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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帝终于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景泰帝道:“章御史,昨日杨定才被朕特封为礼科给事中,今日才是上任的第一天,能犯什么事?”
章温道:“皇上,昨日下朝之后,杨定在沿街之上与一姓张的生员起了冲突,杨定依仗官威当街行凶,将那位张秀才打成重伤,并且还口口声声辱骂辞宗赋圣司马相如,皇上,杨定做的是我大明朝的官,更是德蒙皇上开恩这才当得官,可是杨定依仗皇上对他的赏识无法无天,臣恳请将杨定的官职削去贬为平民,永世不得入京!”
“什么?杨定当街殴打我朝生员?辱骂西汉大家司马相如?章御史,你没有搞错吧?”景泰皇帝又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都是杨定昨日下朝之后所做的事情吗?
“杨定?杨定何在?”景泰帝脸有愠怒的喊道。
“臣在!”随后,只听一个不大的声音在人群最后的角落处响起,原来并不是杨定的声音太小,而是距离太远太偏。
“杨定,你可知罪?”景泰帝问道。
“臣不知何罪?所以臣还不能知罪!”杨定眨了眨无辜且迷茫的双眼回道。
“什么?不知何罪?章御史参你殴打我朝生员,辱骂西汉大家司马相如,可有此事?”景泰帝问道。
“皇上,刚才臣所站的位置着实有些远有些偏了,而这位章御史,看年纪怎么也有五十多岁了,这样的年纪未免略有年老体衰,所以刚才章御史说话的声音有些小,因此臣并没有听到章御史要参我何事,要不然请章御史再说一遍如何?”杨定正色道。
“你才年老体衰,老夫身体康健底气充足,哪里说话声音小了!”章御史听到杨定拐外抹角骂自己老了,于是怒道。
“哦?那可能是在下刚才所占的位置有些偏远了,总之刚才在下是真没听到,既然章大人说自己身体康健并无老态,那就请章御史再大声说一遍,在下倒是要听一听章御史要参在下何罪!”杨定不疾不徐的说道。
“说就说,杨定,你听好了!”
“等等,章御史,在下还是要回到之前的位置听参,因为在下也很好奇章大人的底气究竟有多充足!”杨定说着,果然又走到了人群最后,往最里面的墙角处一站,这位置若不是站在高处,还真发现不了朝堂上有杨定这么一个人!
章温愣怔了半晌,杨定距离他确实挺远的,而且隔着层层数人,难道刚才他真没听见?
章温清了清嗓子,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之前参杨定的罪名又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说到最后,这位章御史的嗓子都破了音,霎时间便有些哑了。
“千之,你们都察院还真是人才济济,如果老夫没有记错的话,这位章御史差不多年近六旬了吧?老夫今年整六十岁,自认没有这位章御史的底气足、嗓门大!”
说话的这人正是工部尚书高谷,而高尚书口中的千之,便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王文。
王文道:“世用,这件事可与老夫没有关系,章温今日要参杨定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不过也好,章温若是参实了这个小子,正好趁机将他踢出朝廷,总之你我就不要管了,只管看好戏便是!”
对于杨定的突然入朝,其实诸位尚书都是不满的,试问这六部的尚书哪个不是进士出身?怎么到了杨定这里,便由举荐入仕了呢?更何况这个杨定到底有什么才学,他们至今还未看出,因此这六部的七位尚书此时不约而同的存了冷眼旁观的心思。
章温一气说完,累得连咳了几声,杨定这才慢慢站出,问道:“章大人刚才的弹劾在下勉强算是听明白了,只是不知章大人要参谁?”
“参谁?当然是你,老夫说了这么半天,自然参的是你!参你!”章温嘘嘘气喘的几声,带着已经有些嘶哑的声音说道。
“啊!原来章大人参的是在下,刚刚我还纳闷呢,为何章大人要参别人,怎么皇上把在下喊出来了,章大人要参在下什么?”
“你、你明知故问,老夫之前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还假装没听见,你这是在藐视皇上藐视朝堂吗?”章温气急攻心,猛地咳嗽了两声,脸色憋得通红说道。
杨定道:“章大人,在下当然听见了,只是听的断断续续听的不全而已,请问章大人你参在下的这第一条罪状是什么来着?当街殴打司马相如?章大人是不是糊涂了,司马相如乃是西汉文坛大家,铁骨铮铮,安贫守道,更是对发妻坚贞不渝,一首《凤求凰》传唱至今更是为世人津津乐道,可以说司马相如之人品当真乃我后人之楷模,不知章大人同意否!”
“哼!”就在杨定侃侃说完之后,一声丝毫不加掩饰的冷嗤之声在朝堂上响起,随后之见一人阔步迈出,指着杨定的鼻子就骂道:“不学无术的小子,司马长卿窃赀于卓氏,窃赀无操,何来的铁骨铮铮,安贫守道?至于司马长卿对发妻坚贞不渝,那卓文君所做的《白头吟》又作和解释?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杨大人又从哪里看出司马长卿是个安贫守道坚贞不渝之辈?”
杨定被人皆了老底,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杨定看着这个一脸正气身材魁梧年近半百的老人,拱了拱手问道:“请问这位大人是---?”
“老夫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王竑!”
这就是那位咬掉了马顺脸上一块肉,第一个对马顺下死手的王竑?
杨定知道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可不好惹,杨定想了想,强行辩道:“但是司马长卿的赋词藻富丽,影响深远,甚至就连同为汉赋四大家之一的杨雄都曾说过长卿赋不似从人间来,其神化所至邪!”
王竑冷哼一声,说道:“杨定,你看清了,杨子云说的是司马长卿的赋不似从人间来,其神化所至邪,而不是他的人,更不是他的品行!”
“这---?”杨定紧张的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王大人,正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只是咱们两个对司马长卿为人的看法不一样,这并不能说明司马长卿的品行有问题,我不相信别的大人也是这般看法!”
杨定说完,以六部九卿为代表的众位大臣用实际行动鄙夷的看了杨定一眼,其中文臣之中有一人嘲讽道:“杨给事就算听不到诸位大人的唏嘘声,难道还看不出诸位大人鄙夷的眼神吗?司马长卿的文采确实被后人敬仰,但其人品却不敢苟同,这两者并不能混为一谈,并不是文采好人品一定就好!”
杨定看着这位年近四十的官员一眼,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又是---?”
“在下翰林院侍讲徐有贞!”
徐有贞?杨定上下看了这位徐有贞几眼,突然托了一个长长的“哦”声道:“原来大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徐有贞徐珵,大人以身说教,当为典型,大人这番话,算是将在下说服了!在下承认刚才对司马长卿的看法过于片面,徐大人,你说的都对!”
以身说教,当为典型?这八个字怎么越听越有些别扭?
徐有贞脸色一变,有些阴沉的问道:“杨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定瞪着无辜的双眼看了看徐有贞,说道:“在下说徐大人以身说法,让在下深深明白了文采和人品其实没有多大的关系!”
“你、你---”
杨定道:“徐大人,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在下又说错话了?在下昨日才入朝堂,有些事情在下并不知晓,如果在下有些话说的犯了徐大人的忌讳,还请徐大人原谅!”
说完,杨定深深一作揖,态度虔诚,仿佛真的是在道歉一样,可是杨定道的又是什么歉,却又没个具体!
这时朝堂之上已经有不少人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以身说教,当为典型”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其实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正统十四年土木堡大败,孝恭皇太后命当今皇上,也就是当时的郕王监国,就在郕王召集群臣商讨战守对策的时候,徐珵托言星象有变,建议迁都南京,以避刀兵,结果差点被于谦斩杀了。
后来北京一战胜利,徐珵却因南迁之议遭到内廷的讪笑,眼见着所有人都升官了,唯有他迟迟得不到升迁,仍旧是个翰林院侍讲,于是素来追求功名的徐珵便动了歪心思。
他先是通过奉承户部尚书、内阁陈循,希望得到陈循的推荐,可是现在朝廷的用人多通过于谦,于是这位徐珵便通过于尚书的门生向于谦求取国子祭酒之职,于谦倒也实在,便向景泰皇帝举荐了徐珵,可是景泰帝却说:就是那个提议南迁的徐珵吗?此人生性狡诈,担任国子祭酒会败坏监生心术,便没有答应。
徐珵不知其缘由,便以为是于谦从中作梗,于是便心生了怨恨,而徐有贞这个名字,还是这件事后陈循建议他改的。
由此可见徐有贞此人的人品与司马长卿有的一比,所以杨定那句以身说教,当为典型,说的众人心中都明白,这便是诸位大人耻笑的原因。