的眸子里,一半震惊,一半失望。
“青杉,你就半点也不难过么?”
不等她开口,他又自嘲地笑了。
“你怎么会难过呢?哈哈哈哈!你开心还来不及呢!”
“你本就不想嫁给我,现在如愿以偿,你难过什么?”
沈青杉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如果终究不能与云冽白头到老,那么嫁给谁都一样。
“呵,难过有什么用?你丢了爵位还不够?难道真要连累整个南阳伯府?”
沈青杉取出银针,平静地在岳渊停手臂上下针,清水芙蓉的小脸上,云淡风轻,平静无波。
“岳大哥,你还年轻,路长着呢!以后你会慢慢发现,人这一辈子啊,无能为力的事情太多,除了认命,没别的法子。”
岳渊停定定地瞧着她,心里血流成河。
他知道她说的没错,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平静地接受取消婚事,欣然接受新的赐婚,即刻请父亲出面向许尚书道歉,约定待孝期一过立即成亲。
岳渊停昂着头将眼睛瞪大,以免控制不住酸热的眼眶。
没动心,就不会痛苦。
沈青杉叹了口气,有些不忍:“事已至此,你多保重,万事小心谨慎,不可冒失。”
岳渊停深深地凝视她,灼灼目光仿佛想将她刻进眼底,印在心上。
良久,怅然一叹:“我真羡慕你,若能像你一样,哪里还有什么痛苦?”
语毕,站起身,趔趔趄趄地走了。
沈青杉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苦涩又自嘲地弯了弯唇。
她比谁都清醒,比谁都谨慎,可她的痛苦,不但最浓最重,还必须死死地埋在心底最深处,不能对任何人泄露半分。
外间的风云变幻,分毫没影响到沈青杉半点。
她依然白天去医馆,晚上读治水经,宿在崇王府,偶尔回镇南王府陪家人用膳。
刑部抓了十多人,砍了两个,其余打了一通板子。
谣言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三天后,西魏使者离京。
临行前,魏长离深深地凝神沈青杉,眼神半是同情,半是嘲弄。
沈青杉若无其事,不悲不喜,不忧不怒,没事儿人似的。
回到春平苑,解下兔毛披风,有个月华色的香囊掉了出来。
归雁抿着唇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咦!这香囊怎么从来没见过?”
沈青杉看了一眼,觉得奇怪,接过来打开一看,里头赫然装着魏长离那块黑牌子。
她不动声色地攥在手中,淡淡地道:“多嘴,去煮一壶桂圆姜枣茶来,驱驱寒气。”
打发出去两个丫鬟,沈青杉隔着香囊摩挲着方牌子,蹙着眉头有些犹豫。
这东西不能留,否则一旦被人发现,那就是通敌的罪证。
但也不能随意扔了或是毁了,否则被人捡了,恐生大患。
万一……
归雁端来热茶,沈青杉淡淡吩咐:“去找个铁黎木匣子来,三寸见方大小即可。
“是。”
不多会儿,归雁便抱着匣子回来了。
沈青杉将方牌子连同香囊用油纸厚厚地包裹几层,放进铁黎木匣子,再把匣子包上油纸,即刻出城。
天黑后,独自去落日湖。
在西渡口栈道下方的湖底挖一个深坑,将匣子塞进去,填满石头封住洞口,最外边糊上淤泥,恢复原状。
次日回城,云崇还当她被退了婚难受,才一声不响地躲起来,好一通安慰。
“我没事,只是出城散心误了时辰,索性在城外宅子里住了一宿。”
云崇故意板着小脸冷哼:“吓死我了!以后可不许再一声不吭就跑了!”
“哦。”沈青杉懒洋洋的,打了个喷嚏,“我看书去,你别来吵我。”
云崇见她闷闷不乐,内心窃喜,又有些不以为然。
岳渊停有什么好的?
他努力读书习武,五年后就能超越他,成为大云国最优秀的少年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