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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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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又发烧了,简一没来由的紧张。抓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处泛白。

    “先去吃退烧药,家里有体温计吗?先量一下体温。”

    “好。”男人只回答了这一个字就再也没有说话。

    良久都没有听到声音,也不知道电话的另一边怎么样了,只能试探性的问:“祁珩?还好吗?”刚回到家,灯都来不及打开,整个客厅漆黑一片,她就站在玄关处,抓着手机的那只手,微微泛凉,只有身后楼道的灯光,提供着唯一的光亮。

    手机那边,一阵窸窣声过后,才终于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嗯,我还好。刚刚去拿了体温计。”

    听到这句话,知道祁珩那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这才关上门,打开了客厅的灯。而后就坐在沙发上,等祁珩量完体温的结果。虽然哪怕知道了结果也不可能帮上什么忙,但是就这样挂断电话,还是会有些不放心。

    安静的夜晚,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隔着手机,简一只听到另一边清浅的呼吸声。或许是因为在夜晚所以各种感官会无限放大。现在,她只听到另一边的呼吸声和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祁珩可能也是因为太难受,也一句话都没有说。一直到差不多五分钟以后,电话里再度响起祁珩的声音,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读出体温计上银色线条的度数。

    还好不算太严重。简一松了口气:“今晚吃了退烧药早点休息,身体很重要。”

    “知道了,简医生。”

    听着对方明显打趣的语气,简一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并没有计较。最后只好挂断电话。

    一轮明月掩身于云层之后,夜风透过窗户吹了满堂,简一裹了裹刚刚才换上的睡衣,走过去将窗户关上,冬天,是真的快来了啊。

    第二天起床,还是在第一时间发了消息问祁珩怎么样了,再确认好多了之后,才放下心来。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一个成年男人生了个小感冒,发了个小烧而已,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担心,只能暂且将这些归咎于职业病。身为医生,关注病人的身体状况,是应该的。

    薄雾弥漫的早晨,空气潮湿而清冷,打开手机看了看日期,才发现生日真的是临近了。又一年过去,平淡至极,没有新的相遇,也没有旧的分离。

    踏进医院,今天手术日,宜忙碌。

    另一边,祁珩也出发去了工作室。文物修复前几年的前景并不好,这几年还多亏媒体的介入,才让这个职业正式走进了人们的视野。离开这个行业,更多的,是身不由己。

    刚走进工作间,上次的那个新人小伙子就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老大,师哥说你以后不在这里工作了,是要和嫂子结婚了吗?”

    听到嫂子这个称呼,祁珩的步子明显一顿,正在穿工作服的动作也不那么流畅,但也只是一瞬间,等穿上工作服后,祁珩一边戴口罩,一边回复了这个八卦的小伙子:“好好工作。”

    小伙子的兴致被老大浇灭,乖乖的跑去干自己的事情了。

    要说这个工作室,算是他第二个家了。从老宅搬出来,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这里。修复文献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极长的时间。回家的时间反而没有在这里的时间长。

    当初毅然决然的转专业来学习文物修复,这十几年,足够了。决定接管鼎程这个事情,老先生一定已经知道了,开弓没有回头的箭,更何况箭已经在弦上,哪里还能容得了反悔。

    思绪回转,投入到当下的工作当中。正如他前面所说古代文献修复就像是个它们看病,古书的各种破损,污渍被修复艺人叫做书病,他们会视书如同自己的孩子,所以修复如看病。古书修复同样讲究望闻问切。一步一步,丝毫容不得马虎,做到拯旧如旧,才是他们身为古籍医生的最基本准则。

    装订好书籍,这一件文物,算是拯救了。

    走出工作室已经是傍晚,天空阴沉,乌云翻滚,雨丝连绵不断,大踏步回到车里,拨通了宋元的电话:“在鼎程等我。”

    章云彬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的站在他的这一边,老爷子哪怕再想要让他回去接管鼎程,但如若第一关考验都无法越过去,他自然就不会再让他接触鼎程。两个老人一辈子的心血,一步都不能走错。现在鼎程,再错一步,都会万劫不复。

    医院这边,简一刚刚下了一台手术,就听到笑笑跑过来说:“简医生,34床病人说感觉恶心,但是没有呕吐症状,因为前天才做完支架手术,所以想让你去看一下。”

    简一听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收拾完毕,就去了34床。是一位老婆婆,头发稀疏,躺在病床上,小声说着什么。

    快走两步过去,简一问:“婆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是有些恶心吗?”

    还没等老婆婆说话,就有一个中年男人冲了过来:“当初就是你给我妈做的手术,现在怎么回事,你得给个说法。”

    看着男人的举动,简一皱了皱眉,忽略这个中年男子的无礼行为,弯腰凑近看老婆婆的症状,老婆婆还是一直没说话,就是慢慢点了点头。简一声音放大一点,再次问道:“婆婆,有没有——想呕吐的感觉?”怕老婆婆听不到,她用手从胸腔处往外翻,用手势做了呕吐的动作。

    还不等简一观察老婆婆的反应,就被刚刚那个中年男子一把推开,只听那个中年男子嚷嚷着:“我妈都这样了,你不看病在这里瞎比划什么?她年龄这么大,但凡有个三长两短,谁负责啊!”

    眉头皱的更紧了,但是看病要紧。简一仔细观察着老婆婆,发现患者已经难受的无法正常出声。看这症状……立马转头对笑笑说:“笑笑,给34床做一个脑部ct。”

    还没等有任何动作,又听到中年男子嚷嚷:“当初做手术就一直花这个钱那个钱,这明明是心脏问题,你让检查脑部干嘛?你就是想坑我们钱!”

    看着病房门口都有人过来围观,老婆婆明显已经难受的不行了,这个老婆婆所谓的儿子一直过来质问她这个医生,不去看自己母亲怎么样,简一站直身体,直视着这个中年男子:“患者送来的时候,您不在身边,签术前同意书的时候,问你什么都不回答,直接就签了字。现在患者需要立马送去诊断!患者是不是常年高血压?”

    中年男子似乎是被她的样子震住了,直直的站在那里,支支吾吾。简一深呼吸一口气又问一遍:“现在还不说吗?”

    良久才看到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简一要到答案,转身去看34床:“笑笑,先去给患者做脑部ct。”

    老婆婆被推走的时候,刚刚一直低着头的中年男子又不乐意了,整个病房都是他的声音。本来一个病房就有三个病人,还都是中老年,这么一吵,其他家属也不乐意了。

    有人过来劝中年男子安静一点,有点晚了,病人要休息,中年男子才没有大声叫嚷,但还是不停嘀咕着。

    一段时间过后,笑笑跑过来跟简一说:“脑出血。”

    听到诊断结果,简一皱了皱眉,当初34床被急诊送来,周围一个家属都没有,还是邻居发现才过来的。家属过来匆匆忙忙就签了字。一直嚷嚷着保住命就行,其他的什么都不说。

    这么看来,34床伴有常年高血压病史,开的药品中,抗凝药品种多,剂量大。虽然当初家属什么都不说,但是已经想到中老年一般都会伴随三高问题,所以在配药时十分小心谨慎,按理来说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文问题。现在患者脑出血,这实在是状况之外。

    笑笑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被中年男子听到了:“好啊,果然是你们,你们就是庸医,为了钱什么都能干出来,不管我妈死活!你配当医生吗!”说着就开始扒简一的白色大褂。口袋里的笔经他这么一闹,全部飞了出来,噼里啪啦撒的满地都是。场面已经不能用混乱来形容了。

    “你们这群庸医,赔钱!”

    简一紧紧的抓着衣服,想尽办法先解脱出来。但一个年轻女子和一个中年男子的力量悬殊过大,她根本挣不过他。最后直到有男医生过来,才把中年男子拉开。简一这才得以解救。

    看着眼前的境况,简一叹了口气,行尸走肉般走回办公室。

    在刚刚的混乱中,白大褂的扣子被挣脱掉了一颗,头发也有些凌乱。她双手撑在桌子上,本来做了一天手术就已经很疲惫了,现在更加疲惫。天色已晚,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手机震动了两下就又归于平静。但是她并没有理会,她现在只想休息一会儿。

    寂静的办公室里没过一会儿就又来人打破了这片宁静,许如月风似的卷了进来,问:“怎么回事,听笑笑说着这边出事了?”

    听见是许如月的声音,简一就没有抬头,依旧垂着脑袋,低声说了个:“嗯。”

    许如月正想安慰几句,就听到有人过来喊着简医生,说是要到主任那里,问具体情况。

    一开始那会儿,就知道,这一遭,少不了。旋了椅子站起来,拍了拍许如月的肩膀:“我没事,不用担心,你先回家吧。”

    到了主任办公室又是一番责任分析。查阅病例后,医方确实在多处向患方较详尽进行告知说明,但在患者术后用药时,没有仔细确认患者的情况,这一方面,医方有错,但是患者家属也有一定责任。简一知道结果不会太好。

    李主任也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这次责任不是全部在医方,患方也有一定责任。”

    简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之后离开办公室,等待第二天的结果。

    已是深夜,望着空荡荡的走廊,简一第一次感到无力。走廊里,医院的电子表泛着淡淡的红光,这短短的一截走廊就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完。

    刚下了电梯,就看见一个人撑着伞站在雨中。夜色深沉,月亮和星星都不见了踪影,但只有他,置身于黑暗,仿佛成了灯塔一般的存在。

    简一站在楼里,看着他,低声喊了句:“祁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